26、嗨，死瘸子（2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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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复训练确实辛苦又枯燥，很多动作在马蔓蔓看来简直就是强人所难。
她在不远处，眼见林浅因为超负荷的运动而沁出了薄汗。室内的暖气不足，但林浅还是挽起了袖子，手臂肌肉发力，双手撑在PT训练床上，四点支撑跪位训练对林浅来说还是难以保持。
下肢瘫痪导致康复师的大部分指令林浅都无法完成，左腿也因为骨折，出现活动受阻的情况，最要命的是左腿肌肉也在短短时间内开始萎缩。
经过之前一段时间的恢复，左腿在进行屈伸活动时，痛感已经不那么明显了。但是因为肌力受影响和肌肉萎缩，还是需要进行肌肉训练，避免局部肌肉再进一步逐渐萎缩。
“保持住，寻找平衡点，尝试只用右腿支撑。”康复师面无表情的站在训练床边发出指令，马蔓蔓却开始坐不住了，她攥着保温杯和纸巾，干脆站起了身。
林浅依靠双手的支撑勉强保持住平衡，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沾湿成一小绺有气无力的贴在脑门上，手臂上淡青色的血管微微鼓胀，肌肉线条如此完美与下半身的孱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样的姿势，完整的暴露了很多马蔓蔓以往都不曾发现的缺憾，原来不仅仅只是膝关节的屈膝畸形而造成的左右腿长短不一。
右侧腰身的塌陷，明明白白的告诉马蔓蔓不只是她最早察觉的那么多。
脊柱侧弯，大概也影响了林浅髋关节的发育，就连两边的臀瓣看起来似乎都大小不一。轻薄宽松的运动服，轻易勾勒出整个下肢的畸形。
林浅努力调整重心，奈何自腰部往下都很麻木，仅仅依靠原本就毫无用处只是累赘的右腿支撑，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挑战。
“呼……”他长长呼了一口气，并没有发现马蔓蔓已经靠近。
这些最基本的训练项目会出现在每一次的复健内容里，但是他没有一次能够顺利快速的完成。
脊髓灰质炎的后遗症不单单只是影响了他的双腿，自腰部往下都是噩梦般的存在。
康复师调整了一下姿势，做出随时应对他会摔倒的架势。
马蔓蔓静静地看着，没有说话。直到，她看见林浅的左腿膝盖稍稍抬起了一点，心里才缓缓松了一口气。
只是还没有彻底放心下来，林浅的腰背连带着右腿还是肉眼可见的颤动起来。软弱的右腿没有力量支撑，腰肢也没有办法发力保持平衡。
左腿只刚刚抬起了一点点，就意料之中的要朝右边歪倒了。
康复师适时提供了帮助，给了林浅有力的支撑，避免了他因为无法支撑而脱力摔倒。
随后他发现了一旁杵着的‘家属’，年轻的康复师转眸看了一眼马蔓蔓，便善解人意的开口道，“要不要休息一会？”机械化的语调，听不出任何情绪。
马蔓蔓忍不住分了一个感激的眼神给他，如果说以前只是目睹林浅行走的困难，那现在便是彻底了解了困难的等级。
这种高强度，无聊透顶的一遍又一遍重复的训练，更让她心中深感愧疚——她早该陪林浅一块来的。
至少也能像今天这样，在休息的时候给他递上一杯水。
“好。”林浅的声音闷闷的，左右手交替卸下了力道，慢慢趴了下来。
还没翻身坐好，一张略显担忧的脸庞出现在了眼前。
“我的妈，怎么这么多汗？是不是很累啊？！”马蔓蔓凑近了些，林浅转头就能看到她——微微皱着眉，看起来忧心忡忡。
鬓角的汗液顺着下巴一路往下汇聚成一滴，最终掉落在蓝色的皮革床面上。
林浅慢慢调整了一下姿势，抬手擦了擦汗，他的声音放软了些，听起来很温柔，故意调侃道“你的妈在家里，”
好不容易找好角度翻了个身，缓缓坐了起来。又安慰似的朝马蔓蔓一笑，“不是特别累，只是很多项目都完成的不好。”
马蔓蔓贴着PT训练床边，凑过去拍他肩膀“无聊！”是回应林浅的那句故意调侃。
她努努嘴又恶狠狠道，“喝水吧你！”语气恶劣，动作却很温柔，捏住纸巾给林浅轻轻擦了擦汗。
林浅被保温杯塞了个满怀，眼尾不小心露出一点儿的狡黠笑意，垂着眼睛，抿着唇一瞬间又悄然隐去了。
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原来是这样，像是春日里悄无声息突然就炸开了的成簇花团，又像是凛冽寒冬的密林里透过罅隙投射过来的炽热暖阳。
甜蜜。
感动。
而又倍感珍惜。
他坐稳当了，打开保温杯补充了一点能量。
“谢谢你，蔓蔓。”情话说了很多，最终在这一刻也只会表达出谢谢两个字。
这不是马蔓蔓爱听的，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大概像她这么大年纪的女生总是喜欢听些肉麻夸赞的话。
心中又一次吐槽——老同志真是毫无情趣可言。
她顺手接过保温杯，又贴近了一些，附在林浅耳朵边讲悄悄话“那你告诉我是什么礼物？”
说完，直起身来望着林浅，满怀期待的等待着对方透露一点有用的信息。
林浅扭头看她，久久没有开口，他的情绪隐藏在心里。看到这张近在咫尺的脸，只觉形单影只的自己也终于找到了可以停靠休憩的港湾，慢慢变得心软的不行。
目光落下来的时候，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纵容，转而又像是被偏爱的骄纵。他眯着眼睛笑的很开心，故意逗她，“就不告诉你！”
马蔓蔓瞪他两秒，从鼻子里挤出愤慨的一声哼！“真讨厌！亏我心疼你，还愧疚自己之前没有陪你一起！”
眼看着马蔓蔓转头就要走，林浅坐不住了，伸手讨好似的去牵对方的手，含笑道，“好了，不逗你了，是我亲手做的镯子。”
后背没有支撑，双手又因为着急一起去捉马蔓蔓的手，而离开了PT训练床的床面。林浅一时掌握不了平衡，差点要歪倒。
好在马蔓蔓并不是真的与他置气，任由林浅拽着手，她明知故问，“是真的吗？”
“真的！~”这人才学会老实，回答的如此诚恳。
康复师早不知道去了哪里，马蔓蔓透过窗户玻璃并没有寻找到他的踪迹，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了下来。
保温杯被她放在了一旁，她换了个语气，明显是因为林浅的安抚而心情愉悦。“这还差不多，要不要躺下休息？我给你捏捏，放松一下。”
邀功似的，她说的温柔，努力扮演好贴心女友的角色。
林浅也不扭捏，乖乖听话躺了下来。抗阻力训练和肌力训练很累人，为了能够增强肢体的阻力，并且可以让肌肉的力量和运动逐渐恢复到正常水平。他的复健一直都很积极主动，每一次也都要花费百分百的努力，只是依照目前的情况，实在是个不小的挑战。
马蔓蔓侧坐在一旁，一只手毫不费力的就将裤管撩到了大腿根，然后不紧不慢的握着林浅的足跟，另一只手控制住绵软不受力腿，轻轻的揉捏小腿肌肉，为他放松。
她心中好奇，问的娇俏“怎么突然想起来送我礼物？”
林浅平躺着，稍稍垂眸才能看到她的动作，“想送就送，需要什么理由？”
这话马蔓蔓爱听，略显霸道的语气，惹得她忍不住要咧嘴傻笑。
虽说她一贯不爱计较，可是第一次心甘情愿的收下异性的礼物也值得好好纪念一番。
她撇着嘴不再说话，手下的力道放得更加轻柔了，林浅看着她认真的动作，白嫩细长的手指并拢微微发力，自己所剩不多松懈的肌肉在她的掌下兀自松散的顺着力道微微摇晃。
可能考虑到室温并不高，马蔓蔓把堆叠在腿根的裤管拽了下来，而后手掌下移，一路探进裤管，又掩在裤管里顺着宽松的袜口轻轻摩挲。
这显然是不安好心的——‘特殊’服务，是那个看起来乖巧的人的有意捉弄。
林浅无奈，果然是一报还一报，他叹了一口气，稍稍提高了一点音量，发出享受的喟叹，喃喃道“真舒服呀。”
马蔓蔓闻言对上了林浅的目光，没有得到意料之中的反映，她一下泄了气，原本以为脸皮薄的某人至少会叫停她的小动作。
马蔓蔓眨了眨眼睛，知道自己的捉弄对这个‘心如磐石’的某人已经完全不起作用了。
“真会享受，麻烦等会结下工资哦。”
她换了个姿势，继续按摩，随着被摆弄抬起的动作，林浅柔弱无骨的双脚丝毫没有支撑，足尖悬落，趴伏在她的掌心像一只遭人遗弃的小狗。
大概因为见过太多次林浅的无力，马蔓蔓俨然已经完全接受了这双瘫痪的腿，初次见面时就已经知道他双腿残疾无以支撑，但还是在短短的时间内被林浅的个人魅力所吸引春心萌动表明心意。
她从来都不是恋爱至上头脑发热的痴女，她只是发现了林浅身上，别人没有耐心观察等待的某些闪光点。
在这个纷纷扰扰的花花世界中，比起白璧无瑕，瑕不掩瑜才是更为难能可贵的。
“舒服吗？还需要多久？”尽心尽力按摩了一会，马蔓蔓问。
林浅看了看手机，“四十分钟吧。”
“好久……感觉你好辛苦……”
林浅招了招手，“别按了蔓蔓，你也很辛苦，一直在照顾我。”
攥着过分的纤细的脚踝，毫不费力就能控制住林浅整个下半身。
“我不辛苦，毕竟这些都是付费项目。”不过她还是应了林浅的话，停下了动作，把两条过分纤细的腿一一放好，又替林浅整理了裤子。
这才直起身来，“马上要收礼物了，总得乖巧一点嘛。万一你后悔了，我岂不是痛失一件首饰。”
她咯咯笑得花枝乱颤，林浅对这样的她完全没有招架能力，想让她出去透透气，又觉得她不会听话照办。
“臭丫头。”除了一声无可奈何的感叹，一时也找不到话来回击。
恰巧康复师已经回来了，“可以开始了吗？”
马蔓蔓朝林浅挤了挤眼睛，识趣的取了保温杯又回到了休息区。
轮椅被她早前推了过来，停靠在长椅旁，她转身把保温杯放进了背包里。又乖乖扮起了好宝宝，目不转睛的看着林浅和康复师继续进行康复训练，在漫长的等待过程中，偷师成了理所当然。
蛀米虫也有蛀米虫的自觉，悄悄记下了许多训练动作，马蔓蔓觉得自己也可以在家里帮助林浅康复了。
一边抱住林老师的大腿，一边寻找新的工作，双管齐下，不管是哪一种都是不错的人生体验。
涉世未深的女孩，专心的等候在一旁。
自顾不暇的林浅分不出多余的精力去关照她，却在那稍稍一撇眼之中，心中安定了不少。
她从不是骄纵任性，头脑简单的富家女，她分明是个独具慧眼而又心志坚定的女孩。情感洁癖的自己不能忍受旁人哪怕只是一丝一毫的怜悯，生来残障却又过分自傲，难以敞开心扉去接纳他人。
只有她，坚定不移的选择自己，也只有她，暖如惠风，吹散阴霾，带他走出重重雾霭环绕的困境。
林浅淡淡一笑——谢谢你啊，臭丫头。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嗨，死瘸子（2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