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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遇 ...

  •   第一章
      初遇

      人说,“天下英雄,六成雷,四万苏”,是说这江湖上的英雄,有四万皆归于金风细雨楼,然而若论总数,却是有六成投效了六分半堂。

      虽说是势均力敌,但六分半堂到底还是隐隐要压过金风细雨楼一筹的——至少从前确实是这样的。

      汴京城的郊外有一处名胜天泉山,金风细雨楼就坐落在这山中——楼子里有青、白、红、黄四座高楼,高楼中央有一座七层的白玉塔,塔下有一口泉眼,是素有“天下第一泉”之称的天泉,泉中隐约露出一小截白色的巨石塔尖,石壁上有两行字,字迹已然被岁月的风霜磨去了原先清晰的笔画,却仍隐约可以勉强辨认出是两句诗:

      “天泉山下一泉眼,塔露原身天下反。”

      而金风细雨楼的楼主苏梦枕,就住在这一座白玉塔之中。

      昨夜下了一场大雪到现在都未曾停歇,整座玉泉山都是一片银装素裹,一身淡杏色长袍的男人站在窗边,目光淡淡地看着窗外——他看起来约莫是二十多岁的年纪,相貌其实长得颇为英挺,只是满脸的病容给他本该年轻俊朗的脸上增添了太多的沧桑与深邃,一时竟让人有些辨别不出他的确切年岁,也忽略了他本来也堪称出色的相貌;然而他那一双眼睛,即便是目光淡淡,却也仍旧好像是寒夜中两点幽幽的寒焰一般,带着几分令人心惊的冷意与幽深。

      他目光平静,也不知看向的究竟是窗外还是窗台——窗外是纷纷扬扬的雪花和漫山遍野的皑皑白雪,窗台之上……坐着一个人,一个女人。

      那是一个极美的女子,乌发如瀑、眉目昳丽,一身绯红的衣裙衬得她越发雪肤如玉,宽大的腰带将她的腰身勾勒得几乎不盈一握——看起来不过还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却美得几乎有些惊心动魄。然而就是这样一个美人,手中却握着一柄刀。

      刀锋透明、刀身绯红——就是那种与她身上衣裙一般无二的绯色,像是剔透的玻璃中嵌着绯红的骨脊。屋外的雪花随着冬日的寒风倒灌进来,落在刀身之上,很快就化成了滴滴的水珠,映出一片盈盈的水光。这刀比起寻常刀剑似是要微微短了几分,刀身弯起的弧度却就像是那女子的纤腰一般,美得令人心折。

      而那女子,就这么坐在窗台上,一边看向窗外,一边握着刀随意地把玩着,任由雪花落在她的发间和衣裙之上,似是对着冬日的严寒浑然未觉。片刻后,一身红衣的女子忽然开了口,轻声道:

      “汴京城今年的雪真大——往年就是在小寒山也少有这么大的雪。”

      男人不置可否地淡淡应了一声。

      那女子终于转过了头来,眼底带上了几分笑意:“你——和雷纯的婚期就快要到了,唔……还有半年多,是不是?”

      ——她笑起来很美,妖娆却又不显得轻佻,精致柔和的眉宇间却偏又好像带着几分凛然的杀气。

      男人似是微微愣了一下,而后点了点头——雷纯,是六分半堂的大小姐、总堂主雷损的独生女儿。

      女子忽然间就轻声笑了起来,有些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刀,深深看了那男人一眼:

      “你看,我再美,也不过就是这么一柄刀;就像是……你再好,也不过就是一个人,几十年后……”

      她说到这里,忽然间微微顿了一下,手中的刀轻轻一挥,漾出一片绯红的水光,美得让人有些晕眩,而后才接着道:“或许你根本也用不了这么久——再过十几年、甚至只要几年,你也就死了。那时候对我来说,也不过就是换一双握刀的手、换一个握刀的人罢了——这些,我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了。”

      男人忽然间咳嗽了起来——他咳得厉害,一张本就病恹恹的脸显得越发苍白,几乎已经有些站不直,弯着腰捂着胸口,咳得撕心裂肺、肝胆俱裂。

      那女子终于微有些动容,随手一撑已是自窗台上跳了下来,也不见她双脚着地、好似根本就是凭空飘去一般,转眼间就已悄无声息地到了男人的身边,指尖沁出一点红光、轻轻触上了男人的心口。

      男人很快就止住了咳嗽声、直起了腰,低头看了她一眼。

      女子仰头,带着淡淡的笑意同他对视。

      “不错。”男人终于开了口,微微颔首——女子眼底的笑意一瞬间淡了下去,却忽然只觉手腕一暖,低头去看时才发现是已然被他握住。他的手很好看,手指修长,又因为病痛而削瘦得指节异常分明,指腹和掌心里带着常年握刀而磨出的茧。他握着她的手腕,就像是平日里握着那柄美得惊人的刀一般——

      “我不会娶雷纯,”他看她一眼,淡淡道,“金风细雨楼和六分半堂已势成水火,最多不出半年,我和雷损之中必定有一个人要死——就算我娶了他的女儿,他也不会因此就不杀我,我更不会因此而不杀他。就算我们都不死,雷纯嫁入金风细雨楼,对楼子来说未必不是引狼入室。这是我爹生前定下的联姻——那时候金风细雨楼还要仰人鼻息、依附于六分半堂才能生存下去,但现在已经没有意义了。”

      女子微微一怔,抬了头定定地看着他,忽然间就摇着头笑了起来:“苏梦枕啊苏梦枕,你真是越大越无趣,还是小的时候可爱得多了……”

      男人闻言立时就微微皱了皱眉,那女子话音刚落,却是只见一道红光乍然闪烁,下一瞬就已骤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原本被她握在手中的那柄刀便顺势往地上落去,男人伸手,不紧不慢地接过刀握在手中——刀身微微轻颤了一下,发出一阵轻吟。

      那病恹恹的男人——也正就是金风细雨楼的楼主苏梦枕,将他手中那柄江湖闻名的“四大神兵”之一的红袖刀还刀入鞘,而后抬了头看向窗外仍旧未曾停歇的大雪,忽然间微微有些失神。

      二十多年前,似乎也正就是一个同样的大雪天。

      ……

      小寒山上有一座报地狱寺,寺里其实很清冷,连着住持一起也不过才十来人,香火也不算旺盛,但在江湖上却极为有名,因为有一位江湖闻名的高手红袖神尼——正是报地狱寺的住持。

      苏梦枕自有记忆起便已经是红袖神尼的弟子了——他尚在襁褓中时就已身受重伤,是红袖神尼的师弟十五上人拼死护着他一路上了小寒山、托付给了红袖神尼,红袖神尼耗费心力终于让他活了下来,收为弟子、教授武艺。

      命运多舛的孩子大约总是早慧——苏梦枕记事极早,而今三岁,却已然是颇为懂事了。这一日,他如同往常一样,一个人带着红袖神尼亲自为他准备的木刀在小寒山的后山练习刀法。

      三岁的幼童身量尚小,又因为病弱而显得异常削瘦,连握着刀的手都甚至还有些不稳,一招一式却是异常认真;力道虽还不足,可每一刀挥出、每一刀劈下,都好像是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凌厉刀势。

      他那一双手,好像……生来就该是要握刀的。

      小寒山之所以叫小寒山,顾名思义,山上的温度总是极低。前天下了一场大雪、一直到今早才堪堪停歇——山间俱是一片银装素裹,让这木刀竟也好似映出了一片眩目的刀光。

      他才刚开始学刀,会的招数不多,来来回回也不过就是那么一两招——但他似是半点也没有不耐,就这么认认真真、一言不发地将两招一丝不苟地重复练着。红袖神尼虽保住了他的性命,他那一身内伤却仍是深入骨髓与经脉,他每出一两刀,便会停下来捂着胸口咳上一阵,而后等到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便再一次认真地挥刀练功。

      不过是才丁点大的幼童,却竟就是这么不骄不躁地独自将自己所会的招式一丝不苟地重复练了上百次,而后终于彻底停了下来,盘膝而坐,将木刀横在膝头,闭上眼睛开始运功打坐。

      微弱的“气”开始似有若无地在丹田中一点一点聚集起来,而后在他的引导下慢慢地在经脉中运行——小小的少年几乎已经彻底地沉浸在了其中,却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间觉得有一股刺骨的寒意侵入肌肤,下意识地收了势睁了眼,却仍是忍不住捂着胸口猛地咳嗽起来——

      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又下雪了。

      纷纷扬扬的雪花挟着透骨的寒风几乎要钻入肌肤,苏梦枕猛地又咳嗽了一下——一口殷虹的血迹衬着皑皑的白雪,看起来异常刺目,他却只是微微皱了皱眉,而后握着刀站了起来,一言不发地往一块大石后躲去、希望能暂时挡住这呼啸的风雪,刚一拐过石头,却是忽然一怔——

      被白雪覆盖了的地上铺着一袭绯红的裙摆,一直蜿蜒到了那块巨石之后、悄然隐没。

      小寒山上人迹罕至,只有一座报地狱寺,寺中皆是出家的僧尼,怎么会有这般鲜妍的衣裙?苏梦枕微微愣了一下,握紧了手里的木刀,慢慢地绕过石头。

      他身量矮小、又生得瘦弱,走在雪地中便是深一脚浅一脚、异常艰难——但他的脸上却仍是少有表情,只是一言不发地继续往前走着,终于绕过了石头,顺着那裙摆往上看去,就是一袭异常夺目的绯色衣裙和……一张昳丽妖娆的眉眼。

      ——那是一个极美的女子,她正趴在石头上,双目紧闭、眉宇舒展,安静地小憩着。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了她满身,她却似是浑然不觉,仍旧兀自睡得安稳。一身红衣如火,在这皑皑的白雪中,显得异常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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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初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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