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栾大秋

2、地北天南（一）

　　接到沈途电话的时候，说实话梁澄语有点发愣。
　　她和沈途算不上朋友，只是因为安秋见过几次，有对方的联系方式。
　　梁澄语和安秋是闺中密友，沈途则是安秋高中时期较好的朋友。
　　高中毕业后自己和安秋在A市读大学，现在安秋研究生快毕业了，而自己本科毕业后就选择了在母校当老师。
　　而沈途则去了B市的军校。
　　所以实际说来，自己和沈途并没有什么交集。
　　不过梁澄语没有时间考虑太多，很快接起了电话：“喂？”
　　沈途冷清的声音透过电话显得更加冷清：“请问是梁澄语吗？”
　　“是我。”梁澄语放下了手头的作业，“沈途？”
　　“嗯，我到A市了，想给安秋个惊喜，但是我现在联系不上她。”沈途道。
　　联系不上？
　　临近高考，梁澄语有些忙，一下没有反应过来安秋在哪里做什么。
　　停顿了三秒以后，终于从记忆的抽屉中找到关于安秋的这一条记忆：“哦……她最近跟了一个剧组，进山拍摄了，那边信号不行，只有卫星电话可以用，所以她就没有带手机。”
　　“嗯……”沈途有些苦恼，“那怎么样联系她呢？”
　　“这样，你知道安秋的住所么？就在学校附近。”梁澄语问道。
　　“知道。”
　　“跟她门对门的那家是她导师，他应该知道剧组卫星电话的号码，你先找他吧，有什么不方便的再给我打电话。”梁澄语道，“抱歉，快要高考了，我有点走不开。”
　　沈途低笑了一声：“没事，已经帮大忙了。”
　　于是挂了电话。
　　梁澄语忽然陷入了自己的世界里。
　　大学的时候还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和安秋厮混在一起，自从自己毕业实习，再到后来带高三，安秋也因为读研越来越忙，天南地北的在剧组跑腿，两个人联系已经越来越少。
　　只有每次安秋要消失一段时间才会在自己、男友和导师那儿报备一声。
　　想到安秋的男友，梁澄语皱眉，想到了一些并不愉快的事情。
　　叹了口气，继续投入了无尽的改作业中。

　　安秋被叫过去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事儿。
　　“有人找你。”导演助理面无表情的把卫星电话递给安秋。
　　“麻烦了，谢谢。”知道剧组电话的只有导师顾硕，安秋接过来笑嘻嘻的，“老顾？”
　　“……安秋！”沈途一向冷清的声音终于有了波动，“你烦不烦！”
　　“途儿！”安秋也激动了，“我去，你跟失联了一样！”
　　沈途有些不好意思：“之前出任务，一直不能跟外界联系。”
　　安秋没多想，脱口而出：“现在任务完成啦？”
　　沈途没有马上说话，也停下来很久：“嗯……我负伤了，退役了。”
　　安秋愣住了。
　　当军人是沈途二十年的梦想，从初中开始，看到英姿飒爽的军人，沈途开始锻炼身体，保护视力。
　　自己是高中时认识沈途的，看着她一步步努力，为了考上军校，努力学习自己没有兴趣的学科。后来在军校也一直名列前茅，毕业那天得到少尉的军衔，沈途笑眯眯的样子安秋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可是这还不到两年，沈途退役了。
　　“你……怎么会……”安秋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没事儿，并不影响正常生活。”沈途依旧是波澜不惊的语气，“只是不适合继续带团了，本来我当时分配去的时候，手下都是老兵，我也没经验，还是女将，人家一直不满我这个上司。”
　　安秋觉得沈途轻松的语气里带了很多不向外宣泄的情绪，听的她有些心疼。
　　“那你现在？”
　　“我被分配到军校当教官，我申请了A市的军校。”沈途这句话说的意外的轻松。
　　“真的？那以后你也留在A市了？”安秋有些激动。
　　沈途低笑道：“对，还有双休，寒暑假。再也不会失联了。”
　　这些话说起来很轻松，听起来好像也不错。
　　可是安秋比任何人都知道，沈途心里一定很苦。
　　不过这时候说什么都是多余，安秋问：“你现在是不是找到我导师了？”
　　沈途回答道：“嗯，顾教授人很好。”
　　安秋笑了：“军校应该还没开学吧？你有地方去么？”
　　沈途有些无辜加无奈：“我本来就是来投奔你的！”
　　安秋道：“没事儿，家门口那个花盆底下有钥匙，你先住我那儿，吃的楼下都有，实在不行你去老顾家混饭吃，我大概还有十天……最多不到半个月，就回去！”
　　沈途淡淡的道：“好。”
　　挂掉电话安秋还有些发愣，这些事情自己一点也不知道。
　　沈途在电话里的语气也有刻意淡化这些事情的意向。
　　沈途不想提，她自然不能问。
　　她比谁都清楚，这种事情提起来就跟撕痂一样，比受伤结痂还要痛。
　　站在一旁看了她很久的夏煜忽然拍了拍助理：“这个姑娘是谁？新人？”
　　“打杂的。”助理比夏煜还要淡定，“还没毕业，来积累经验的。”
　　“学表演的？”夏煜问。
　　“……学编导的。”助理觉得自己简直不能理解导演的审美。
　　安秋怎么看都是个普通的不能更普通的姑娘，学表演的美女如云，安秋一看不是学表演的。
　　夏煜眯着眼睛看了她一会儿，走过去拍了下她：“你。”
　　安秋一回头看到夏煜吓了一跳，她当然认识夏煜，这可是导演。
　　“导演？不好意思，我马上回去工作。”说完就向走。
　　“等会儿，”夏煜反手拉住安秋，“你学编导的？”
　　“是的。”安秋隐约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主攻编还是导？”夏煜饶有兴趣的问道。
　　助理看了两眼，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摇了摇头，走出房间，带上了门。
　　安秋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编。”
　　夏煜又眯起了眼睛：“哦……喜欢创作？”
　　安秋点点头。
　　“你觉得，这个圈子好混么。”夏煜继续不咸不淡的发起攻击。
　　“我还没有进这个圈子，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安秋也不咸不淡的躲开。
　　“那我告诉你，没有后台，你混不下去。”夏煜扯了一下嘴角，“你有后台么？”
　　安秋明了了夏煜的意思，摇摇头。
　　夏煜松开拉着安秋的手，走到安秋面前，微微曲起身体看向安秋：“我来当你的后台，怎么样？”
　　安秋装傻：“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夏煜忽然觉得有点没劲，摆了摆手：“去干活吧。”
　　安秋如释重负的逃出了夏煜的视线范围。
　　夏煜看着安秋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背影，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脑抽了。
　　还是大鱼大肉吃多了偶尔也想尝尝野菜的味道。
　　又或者只是，安秋打电话时的表情太招人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