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前传二 二货的遭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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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助理所料，第二天早上，杨小狼的表现包括对自己的态度跟平时完全没有两样，只是见到他斜着眼睛问了句：“昨晚忙什么私活了？半夜还亮着灯。”
“啊？”助理有点心虚，“没什么。”
杨小狼大概也不屑知道，很正常地没有追问。两人一起出了房间，助理习惯性地赶在前面抢先按电梯按钮，没发现背后杨小狼看他的目光其实很怀疑。
酒店大厅里，此时站满了等待的人群。杨小狼一出电梯，世界就不清净了，快门的声音和闪光灯此起彼伏，闪得人睁不开眼。杨小狼抬手挡住眼睛，这才看清拍照的是一群得到消息追来的粉丝，正举着印有他名字和照片的各种道具。杨小狼自诩实力派，最讨厌的就是被粉丝追赶，脸色顿时难看起来，恼怒地劈头冲粉丝道：“你们来做什么？谁同意你们拍照的？”说着头也不回地走出大厅钻进车里。那群粉丝都被吼得呆了，其中不少小女生已经抹起了眼泪。
又是这么对待粉丝！助理出于职业操守，不得不留下安抚粉丝情绪，温和地解释着，违心替杨小狼说好话，真是有冲动甩手不管，干脆叫杨小狼作死算了。除非脑子进水，这种情况正常明星都要装得亲切点，把赶人黑脸的反派角色交给助理，自己在一边做人畜无害状吧！为什么到了杨小狼这里，角色完全反了呢？自己这个临时客串助理，都比杨小狼这职业明星靠谱多了。
好容易搞定粉丝上车，助理却发现杨小狼脸色比自己更难看。问了下才知道经纪人与制片方沟通的结果：床戏是拍定了，作为补偿，制片同意加重一下他的戏份，多给他几场跟杨六郎的对手戏。
“谁稀罕啊！”杨小狼苦大仇深地说，“怎么不让我跟年轻美貌的杨小五多来几场兄弟情？”想起那位六郎扮演者与自己几十岁的年龄差距，除了扫兴就是扫兴。
助理看到他那反应，知道糟糕的事情还在后面。果不其然，片场上工的时候杨小狼斜眼瞅着迎面走来的“老六郎”，笑着招呼了声：“六哥好啊！哦不，程哥。口误口误。”“杨六郎”听出杨小狼话里的意思，打过除皱针的脸更僵了。
见面得罪男一号还不算，不多会杨小狼已经再接再厉，开始向其他人发起攻势。
“爹，您老应该从那边冲，不然镜头里就您一个了，照顾照顾别人嘛，分镜头脚本也不是这么画的。”杨小狼在摄像机边上指手画脚，一边还建议摄影师等会怎么拍。他爹“杨业”露脸的机会本来不多，听见这建议气得假胡子差点抖掉了。
“导演，这场战斗最好是这样走位您看……”杨小狼不惜降尊纡贵，热心给大师级导演上课，唾沫星子飞得都没注意到别人已经有掀桌的冲动。
“哎，这场务怎么……”杨小狼还想进行批评，幸好经纪人和助理及时出现，在他得罪光所有人前把他拖走了。
“不让我说他们的问题就不存在了？”杨小狼还很不服。
“有问题肯定的，不过咱们演好自己的就行了，管他们呢？您没看导演脸都什么色了，把人家气出心脏病咋办？”助理连哄带劝。
“那孩子就是喜欢多嘴，脑子有点那个……”操心的经纪人正哈腰站在导演身边，边赔笑边比划个二百五的意思，“心是好的，人也敬业，您老别跟他计较。”
“杨四郎准备下个镜头！”导演终于满脸愠色地说。要不是筹来的资金一半都冲着杨小狼，早踢他出组没商量了。
很快几天的拍摄过去，电影场地由城内转入一处地形险要的山谷，开始了战争场面的拍摄。不论杨小狼承不承认，该剧组虽然情节不太靠谱，道具还是考究的，导演对战争场面特别重视，拍摄现场据说是一处真正的古战场遗迹，所有的道具都严格按照考古成果复原。——当然了，没有烧钱的大场面烘托，怎么好意思称为巨制？
因为天气恶劣，拍摄进行得并不顺利。凛冽的寒风中，杨小狼披着货真价实的铁质铠甲，全身沉重得迈不动腿，等再拿上一杆长-枪，爬上战马，胳膊也举不动了。
天气冷得出奇，逆风呼出的寒气让自己的眉毛都挂了霜，杨小狼按剧情做着挥枪迎敌的简单动作，几场下来就冻了个透心凉。等导演喊了“卡”，助理跑上来递羽绒大衣和暖手炉的时候，杨小狼露在外面的手指已经没了知觉，伸开来活像十根紫色的细萝卜条。他这次反常地什么习惯性意见都没发表，只苍白着嘴唇说了句：“打仗太可怕了！”就一脸肃杀地窝大衣里不动了。他本来很喜欢指手画脚，却不知为何在进入这片场地后变得出奇沉默。
助理挺高兴，杨小狼今天没摆出一副臭气熏人的欠揍架势，总算不像平常那么讨人嫌了。助理甚至客观地发现，这天杨小狼一身战甲的装扮特别正直凛然，严肃起来不开口的样子倒也真是帅气逼人。
哪知还没欣慰完一分钟，已遭五雷轰顶。
杨小狼突然高兴地跟刚拍完镜头走下场休息的“杨六郎”打起招呼：“程哥你今天拍得不错！有功夫就是不一样！可以弥补很多不足。我今天才发现导演可能没选错人。”
“杨六郎”面色阴冷地表示杨小狼演的也不错，只是经过的时候，脸上刷的粉底好像掉了不少。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功力！还能不能把人得罪得更彻底点？助理真想拽着他耳朵大喊：“少说两句会死吗？”杨小狼却似乎毫无察觉，已经埋头研究剧本中的下一场戏去了。
助理心里吐槽着，却听见远处传来一阵叽叽喳喳的兴奋声音，并不时夹杂着“好帅好帅”之类的感叹。他立刻知道这是杨小狼的粉丝继开机日当场被吼之后满血复活，又执着地追来片场了。果然那些女生们一见到他转身，就拼命喊他的名字：“小白哥，这边！”平日扮亲切惯了，粉丝们都把他当老熟人。
助理只好走过去：“你们怎么来了，这么冷都回去吧。小狼不让探班打扰拍戏，他会生气的。”
小女生们急忙说：“我们不打扰，我们就在这里看看他！”
“片场要收音，你们出声会影响拍戏。”
“我们不出声！”
助理无奈：“那你们有什么需要签名的东西没，我可以拿去给小狼。”女生们立刻低头翻自己包，瞬间拿出印有杨小狼照片的写真杂志之类，堆了足有半尺高。助理有些吃力地抱着这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前脚刚走，忽然听见身后又传来女生们叫人吐血的议论声。
“小白哥好温柔，我都要爱上他了……”
“是啊，其实小白哥也很帅。”
“嗯嗯，小白哥跟我们家小狼好般配啊！”
听到这里，助理脚底被狠狠绊了一下，他在荒草齐膝的片场一步一绊地走回去，脸色发青，好像中了某种毒。杨小狼瞥他一眼：“又有蠢姑娘来了，连你也吃不消了吧？她们怎么不做点更有追求的事。”他边说边满不在乎地接过那堆纸制品。助理心道你就得了便宜卖乖吧！杨小狼挥笔挨个签了名，签完以后他站起来，回头朝着粉丝们聚集的方向远远挥了挥手，意思是叫她们赶紧滚蛋。
结果就听见女生们尖叫，一副陶醉得快晕倒的样子：“小狼朝我们挥手了！帅死了……”
杨小狼的脸也绿了：“赶紧让她们回家去，有车帮她们打个车，荒郊野外的，这智商肯定得被人拐走。”
“好的。”助理又抱起那堆东西，他看着不远处“杨六郎”略带敌意和醋意的目光，还是忍不住说，“您说话注意点吧，我看程哥很不高兴。”
杨小狼低头玩弄他的签字笔，嗤笑一声：“怎么啦？我夸他还不高兴。”助理心里吐槽有你这么夸人的吗？杨小狼好像看到他的心理活动，微微冷笑：“我可没说错，他的水平本来就并不怎么样，不过导演的功力还有这几场动作戏恰好可以弥补他的不足。记得我那次接受专访谈到的吗？关于怎样用恰当的细小动作辅助表演的问题，对某些僵尸脸、死鱼眼的人可是大有帮助。可惜好多人平时连辅助的动作都做不出来，就知道算计身价了，表演方面……”
助理特别后悔，自己居然不顾杨小狼目空一切的秉性，多此一举地发出劝告。人多眼杂的拍摄现场，他觉得这言论保不准就要被谁拿去做文章了。这是口出狂言藐视前辈啊！僵尸脸和死鱼眼又是在说谁！自黑真是太给力了，老板！
助理苦恼着，杨小狼却忽然自己降低了声调：“小白，我有件事……”似有些迟疑，又似乎带着点不知所措。
助理感到意外，自认识以来，无论何时何地，杨小狼可都没有过这种不自信。
“你对这个地方有什么特殊感受没有？”杨小狼斟酌用词后这么问他。
“嗯，挺荒凉的……”
“别的呢？比如对这里的古迹？”
“挺震撼的。”助理开始特别注意地看着杨小狼。
杨小狼摇头：“不是。”
“那你指的是？”
杨小狼突然拉住助理，用一种特别神秘的语气悄声道：“你看那边那段城墙遗迹，有没有在某个时刻，突然觉得好像看到了什么或者听到什么？”
“没有。”助理尽量让自己显得一脸茫然，“您到底想说什么？”
杨小狼皱起眉，目光变得很严肃：“我最近老是看到一些东西。有时候是某些人，有时候是某个地方，最多的时候还是战争的场面，就像我们现在拍的这些。他们全都很真实，真实得我都……都分不出到底是幻觉还是现实了。”
助理的脸色微微有些变：“您经常这样？”
“自从来这里拍戏，已经好几次了。我有时候都不能分清自己在哪里……”
杨小狼的眼中忽然带了点恐惧的神色，他捧住头，“我怀疑自己是入戏太深了，演技太好的人总有这种毛病。可是最近有点频繁，也不太对劲，好像一进入那种幻觉就很难抽离出来，搞得我快精神分裂了，而且我看到的那些根本不是剧本的内容。”
“是吗……”助理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眼中渐渐流露出几分不安。杨小狼平日总是一副傲气熏人的姿态，很少表现出心事重重的模样，更不会对人吐露什么心事。今天突然把自己当做倾诉对象，那这件事一定叫他极端困扰。助理内心斗争了挺久，迟疑道：“其实，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你们两个在胡扯什么？”经纪人碰巧听到两人的谈话，用长辈的口气过来说道，“把戏里的事当成真的，都是心理作用，别想得太玄乎。”
“不是心理作用！”杨小狼立刻反驳，“你别不信，完全不像拍戏，是我真的能看到……”
“我信我信！”经纪人最怕跟杨小狼较真，赶紧用息事宁人的口吻说，“您这样的天才肯定能看到我们一般人看不到的东西，相信我，拍好这部戏以后，你就会恢复正常的。你刚才不也说是入戏太深吗？下场戏开拍了，快快！”
经纪人推着他上场，杨小狼看上去又无语又生气。助理欲言又止，眼看着杨小狼整理好戏服走向布景，骑上战马，再次挥动沉重的铁枪，开始下一组镜头的拍摄。
这是一场孤身中伏被辽军围困的戏码，周围全部都是装扮成辽兵的群众演员，漫山遍野。杨小狼很入戏，此刻有些糟糕的情绪倒是很符合剧中人物的心境。只见他操纵战马在山谷中驰骋往来，对着敌人递出长-枪，凶狠的反应就像真正处于绝境的人。他咬住牙齿试图杀出重围的样子也特别逼真，逼真到给人错觉，就好像他不是在这个世界，而已与他演绎中的那个世界融为一体。
导演呆了，摄像也呆了，事实上围观的人都呆了。任何人如果能看到这场表演，都绝不会对杨小狼的演技再有质疑。而随着时间一分分过去，所有人再次惊讶，杨小狼的枪法娴熟得叫人眼花缭乱。
“程哥，他的枪法是您教的吗？”有人悄悄问武打明星出身的“杨六郎”。殊不知“杨六郎”心中的震惊比别人更甚，作为内行，他知道自己的地位要保不住了。
这不好……只有助理小白的眼神渐渐复杂起来，他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某个瞬间，甚至有跑进片场把杨小狼拉出来的冲动，但是理智阻止了他。
“卡！很好！”导演把头从监视器前伸出来，不得不夸了一句，“四郎演得很好！”
杨小狼提枪回头，只恍惚了片刻，就露出得意又不屑的神情。助理无奈地想，虽然对别人来说很讨厌很欠揍，但这表情大概会让他的粉丝窒息到疯狂的。
这是助理看到的来自杨小狼的最后一个生动表情，他不知道这表情将会被自己深深刻入脑海。
拍摄仍在继续，杨小狼的发挥也依旧出色，但是意外发生了。
也许是人马的喧嚣让这方太久无人踏足的古老战场受到了惊动；也许是杨小狼本人嚣张嘴贱树敌太多，终于得到了报应；当然更科学的说法是，杨小狼碰巧比较倒霉，他经过的地方突然发生山体滑坡，一块松动的岩石好死不死砸到了他的马。马匹受惊，嘶鸣一声就把杨小狼结结实实甩下了马背，接着拖着脚还挂在马镫上的他狂奔起来。
就像所有致命的事故一样，一切都来得突兀，令所有人措手不及。
杨小狼感到一阵被拖入地狱般的剧痛，仿佛全身被撕扯成了碎片。落马的时候，眼中是密密麻麻的“辽军”和他们挺起的锋利刀尖。杨小狼的视线渐渐模糊，明知都是假的，却仍觉得这场面有几分悲壮。无论作为濒临绝境的宋军将领，还是正春风得意的当红偶像，都已经不重要，因为戏里戏外的命运就这样突然重叠。猝然而至，无法抗拒。
他在迷雾当中不住坠落，无数相识或陌生的面孔飞速掠过，直到最后两张面孔在他记忆中定格——那是他的父母。
“别管我。”杨小狼冷冷对那两个人说，接着他沉入黑暗。
濒临死亡的前一刻，杨小狼相信自己脑中曾闪过很多美好的记忆片段。当然不包括与他关系冷漠至极的父母，也没有许多人对他的嫉恨和指戳，那些片段记录着的，都是自己一生中最得意的时刻，受尽世人的追捧和瞩目。可惜这一切都要结束了，尽管他有如此多的不甘心。
二十岁，正值青春年少，谁高兴这么早去死？尤其对他这样英俊多金、前途无量，拥有万千粉丝追捧的当红演员，这结局简直残忍得令人发指。
“我还不想死！”杨小狼用尽他的力气呐喊。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前传二 二货的遭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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