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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20章 ...

  •   说着从腰后头扯出一个粗布的包袱来,往桌儿上一放。这包袱沉甸甸的,包得严实,里里外外裹了三层,程咬金伸手把包袱一层一层给解开,把最后一层往起一掀,就见里边儿是一堆的箭头儿,有弓箭有弩箭,还有三棱透甲锥,密密麻麻摊了一片,得有一百多个。

      秦琼心里发紧,眼前有点儿发花,硬提着一口气走到桌子旁边儿,伸出手想碰,手都到跟前儿了又缩回来了,拿手一撑桌子,问程咬金:“咬金,这是什么?”

      老程一咬牙,说:“二哥诶,就知道空口说白话到哪儿都没人信,这是我让二聊领着我,到周西坡周边的老百姓家里一家一家收来的。老百姓们说了,老兄弟镇守潼关,他们跟着享福了,如今他战死沙场,没法儿给他收尸,都只能到那淤泥河中捡点儿箭头,聊表纪念之意。”

      秦琼抖着手伸出去翻了翻这包袱里的箭头,一看那上面有沾着泥土的,还有沾着血迹的,也不知是不是罗成的血。他就觉着自己这心里蹬蹬蹬地乱跳,脑袋有点儿发涨,咬着牙稳了一下心神,说:“就算有这些东西,只要没有人亲眼得见,我也不信罗成死了。咬金,咱还得接着找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程咬金听见秦琼一字一顿地把这几句话说出来,只觉得鼻子发酸,脸上发凉,伸手一抹,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那眼泪又流了一脸了。他擦擦眼泪,跟秦琼说:“哥哥,我出去这几天,除了带回了董二聊做证人,以及收集了这些东西,我还给你带回几个人来。”

      说完了,老程转身出去,到厢房把自己带回的几个人给叫到秦琼屋里来。等这几个人进来,把帽子一摘,把脸给擦干净了,秦琼和徐懋功哎呦一声,说原来是你们!

      书中代言,这几个人是谁啊,除了董二聊之外,来的正是张公谨、白显道,以及当初秦琼罗成二人在潼关外索子山收服的薛平薛宝兄弟二人。

      张公谨白显道俩人走到秦琼面前,扑通通跪倒在地,嘴里叫着二哥就哭开了,还不敢大声儿,那么大的俩人就在那儿抽嗒,跟受了委屈的孩子似的。薛平薛宝也往后边儿一跪,嘴里念叨着说国公爷,你们可回来了!

      秦琼只觉得嗓子眼儿发堵,胸口生疼,他强咬着牙伸手把几个人都跟拉起来,说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到底怎么回事儿你们赶紧说说。

      以张公谨为首,就把潼关发生的来龙去脉又给秦琼讲了一遍,基本上和程咬金刚才说的差不多,只不过他们是亲身经历。当初潼关之内,罗成怎么样训斥了建成元吉俩人,他们俩怎么样假意地悔改。到后来开兵见阵,回来见城门紧闭,吊桥高扯,在潼关下罗成怎么样叫关不开,建成元吉怎么样诬陷罗成通敌,以及在潼关之外那几天受了什么样儿的罪,苏定方百般招降,罗成怎么样一再地拒绝,等等一切都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

      秦琼仔仔细细地听着,听完了半晌没说话,沉了半天,这才开口问:“二位贤弟,纵然是进不了潼关,冲不出重围,难道战场之大,就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吗?”

      张公谨白显道两个人恨得直咬牙,说:“二哥,战场之大,就算他苏定方有再多人马,也不可能连条缝儿都不透,可是我们走不了啊!”

      “为什么走不了?”

      “二哥你哪里知道,那两个贼子狠毒至极,我们在关下叫关,他们非但不开,还把我二人的家眷以及小侄儿天长一起绑上城楼,扬言说我们若是敢投敌或者说要是临阵脱逃,他们就把我们的家眷满门治罪,当场斩首!”

      秦叔宝只觉得自己就跟掉到冰窟窿里面一样,全身发冷,不由自主地直打哆嗦,程咬金徐懋功在旁边儿看着不好,一看秦琼脸色铁青,嘴唇儿却是紫的。徐懋功连忙摆摆手让张公谨白显道先别说了,老程在旁边儿拉住秦琼的胳膊,一个劲儿地叫:“二哥,二哥,你怎么样了?你要是伤心就哭两声,就别大声音就行,我让黄天虎李成龙把着前后门儿,侯君集尚怀忠在咱们房顶儿上,都放着哨儿呢,要是有外人,他们会来送信儿。哥哥,你哭两声儿!”

      秦琼此刻就觉得自己一颗心里乱糟糟的,就好像给扯成两半儿一样,他撑着身子缓了缓精神,点手又叫张白二人:“二位贤弟,如此说来……”后面的话想问,可是只觉得胸口发闷,一口气怎么也喘不上来,这话也就问不下去了。

      徐懋功眼见他脸色不对,赶紧起身去找自己放银针的针包,叔宝反手一薅程咬金的手腕,一边儿喘一边儿跟他说:“咬金,你……去把……窗子……推开些,这屋里……闷得慌……”

      老程见他这样,可慌了神儿了,伸手在叔宝的胸口不住地胡噜,想给他把这口气儿顺过来,旁边儿大伙儿也都吓得够呛,都想往前凑,可又不知道怎么帮忙。这时候徐军师已经把针给取过来了,赶紧让大伙儿都让开,让程咬金扶好了秦琼,徐军师连忙给扎了几针。

      忙乱了半天,秦琼这口气儿好歹算是缓上来了,徐懋功一搭他的脉,心里咯噔一下子,心说坏了,赶忙让程咬金把秦琼搀到床上去。秦琼微微摆了摆手,暗自提了口气,这才说:“我不要紧,先把正事问完。”

      大家伙儿听他这么说,也不能再劝,秦琼问张白二人,说既然是无法走脱,那么你们几个人是怎么跑出来的?

      张公谨说:“二哥啊,我们也劝过我们元帅,就豁出去反了,家小既然在建成元吉手中,就算咱们死了,他们也没个好儿。可是元帅说了,他……他……他豁不出去啊!另外元帅说了,那两个贼子恐怕还要留着后手,到时候可以要挟二哥你们,所以我们的家小以及天长恐怕一时不会伤了性命。既然建成元吉是铁了心要害元帅,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他肯定是走不了了,可是这事儿绝不能到最后连个真相都留不下来。苏定方多次射过信来劝降我们,凡是我们这边儿遣散的军兵,只要不回潼关,他们一律不拦着。元帅最后一天下了帅令,命薛平薛宝和我们二人乔装改扮,我们找了几具敌军的尸体,估摸着跟我们身量儿差不离,跟他们把衣服换了。又把尸体的面目砍烂,到时候建成元吉的探报来探,就以为我们几个已经战死沙场了。然后我们换上敌军的衣服,趁着最后一战,混进敌军的队伍,这才混出来。”

      薛平薛宝接着说:“我们兄弟原来落草为寇就在潼关附近,逃出来之后带着张白两位将军就藏在我们原来的山头儿里,这不最近听说秦元帅您的大军班师回朝回到潼关,这才扮成老百姓的样子,到潼关城外,想办法怎么给您送信儿。后来在道儿上正好遇到程将军,这才把我们带进来。”

      秦琼点了点头,又问几个人:“既然你们说了,你们是最后一战方才逃脱,那么……”说到这里,他气力不继,用手揉了揉眉心,强打精神,这才接着说,“那么……罗成,被箭射在淤泥河中,你们……可曾亲眼得见?”

      亲眼得见这几个字,一字一顿,那是从牙缝儿里生生挤出来的,谁都听得出来,秦叔宝最后一线的希望,就在这几个字里。就盼着这几个人能回一句,说我们也是听说的,没亲眼见着。

      他这话一问,几个人再次扑通通跪倒在秦琼面前,一个个儿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那么大的男子汉,都哭得不成样子。可是也知道不能大声音,都憋着在那儿吭哧,半天之后才回答秦琼,说:“二哥,元帅,罗元帅马陷淤泥河,乱箭攒身,俱是我等亲眼所见!”

      什么叫万丈高楼一脚踏空,哪又叫扬子江心断缆崩舟,也就不过如此吧。秦叔宝就觉着自己胸中一股气横冲直撞,撞到哪儿就跟刀子剜的似的,只疼的他用手紧紧按着胸口,满脸的冷汗可就下来了。身边众人又是一通忙乱,可是叔宝耳边嗡嗡作响,可就听不清大伙儿都说了什么了。

      秦琼咬着牙挨过这一阵儿,张嘴又想问,可这时候就觉着嗓子眼儿又干又疼,干张嘴可说不出声音来,他抬起手来指了指旁边儿桌上的茶壶,程咬金一看明白了,赶紧给倒了杯水过来。秦琼勉强咽了几口,这才说得出话来,可是声音还是有点儿嘶哑,他问张白二人:“罗成他,可有什么话,或者什么东西留给我吗?”

      张公谨点点头,伸手进怀里,掏出一块布来,双手捧着送到秦琼面前:“二哥,这是罗元帅贴身的袍襟。”

      秦叔宝一把手就把这块袍襟接过来,展开一看,上面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叔宝还没说话,旁边儿老程嘴快,就问了一声:“诶,这怎么什么都没有啊?”

      张公谨说:“我们带兵出战,随身哪有纸笔,罗元帅想给二哥留封信,本想以袍为纸,蘸血为墨,可是撕下这块袍襟之后,罗元帅看了半天,叹了一句,说袍短情长,纵然流尽一身的鲜血,也写不完给二哥的话,还让二哥看了徒然伤心,万一落到他人手中,也恐惹出麻烦。所以他就让我们把这块袍子带给二哥,什么也没写。”

      秦琼把这块袍襟往手里一攥,低低的声音念着:“袍短情长,好一个袍短情长,好一个狠得下心的罗成!”他闭了闭眼,又问:“有没有口信?”

      张公谨白显道对看一眼,俩人冲秦琼一点头,说:“二哥,元帅有口信给您,可是这口信只能出我的口,入您的耳,不能给别人听见。”

      旁边儿人一听,都纷纷退开一步,秦琼一招手,张公谨凑到他的耳朵边儿,低低的声音告诉他:“罗帅说了,二哥若不能给他报仇,他纵死九泉,也不能瞑目!”顿了一下,又接了一句,“他还说,他的仇人乃是建成元吉两个贼子,却不是这大唐的朝廷。”

      说完了,往旁边儿一退,大伙儿都看秦琼秦叔宝,这么大的事儿,只有秦琼能当这个主心骨儿了。

      叔宝把牙一咬,事到如今什么叫伤心,哪叫难过,可自己哪能就在这儿伤心难过就完了呢?罗成死了,就白死了不成?被建成元吉扣做人质的张白两家大小,现在又怎么样了?还有天长,那是五弟单雄信留着世上唯一的一点骨血,现在在哪儿呢?

      把这些事儿一想,秦琼反而冷静下来,人就是这样,要说是有人帮你撑着,你尽管伤心难过,怎么都成。可是一旦这责任压在你自己肩上,就反而把自己心里的难受能先压下去了。

      秦叔宝深深吸了口气,先把罗成那块袍襟贴身给揣起来,然后让程咬金把黄天虎李成龙侯君集尚怀忠都给叫进来,外面安排得力的军卒把守。

      几个人一进门儿,这才认出张公谨白显道来,可是见这屋里的人全都是满脸泪痕,眼圈儿红肿,知道出事儿了,也不敢寒暄,规规矩矩在一旁叉手侍立。

      秦琼居中而坐,几句话就把事情简单给说了一下,说咬金去打探消息,和张白二位贤弟会合,得知罗成已经被建成元吉所害,被苏定方诱走淤泥河,乱箭攒身而亡。如今这个事儿不能不明不白就这么着了,还望诸位贤弟鼎力相助,还罗成一个公道。

      大家伙儿那能有二话不成,纷纷点头。秦琼接着一一安排下去,白显道在潼关驻军已久,又一直是掌管的是探报消息这条路,就算建成元吉已经调走了潼关原有的军卒,但是一些暗地里埋下的探报点子应该还在。所以就以白显道为首,去打探张白两家的家眷以及单天长被如何安置了。

      然后又吩咐黄天虎李成龙,侯君集尚怀忠等人,一旦说打探出消息,恐怕就要烦劳几位贤弟,这救人的事儿就要着落在你等四人的身上。咱们不能大张旗鼓带着军队去把人给抢出来,只能你们想方设法偷偷儿地进去,把人给救出来,最好一时之间先别惊动了对方。

      这对于这哥儿几个来说,相当于探囊取物一般,几个人点点头,说二哥您放心,只要能找到地方,救人的事儿就包在我们身上。

      秦琼点手叫程咬金:“四弟,你去安排一下,把薛家弟兄和二聊编入我的亲兵营中,这些日子他们就留在我身边,要严防走漏风声。”

      程咬金点头答应,秦琼想了想又说:“这一两天,你想什么法子,尽量绊住秦王,别让他到我这里来,我和你三哥有事要做。”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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