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2].矮牵牛（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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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铭之牵住小鸢尾，笔直挺拔地站在原地，凝着一步一步靠近自己的男人。
姑父？钟淼淼？而他厉越北，是钟家的贤婿，席铭之顿悟。
因为曾婉拒做他公司的法律顾问的邀约，如今再次重逢，按道理来说多少有些尴尬，但席铭之沉静的面容上波澜不惊，就在厉越北顿住脚步的那一秒，不动声色地打招呼：“厉先生，你好。”
厉越北的目光直直地落在小鸢尾的脸上，他下意识地向她伸出手，右手却钟淼淼死死地拽住。
“姑父，姑父，她打我，打我！不要让她在这里上学了！”
厉越北睨了眼钟淼淼，那双细长的桃花眼里，目光空前的清冷，小屁孩儿倏地怂了，嘴巴不敢再发出一口气儿。
“小鸢，别害怕。”厉越北略微弯腰，声线柔和。他伸出手想要抚慰小鸢尾的脑袋，那瞬间，小鸢尾蓦地躲到席铭之的身后。
好像，那才是她温暖、安全的港湾。
席铭之稍稍转身，躬下腰将小鸢尾一把抱起，用坚实温暖的臂弯将她围住。
他对厉越北礼貌地笑笑：“厉先生，小孩子间打打闹闹本来是件挺正常的事儿，但现在淼淼受伤了，我们也有责任，出了什么问题联系我就好了。”
闻言，厉越北手上一紧，让钟淼淼忍不住轻声痛嗷。“席律师……跟小鸢是什么关系？”他单手插在裤袋里，脸上的表情隐隐带着三分不屑和七分嘲讽。
席铭之怔了0.5秒。
就在这转瞬之间，厉越北并不常戴的金丝眼镜上好似反射出道道冷光，他眼睛微眯，眼角略调，眼波里漾着若隐若现的得意。他身边的钟淼淼也以一副“骗子，他才不是你爸爸呢”脸不屑地对上小鸢尾。
什么关系？席铭之并不知道答案。
但并不妨碍他出声。一个在法庭上辩口利辞的男人，几时会被噎住，他说：“我是小鸢的……”
他话音未落，削薄的唇瓣就被小鸢尾那白嫩嫩的食指堵住。
他们面对面站着，同样是身形高挺的男人，但席铭之比厉越北高出两三厘米。小鸢尾坐在席铭之的臂弯上，一手贴在他的唇上，另一手轻拍了下厉越北的肩头。
将他还未说完的那句“我是小鸢的……”，补充完整——
她樱桃小口一张一合，爸爸。爸爸，这样温暖的名词在她唇舌间绽放开来，即使无声，却也震慑了人心。
厉越北的心。
爸爸，我们去吃饭饭吧。小鸢尾简单地比划着。
席铭之点头，冲厉越北象征性地颔首，“厉先生，我们先走，回头有事给我打电话就行。”
其实，席铭之还未说完的话，与小鸢尾补充的，如出一撤。
她如此可爱，目光里饱含那么多期待，就像是这寒冬里一束阳光，他又怎么会伤了她的心。至少在大庭广众下，他不舍得。
他抱着小鸢尾，径直走到车子边上，帮她系好安全带，启动，绝尘而去。
厉越北站在原地，目光随着那渐行渐小的车影暗下来。随着钟淼淼回到车上，他倚在车后座里，很是烦躁。他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摸出一颗，修长的两指夹着，正要点火，不经意间瞥到公车站边上有一抹瘦削倩丽的身影。
厉越北“噔”地盖上打火机，将那颗还未点上的烟扔回烟盒里，他抻了抻风衣领子，用清淡的语气对司机说：“把淼淼先送回家。”
“那您呢？”司机转过头。
厉越北没说话，径自推开车门，迈下车去。
不远处，那抹瑰影正匆匆向幼儿园门口奔去。他人高腿长，几步赶了上去，长臂一伸，猛地攫住了她藏在风衣下纤细的手臂。
他动作幅度大，气力迅猛，直直地把她抡转过来，使得她不期然地跌入他的臂弯里。
“初心。”他眉眼间带着轻盈的笑意。
宁初心定下魂后，发现被他扣在臂弯里，恼羞成怒，“厉越北！你干什么！你……”
“嘘——”厉越北修长的手指忽然凑近她，距离她唇瓣仅一线之隔，“我混蛋，我人渣，我败类，够了吗？”
宁初心被他禁锢住，不能动弹半分，他个高，她这个角度根本看不到他的眼，侧目，只看到他黑色风衣略立着的领子，延伸向上，是他微凸的喉结，棱角分明的下颔，极具男性色彩。
在她挣扎的时候，他反而将她圈得更紧，那硬实的身躯紧紧挨着她的背脊。宁初心的衣服单薄，她甚至可以感受到他腰间皮带扣的坚硬，让她格外地抗拒。
“厉越北，你放开我，流氓！”周围已没有人了，宁初心破口大骂。
厉越北那金丝眼睛的镜片后，泛着淡淡的亮光，似笑非笑，隐约带着一丝邪气。“好。”
语毕，他当真松了手。
宁初心愤慨难耐，边整理着衣服边质问他：“你来这里做什么！你又想对小鸢做什么！”
厉越北眼里的笑意瞬间收起，凛凛然道：“我倒是想问问你，我的女儿为什么让那个男人接走？”
宁初心怔忡几秒，不再理会他，转身疾步奔往幼儿园内。
他来了。
签名薄上，那字迹，行云流水，苍劲有力，她再熟悉不过。
宁初心从老师那里了解清楚了情况。他竟然还会来接她的女儿……宁初心忘不掉上一次他的那一句“宁初心，是我自作多情”，以及那堪称绝望的黯然目光。
她握着手机，迟疑着，就这样，她失魂落魄地迈出幼儿园。
刚一出门，就看到不远处的厉越北，他倚在墙上，单手插着黑色裤袋里，另一手不紧不慢地转弄着一颗细长的烟。
她刚靠近，他便气定神闲地站直了身躯，神色间仿佛带着份若有若无的戏弄。“陪我吃个饭？”
宁初心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不屑再理会他半分，径直往前走去。
哪知，他再一次攫住了她。他出手快，不自知地揽住了她整个腰身。
不盈一握的腰身。厉越北唇角微翘，用下颔抵住她柔软的发顶，声音有一丝低沉暗哑：“嗯？”
宁初心倒吸了口气，卯足了气力，猛地抬起细尖的鞋跟，踩下——
……厉越北闷哼一声，当即松开了她。
“厉越北，你让我恶心。”宁初心抛下这句话，气愤地奔向公车站。
厉越北面孔上的苦色渐渐收起。他轻笑一声，沉默着，夹着烟的那两只骨节分明的手指猛地用力，香烟瞬间折断，烟纸里的细沫儿簌簌地往下掉。
不经意间瞥到地上有一抹晶莹，他弯下腰拾起。
一条铂金项链，吊坠是一个乘着扫帚的小女巫。
他傲然的眉眼间，浮现浅淡的笑意。
“越北，帮我选一条项链送给我妹妹，好不好嘛~”
“哎呀，我妹妹喜欢的东西比较特别的~”
“……”
忽然，厉越北觉得，她真的很特别，就好像他掌心里的那个小女巫。
达积广场。
席铭之牵着小鸢尾从餐厅里出来，看着小家伙的小手覆在圆鼓鼓的肚皮上，揉来揉去，他觉得好笑，淡漠的面孔显得柔和了许多。当然，他并不自知。
他抬手看了眼腕表，略微皱眉，时间过得这么快么？
“送你回家了，好吗？”他询问。
小鸢尾挣脱他的手，朝他摇了摇头，扭身往前滑行。地板滑，她穿着雪地靴，小小的身躯在上面溜着。
“小心点。”他有点无奈，紧跟了上去。
她穿着鹅黄色的羽绒服，弯下腰的样子，就好像一团阳光，在他眼前漂移。
席铭之蓦地有些失神。方才在餐厅的时候，她亲自给他剥了一只虾，小小的手指灵活地舞动着，认真又乖巧；他想喝汤的时候，她轻轻拿过汤匙，放到嘴边轻轻地吹，小心翼翼又专心；她……
她说不出话来，樱桃小口却总在重复一个形状：
爸爸。
席铭之不知怎么了，只觉得，好像已经不再是去维护一个小女孩的自尊，那么简单了。
可能是他长年累月待在地窖里。而她，以及她，是小小天窗外的那枚太阳，他很想靠近。
真的，很想。
信息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你们在哪里呢？”
宁初心。
席铭之沉下脸，回她：达积。
惜墨如金。
等他点击了发送，蓦地发现——小鸢尾不见了！
“小鸢！”席铭之脚步开始急促，“小鸢！你在哪里？”
熙攘的人潮，就是看不见小家伙的身影。席铭之是真的急了，再没了平日的沉稳，他奔向前方。
寻觅了半晌，他还是找不到她的身影。
好急。
好担心。
他忽然感觉，她像支强力胶黏着他，那种感觉，很好。
人潮往广场中心靠拢。那里，传来悦耳的钢琴声，欢呼声起此彼伏。
席铭之挤了进去。目光被眼前的一幕全然汲取——
红色钢琴，德国飞马，以及小鸢尾。
她坐在钢琴前，两只脚飘荡着，小小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跳跃，耳边的毛绒球也随之荡漾，从这个角度，他看到她右脸颊上的小酒窝。
嗨，他也有的。
宁初心匆匆忙地赶到广场，奔到广场中心，路过那汹涌的人潮。
“小女孩弹得好好哎！”
“就是就是，小神童喏！”
“啊，怎么办，那男人好帅啊~”
“死心吧，人女儿都那么大了~”
“……”
宁初心顿住脚步，往里挤去。
她怔住。不甚沉静的广场，顿时万籁俱寂。
四手联弹。
20根手指。88个琴键。
他俊朗的面容上，神色认真又专注，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跃动，动作行云流水。时不时的，他微下头，冲那小小的女孩笑笑，和她一起奏起悦耳的名章。
还有，两个深深的小酒窝。
广场墙壁上攀着几株仿真的矮牵牛，宁初心静静地站在一旁，不说话，眼睛定定地望向他。
她知道，什么也不用说。矮牵牛说：
有你，就很温馨。
真的。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12].矮牵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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