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流水》jj_凌冰

2、高山流水——伯牙篇

　　我，伯牙，善知天下之音。自太虚幻境中出生成长，从来都不知道什么叫做羁绊。

　　太虚幻境广大无边，只有我和师父。

　　师父有着一双看透世间的眼睛，他总是在水边看着自己的倒影，反复着不曾停息。

　　然后有一天，师父对我说：“伯牙，你的劫来了，去应劫吧。”

　　“师父，什么是劫？”

　　“就是让你明白世理的过程，有各种各样的劫，无论如何，都是要轮上一遍的。”

　　“师父，伯牙不想去应劫。”

　　“乖徒儿，世界上的事情不是你不想就可以不想的，也不是你想就可以想的，与其逃避，不如去自然应对，不要象师父一样。”

　　“师父没有应劫吗？”

　　“不，我应了，只是……到现在还不知道究竟是‘生离’还是‘死别’两者中究竟哪一个伤害更小一些。”

　　“那么，伯牙应劫的时候就问吧，这样师父就可以知道究竟是什么了。”

　　“……伯牙，你终究还小。很多事情你还是不明白的。”

　　“？”

　　“去吧，伯牙。”

　　虽然不知道为了什么，但是师父都这么说了，我只得离开到了滚滚红尘中。

　　刚到尘世，便遇上一个弹琴的人。

　　那人的琴抚的真是非常之好。从来没有听过这么好听的声音。于是我就在那人的周围找了一个地方住了下来，听了那琴音整整五十年。

　　岁月不饶人，那人老了，却还是每日必弹琴，弹的是同一首琴曲——吸引住我的那一首曲子。

　　近来，那人的气力大不如从前，看来是风中之烛，时日无多了。仍每日弹琴，只是，琴声中参杂了些什么意思在其中。

　　我当下很是认真地听着。

　　知音呵
　　知我之音
　　知我之意
　　知音呵
　　知我之思
　　知我之心
　　知音呵
　　琴瑟之鸣
　　箫笛之奏
　　知音呵
　　天下之大
　　不见其人
　　知音呵
　　我生蹉跎
　　忧愁难吟

　　…… ……

　　听了许久，终于明白了过来，原来那人只是要找一个知音。用尽了一生之力只是为了找一个知音。

　　这根本就不难啊，我不是听了整整五十年的琴么，那我自然就是那个知音了。

　　等那人明天来了，在弹琴的时候我就对他说吧。

　　他应该会非常高兴吧？因为他找了一生的知音就在他的面前。

　　一天．

　　两天。

　　三天．

　　我等了一个月，那人还是没有来过。

　　冲进了那人的住所，却发现里面空无一物。

　　人呢？

　　动用了所有的力量，却发现——那人已经死了。

　　一座孤坟，墓上的草还没有长根。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明明只要再弹一遍曲子，就可以找到知音，五十年的期盼和希翼可以找到宣泄的地方，平生不得志的痛苦也会有藉慰……

　　…… ……

　　看着努力在土中扎根的小草，我的脑子一片空白……

　　待回过神来，已经回到了太虚幻境，师父一如既往的看着水中的幻影。

　　我扑进师父的怀中，放声大哭。

　　“痴儿，我都逃不过，你自然也不行。”师父爱怜的抚摸着我的额头：“好了，伯牙，不要忘记，你只是经了一劫而已，还有另一劫。”

　　“什么？还有吗？可是我已经很痛苦了为什么还有？”疑惑不解的看着师父。

　　“伯牙，你对于那个人有什么感觉？对了，你知道那个人的名字么？”

　　“名字？感觉？那是什么东西？”

　　“是我不好，忘记了叫你读书写字，所以你自然不知道那人叫什么名字的。至于感觉么，那么深奥的东西一时半刻也无法说得明白。这样吧，伯牙，若师父带你去那个人会在的地方，你会认出那个人么？”师父轻拍我的背，帮助我将情绪平静下来。

　　“……”

　　“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那个，师父，我只听过他弹琴，他到底长什么样子我都不知道……”

　　“！你在人间这五十年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我找了一个山洞，每天早上起来听他弹琴，然后就睡觉，直到他继续弹琴为止。”

　　“……”师父似乎是无话可说。

　　我被师父带到了冥府，其实很方便的，从师父一直顾影自怜的地方跳下去就是了。

　　然后，我就看到了那个在黄泉上徘徊不前的灵魂。师父将我带到他的面前，将事情的经过都告诉了阎王。

　　阎王听了之后大为感动。（应该是感动吧？）

　　那个泡在黄泉中的灵魂听了更是泪流满面。挣扎着从黄泉中跑了出来，双手抚琴当场便作了一曲。

　　我生觅知音
　　弦心如高山
　　我生觅知音
　　高山流水鉴
　　此亦得知音
　　琴瑟为其鸣
　　此亦得知音
　　孤寂渺无影
　　此亦得知音
　　鸟语花香林
　　此亦得知音
　　时光如逝水
　　此亦得知音
　　光明在心间
　　此亦得知音
　　弦如金玉坚

　　还是原来的那个音，那个调，那首曲，不同的只是铉音里透出的那股情感。

　　我一脸陶醉。

　　师父只是笑着——一如既往的笑着。

　　阎王却是脸色大变，似乎郁闷凝在心中无法疏解。

　　至于众小鬼已经是东倒西歪，口吐白沫了。

　　……　……

　　在师父的恳求之下，阎王答应立即让那个与我有缘的灵魂投胎转世，顺便破例让我也拥有一个肉身。

　　送走了那个灵魂之后，在巨大的转轮前我和师父依依话别？

　　“为什么我也要化为人？”我不解，我本就没有躯体，自然不能够做人的。

　　“因为伯牙你不是想和他在一起吗？”师父笑了，掏出了一块糖塞了给我。

　　“我只是想告诉他我是他的知音啊，现在我告诉他了自然是没有什么关系了。”我一边吃糖一边不解。

　　“我就知道，伯牙呵，那是不可以的呢，你让他尝尽了大悲和狂喜这便是你欠他的了，现在你必须还给他，你没有形体，自然只能到人世之间走一遭了。”是错觉吗？我怎么觉得师父是一脸的了然，仿佛已经将我看的透彻。

　　“那我便不忘记，这样便可马上找到他将师父你所说的什么东西还给他便就是了。我刚听说了，只要不喝孟婆汤便不会忘记了。”糖吃完了，我伸手向师父继续再要。

　　“傻徒儿，你已经喝了孟婆汤了。”师父淡然。

　　“不可能啊，我什么东西都没有喝。”我疑惑。

　　“孟婆汤只是一种总称，到底是什么形态的是情况而定，你前面吃的糖就是孟婆汤的变形。刚才给你的分量已经足够你将所有的东西都忘却了。”师父露出了很温婉的笑容，但我却觉得那笑容非常的恐怖。

　　“为什么是糖？”

　　“因为凡间的人大多都知道孟婆汤，所以就改良了，阎王也是为了众鬼好才不得不这么做的。好了，伯牙去吧，看，要上路了。”师父让到一边显出了身后的两道影子。

　　呜呜呜呜呜呜～～～～～一个长着牛头，一个长着马面。

　　牛头马面不由分说地将我提起朝着那转轮丢了过去。

　　没有一丝的疼痛，我只觉得无限的温暖，不由得闭上了眼睛沉沉睡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