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在》式微式微胡不归

2、成长

　　成长往往是伴随着疼痛的，这对四妹来说体会尤深。七坐八爬，她都比别人慢半拍，会走路后常常左脚绊右脚，一不小心又摔倒了。常常会听到梅子子叫道：“阿凤，快去扶你妹妹起来，又摔倒了。”
　　1987年阿凤出生那年分家了，单单老大家分出去了，其余仍是和老人一起。给老大家分了一个房间，一个米缸，一张桌子几把凳子并吃饭的家什，一亩田几分地。那时候老大没有门路挣钱，厨房也是自己花了大力气盖的土肧房，打土胚子那天阿凤外婆挑了二十来斤米赶过来才有米下锅，梅子红着眼睛忍着眼泪招呼外婆说：“分了才好，自己干自己的不用受气也不用再听那些堵心堵肺的话。”外婆知道她说的是阿凤二婶，她十六岁就嫁过来了，还是二叔自己追求的，半大的孩子结了婚仍像过家家一样，被子也不会套，直到现在仍要婆婆帮忙，整天就知道打扮，很是另类。
　　梅子性格要强硬气，家里田里的活都很卖力，自然看不惯二婶这种懒散，二叔与她倒是绝配，嘴巴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
　　四妹出生后老大开始倒腾卖猪苗，90年代初农民工开始涌向广东务工，物质极度缺乏，虽然老大只有初中文化却也做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由小做大慢慢的累积了一定人脉和销售渠道，生意做得顺风顺水，隔几天收一次货运去深圳等地。家里养了几十头猪，田地家务也是梅子伺弄，常常无暇照顾两姐妹。
　　婆婆有空就帮忙带一下两个孩子，但老二家的孩子常常粘着她，所以难免照顾不到。对阿凤来说，成长是和妹妹联系在一起的，两姐妹常常坐在厨房门槛上看着对门的二叔家三姐弟吃着糖饼或者糯米条，那是爷爷阉鸡带回来的。爷爷阉鸡技术很好，常常天一亮就骑着自行车去预约好的村子，一直忙到下午五点左右才回来，收入也算高，但是他喜欢小赌，是那时候的月光族，兜里存不了钱。婆婆看到后会拿些过来给两姐妹，两姐妹分些给姑姑才慢慢吃起来。
　　梅子经常给两人说小孩子被拐的故事—很多小孩子因为贪吃被拿小吃引诱小孩子的拐子卖到山里面去，一辈子都不能在看到爸爸妈妈了。
　　所以两姐妹虽然嘴馋但从不凑到别人跟前。小孩子很敏感，知道跟对面二叔家关系不融洽，阿凤总是拉着妹妹不往他们家厨房凑。大概是小时候口腹之欲得不到满足，长大后两姐妹都很喜欢吃零食。
　　阿凤六岁时家境改善了许多，家里有了全村的第一台彩电，第一台录像机，第一辆摩托车。每天晚上一响起\"开封有个包青天，铁面无私辨忠奸，江湖豪杰来相助，王朝马汉在身边......\"的歌声，大家都往屋里挤，很是热闹。
　　老大的生意慢慢扩大了，和村里的另一人合伙，在村里雇了几个人帮忙，隔圩就到其他村镇收猪苗、大猪，收满一货车就运往广东。随着金钱而来的是老天的自我膨胀，梅子一跟他说起什么事情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不是说你不懂的，不用你管，甚至直接无视。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村子里有了风言风语，大家都说广东人喜欢包二奶，梅子心里被不时的打听暗示气闷了好几天，心里憋着一口气，老大回来了就拿话刺他：“广东的鸡婆是不是很多？”
　　老大立马瞪着眼喝道：“在哪里听的疯话？多不多关我什么事？”
　　阿凤正趴在窗棱上抓长脚蜘蛛，四妹站着仰着头看她，两姐妹都吓了一跳，阿凤手抖了下从窗棂掉了下来，牙齿磕到嘴唇血顿时流了下来。
　　梅子赶紧抱过她去洗干净上了药，回到房间阿凤还抽抽噎噎的，梅子垂下眼睛帮她抹眼泪：“你不用拿话来压我，我知道就是有也抓不到你，但你也要顾着你的两个女儿。”
　　老大烦躁的抓抓头发：“你看看你，两个儿子都保不住，还有脸说我！”
　　梅子听他这么无情的话，眼泪终于流了下来，心里更是窒息般疼痛不已：“那是我想的吗？没了两个孩子难道我不伤心？”说完搂着阿凤哭。四妹不太懂得发生了什么事情，看到阿妈掉眼泪也跟着哭了起来。
　　老大气的摔门而出。
　　婆婆闻声而来，看到娘三个都在哭，搂过四妹，问怎么了。
　　梅子抹着眼泪说：“我不过问了他一句，他就拿话来激我，两儿子都养不了，我都伤心死了还这样刺我。”
　　婆婆拍拍梅子：“那是那两个孩子跟我们没有缘分，怪不得谁的，你不用管那个混账，养好身体早点生个儿子，儿子该来就会来的。”
　　或许到了该来的日子了，在1994年初，弟弟来了，这个男孩身上寄托着阿妈的祈愿，起了个吉利的名字—天生，上天的赐予。

作者有话说

　　鸡婆—妓女，当地的叫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