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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22.不疯魔不成佛 ...

  •   往后三日,毕平庸逐渐恢复了原有的生气,不再木讷无神,如同以往般谈笑风生,仿佛他前些日的荒唐作为全是镜花水月,只不过眼中多了份不为人知的深邃。
      第四天的拂晓时分,人迹罕见,护送随行的侍卫们站于城门两侧,贤王府整装待发,预备启程赶往偏僻的皇陵,前来做最后道别的大部分是贤王府中的昔日故人。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时来,缘尽。贤王府遭此劫难,王府中无关紧要之人,大难临头各自飞,各奔东西,终为身世奔波。
      之后数十年,周行辞别尔虞我诈的官场,跟着宋将军钻营子。冷煞与裴晚邪两人双双携手,行走江湖,行事低调,悄悄的销声匿迹。江南琴圣魏公子魏御施艳福不浅,娶了罗秀儿和罗柔儿两位倾城姐妹花,三人格调甚高,整日风花雪月,生活无限惬意。
      人人都步入正轨,走上了属于他们自己的人生轨迹。
      和众人依依话别,毕平庸回首眺望朱雀城门,抿了抿唇,暗沉的悠久红木城门,合着一色天光是那样的突兀,红得就像天边的一轮方升起的红日,亦似殷红欲滴的血泪。
      拖着沉重的声响,笨重的城门缓缓合上,完全闭合的刹那,毕平庸心中倏然一抽,屏住呼吸,门缝重合的吱吱声仿佛碾轧在他的心头,把他和宋子钰的过往生生阻隔。掐断。

      策马步行,路途几经奔波,行了将近两个月,贤王府来到了宏伟肃寂的皇陵,人人脸上都布满了风霜。皇陵四面环山抱水,青山绿水,藏龙宝穴,风景秀丽,堪为一处极佳的风水宝地,保佑皇室子孙,后代繁荣昌盛,长长久久。
      古道上人烟稀少,远远望见瑰丽的皇陵山水,毕平庸打趣道:“此地倒是个好去处。”
      贤王爷颇有感触的摆摆手,甩甩袖,首肯道:“可作一处赏玩地。”
      毕平庸等人又行进几里,便瞧见山脚下一道欣长的身影,那人纤纤瘦瘦,弱不禁风,亭亭玉立于青山旁,牵着一匹高大的骏马,风帽下雪白额头隐约可见包裹着层层纱布,不语的抬头凝望皇陵门上的巨大牌匾——山河永祭,好似沉吟。
      毕平庸目力极佳,一眼便认出那道熟悉的人影,微怔片刻,方才回神,唤道:“其若!”
      清风过耳,使松其若略微失神,皙白的手缓缓扯下风帽,亮亮的眼直直寻声看去,微微一笑,我见犹怜。
      待他的家人先后进入,毕平庸和松二公子双双面山对立,浅褐色的眸子对上黑亮的眸子看得认真,两人相互缄默。
      他落难,他公然以死相挟。他圈禁,他无怨无悔的跟随。
      皇陵是个牢笼。关的是一辈子。
      良久,毕平庸神情无奈,轻轻劝道:“你这又是何苦?”
      松其若不语,神色不咸不淡,无关紧要。
      “我不会喜欢上你。”毕平庸干脆挑明,暗下决心打发他走。
      他能耽误他几年,却不能耽误他一辈子。
      “我知道。”松其若漫不经心的淡然点头。
      最终决定的人还在自己,别人阻不得拦不得。
      又过了半晌,毕平庸再度轻轻道:“值得么?”
      值得么?
      值得为了他毕平庸付出他的一辈子?值得他松其若陪他度过终身圈禁的日子?
      他毕平庸何德何能?他松其若为的又是哪般?
      “不疯魔,不成佛。”
      松其若正视毕平庸,轻轻的说。
      眼角眉梢神色皆是淡淡,唯独一双眼明亮的惊人。

      合源四十五年谷雨,贤王妃于贤王爷怀中内寝。
      贤王爷悲得肝肠寸断,终日睹物思人,旧隐每杯空竟夕,愁眉不展几经春。
      贤王爷对曾经收藏的《十诫诗》真迹孜孜不倦。每每爱不释手的抚摸诗词上的每个词句,神情眷恋不已,沧桑的眼中闪烁着点点星光,恰似一腔情深。
      不相遇,便可不相知。不相恋,便可不相思。遗留下的那人,永远最是痛苦。每每念及此诗,贤王爷都忍不住泪流满襟。
      然而,贤王爷视若珍宝的诗句,落在毕平庸眼中却是分外不屑,恨不得把它撕了。松其若问其原由,毕平庸淡然的嗤之以鼻道,那都是个幌子。爱了就是爱了,再是感怀春秋也没用。
      合源五十年立夏,贤王爷寿终正寝,与贤王妃合葬于皇陵一隅,归档皇室宗卷。毕平庸白衣戴孝三年,袭成爵位,合源帝赐名“庸王”。
      庸王躬亲撕毁《十诫诗》真迹,将之焚烧,待其化为灰烬,洒于贤王爷与贤王妃合葬灵柩之上。
      合源五十六年冬至前夕,合源帝年老色衰,崩于床榻,先王第七子毕平成即位,改其年号为平成。
      平成一年初春,平成帝追封先帝合源帝,谥号“源宗”。庸王避新帝名讳,改“平”为“凡”。其弟毕平凡,更名“毕常凡”。
      平成二年,庸王开始着手撰写《合源皇朝寻芳诱拐史谱》,提诗词歌赋,执画笔勾美人精魄,图文并茂,松其若整理校阅。
      平成十一年,庸王亲自操刀,长达十年,两度修改的《合源皇朝寻芳诱拐史谱》终于完稿,其友松其若长袖善舞,为其写序,并兼其书最终校阅再三。书中开卷第一篇便是一副神魂具在,风姿绝代的美人画像,世人看之惊其为天人,称乃旷世之作。此书于庸王临终后,流芳百世,为世人所津津乐道。
      平成十五年烟雨蒙蒙,松二公子松其若染上风寒,根无可遣,缠绵于病榻,病重辞逝。松二常伴庸王二十年载,庸王以礼相待,两人相敬如宾,恩重情深。
      终日在药炉铭碗间消磨岁月,弥留之际,松二公子执庸王之手,神情悲戚:“平庸……平庸……我走了你怎么办……?”庸王沉默不语,唯一掌覆于松二手背,以示宽慰,又陪伴左右,端水送药,片刻不离,松二含笑九泉。
      那年初秋,弦月当空,月色清辉。庸王与松其若对坐石凳,花前月下,举杯饮酒。
      “那时所有人都认为我疯了,没人相信我的话。其若,你相信么?”抿了口酒,庸王眨眼问。
      “你会放弃么?”松其若避之不答,反问。
      “不会。”庸王斩钉截铁道。
      松其若笑而不语,迎向身旁之人的眼中盈满了骄傲,睑下的睫毛掩盖了深深酸楚苦涩。
      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
      平成二十一年,庸王于睡梦中与世长辞,其弟毕常凡即位,平成帝钦赐封号凡王。
      史书云:庸王,小字阿丑,乃源宗帝亲赐。此人有三绝:相平庸。人随和。爱美人。庸王年少轻狂风流,天下美人皆被其金屋藏娇。然,天有不测风云,横遭变故,九死一生,毕生困于皇陵不毛之地,发愤自勉,著旷世之作《合源皇朝寻芳诱拐史谱》,历经十年风雨,校阅二度完稿,前前后后,作首尾共一百零九卷。庸王寿终正寝于平成二十一年,孤独一生。
      世人谓曰:庸王一生一世,无妻无子,孤老终身。

      彼岸花开,朵朵红。忘川之水,泪湲湲。孟婆汤入,往事消。三生石上,续前缘。
      冥王殿前,紫袍翻滚,一个风姿绝代的绝色美人脚踏红似滴血的彼岸花,一步一步走来。他生的美艳非凡,深紫长发稠密轻柔,垂悬齐腰,面如傅粉,朱唇若红,两眉斜飞入鬓,贵气十足,凤目细长,五官深邃,嘴边噘着浅笑,清淡如水。一眼望到底的墨黑眸子中,清澈剔透,神色平静,不再是玩世不恭的妖孽模样,一看便知是个清绝谪仙,超凡脱俗。
      他的目光在周遭扫了一圈,又绕回冥王殿的牌匾,神情似佛陀般缥缈清空,历尽沧海,思忖许久,轻缓的喃喃:“子钰!”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22.不疯魔不成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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