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白先生》分头士

1、第 1 章

　　吴忠义狠吸完最后一口烟，使劲儿啐了一口，6块钱一包的软红梅又苦又涩口，肺管子都被剌的火辣生疼，胃里抽绞。

　　烟皮儿又瘪又皱巴，搁手里摩挲几下，吴忠义像个跟情郎不舍分离的大姑娘，把烟皮儿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就着一股子尿骚马臭的味儿，在水流小得可怜的水龙头下，吴忠义揉搓把脸，胡乱抹剌抹剌几乎没啥头发的脑袋。

　　外面不停有人拉门，也听不太清说啥，一嘴河南话，要解手要拉便便的。不停的踹门～

　　胡忠义把门扣一扒拉，外面人没有防备，突然拽开的门就这么撞上了那人自己脑门儿，给吴忠义都整乐了，好家伙，这小剂子，跟门上飘个塑料袋似的。
　　就看那人脑门儿上一条红印子，怒气上脸刚要开骂抬头就哑火了，憋半天，才咕哝一句：“乖嘚呀。”
　　等吴忠义出来这人才一溜钻进厕所，小声嘀咕：“弄个乖乖，熊人儿呀。”

　　绿皮火车吭哧吭哧费劲儿的行进，没比一头要退休的老黄牛快多少，车里人挤人，大包小裹往过道上一堆，铺盖卷上一水儿是人。
　　坐着的，躺着的，睡了的，已经喝高的，打扑克的，奶孩子的……

　　吴忠义费老大劲才从过道这边挤进那边，一坐回自己坐上，身上又出了二斤汗。

　　七月十四，正三伏，大暑。

　　火车驶进临桂北，缓缓停站。

　　吴忠义等车厢里人都下差不多了才拎个塑料袋子下车，身上筋骨已经完全锈住了。迈一步都能听见“咔嗒”一声的关节响。
　　整五天四夜，都在火车上一个腿都伸不开的小坐儿上过的，能挺过来不是吴忠义有一身能吃苦的意志力，纯粹是没钱补卧铺票。
　　中途停站时吴忠义瞄着个空铺去躺会儿松松筋骨，没一会儿等人上车了，吴忠义再回自己那小硬座，好么，坐也被占了。

　　南方人不讲理啊，说话都听不明白，吴忠义不想讲理，也不想说话。

　　就凭着个大凶相，一身刚刑满释放般的压迫力，占一个瞪走一个，来两个吓跑两个。

　　五天，吴忠义在空气中漂浮着烟呛酒熏，呼噜臭脚的小空间里浸染着，感受着社会底层的环境，声音，气氛…
　　终于感受到了一点自由的味道！

　　吴忠义跟人流一齐往出站口走，提着大包小裹，有出差夹着公文包拖行李箱的，有拖家带口来南方谋生的，还有一排二十多个大妈一齐比耶照相来旅游的……
　　五花八门，形形色色。

　　吴忠义在人群里无疑的醒目，从出站口往里一看，就这刚出狱似的脑袋最醒目。

　　：“哥，哥，看这，我这呢，义哥…”吵杂的人群里，这一声声东北口音也无疑是最响的。

　　吴忠义奔着那喊得脸红脖子粗的黑脸过去，挑了挑眉，难得嘴角动了下。刚走出站口，吴忠义就被抱住个满怀，那人把吴忠义抱住还可疑的掂了掂，声音都抽噎了：“哥啊，我可想死你了。”

　　吴忠义有点烦，俩大老爷们，一个赛一个虎背熊腰，在这一抱把个出站口一挡，眼看着旁边那安检小妹儿都不乐意了，吴忠义把黑个扒拉开俩人躲去一边儿。
　　黑个还抓着吴忠义手舍不得放开呢：“哥，累了吧，来来”哈巴狗的劲儿，要接人行李，又看着吴忠义就手拎个塑料袋，黑个问：“哥你这行李呐。”

　　吴忠义拍了下黑个后脑勺：“就我一人儿。”说着晃晃手里塑料袋：“你哥我现在全部家当。”然后把塑料袋顺手扔进了旁边垃圾桶。

　　黑个一楞，勉强扯开嘴干笑两声儿，一把又勾住胡忠义脖子：“行啊哥，咱现在就流行那个，那个那个什么的，说走就走，不回头，啥也，啥也不稀着留，哥你挺跟潮流…”

　　胡忠义：“你真会扯犊子。”

　　“不管怎么说吧，反正咱哥们又聚一块了。弟弟请你搓一顿去，咱走着”黑个打算发挥一下咱大东北的热情好客，好好温暖温暖他的义哥。

　　出火车站，黑个才想起来，害，南方哪有澡堂子啊。
　　黑个在原地打转。

　　“行了辉子，不忌讳那个。”吴忠义道。他说的是北方民俗，出狱要跨火盆，去澡堂子让师傅搓去一身晦气。

　　吴忠义有点累了，三伏的天，太阳是真毒啊。在火车上还没感觉，真正意义上走进南方这片土地，吴忠义才感觉什么叫潮湿气闷。
　　一口气吸进去还缺半口氧。

　　俩人从出租转公交再转三驴蹦子，坐了一个半小时车才到了辉子的住处。

　　小屋不大，但宽敞明亮。处处彰显有个女人在操持着。

　　辉子进屋就给吴忠义拿这拿那：“哥，你对付对付，我这条件苦点，哎，跟咱们大东北没法比啊。”

　　“我这裤衩子你先对付穿，新的啊，等会咱俩出去，不远有个烧烤摊，挺地道的。能在临桂找着个味不错的馆子可不容易。”

　　“你弟妹前天就张罗啦，宰鸡又杀鱼的，我跟你说哥，你就假装吃两口。也别多吃，她做饭不好吃。”

　　“也别少吃，谁说她做饭不好吃她就哭。”辉子忙里忙外，嘴就没停过：“哥，你以后就住这屋
　　，床单被啥的我的新换的。哥你先吃饭还是先洗澡啊？”辉子从屋里探头问。

　　浴室门一关，响起来水流声儿。

　　辉子：“好嘞，哥你牙刷爱用啥事儿的啊？我记着你以前爱用硬毛的。我给你买的软毛的啊，哥你以后别用硬毛的，伤牙口。你说以后啥都吃不了了可咋整啊……”

　　“哥，我给你搓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