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7 ...
-
听忍足侑士自称门外汉时，我以为他只是客套；看过棋盘上的布子之后，我觉得他可能说了句实话。
大概很快就能达成“冰帝の天才击破成就”了吧，可我无法拥有满足感。我沉默地移动 “银将”，尽量让它和即将陷入敌阵的“飞车”呼应起来。活动教室里很安静，我和忍足侑士在棋盘上激烈交锋。
“这可不止门外汉水准吧？”第二次化解忍足侑士的“将军”后我忍不住质问。
忍足侑士推推并未下滑的眼镜：“说哪里话，基础规则我背得很熟哟。”
“看来我对‘门外汉’的定义跟你的有分歧。”我说着，让“飞车”直闯敌阵最底，升级为“龙王”，反将住忍足侑士的“玉将”。
“看来是这样。”忍足侑士回答得漫不经心。他略一思索，把“玉将”往左上移动一步，我的“桂马”立刻赶到，再次将军。
“哦呀……”忍足侑士用他的“飞车”回援了。
我吃掉“飞车”，说：“忍足侑士太优秀了，总让人感到深不可测，之前说自己是‘门外汉’时我怎么都不敢掉以轻心，现在看来，幸亏没轻信那句话。”
“深不可测吗？”忍足侑士重复了一遍我对他的评价，把折损的“飞车”打入棋盘，就此结束他的回合。
我睨准空隙，正要再次将军，却听忍足侑士温和地说：“即便如此，我也还是有无论如何都不愿隐瞒、不想伤害的对象啊。”他的目光越过我肩膀，我听见柚子在身后喊我的名字，于是回头望去。
柚子语气急切，但她看的人是忍足侑士，她眼睛里满满都是那个人，半点余光都没分出来。该怎样形容那眼神呢？明明在告诫忍足侑士“千万不要欺负我朋友”，却像细密的丝线，把隔得那么远的两个人紧紧缠在一起。我和忍足侑士只隔一张棋盘，但我和他们不是一起的。
我把我的第二个“龙王”派入敌阵，无声念了句“将军”，然后站起身迎接跑向我的柚子。
柚子是我最好的朋友。不久前她恋爱了。她和恋人相处得很好。
我到底没有参加忍足侑士的生日派对。柚子和忍足侑士进展顺利，我是由衷为她感到高兴的，却不可抑制地有些消沉。碰巧那之后的文化祭上我和柚子各有表演，需要分开排练，我们在一起的时间缩减许多，就连邮件往来的频率都降低了。我郁郁一阵子，后来听人说忍足侑士经常陪柚子一起回家，又释然了。
这就是成长，我也好，柚子也好，都要遇见新的人，经历新的故事，慢慢褪去旧的外衣、变成另一个自己。我不但要接受自己身上发生的变化，也要学会欣赏柚子的改变。
寒假临近时，柚子跑来班级找我了。
“尚子，今年要来我家过平安夜吗？”她抓着我的手，这一刻我意识到我们从未与彼此疏远。
“叔叔和阿姨今年也不在日本吗？”
“他们还在瑞典。”柚子殷切地注视我，“尚子，你愿意来我家吗，侑士也会在，我们三个一起过平安夜吧！”
我的手心冷了下来：“饶了我吧柚子……”之前的周旋试探让我精疲力竭，听到忍足侑士这个名字我已觉不安，讵论与他处于同个屋檐下。
“尚子，”柚子说，“我可能太贪心了。我希望平安夜时重要的人都在身边……”
她蜜糖色的眼睛看上去很温柔，我终究无法拒绝她。
08
到了十二月，这一年就飞跑着赶往终点。
平安夜那天我特地早早到柚子家，没想到忍足侑士比我更早，还人肉扛了棵圣诞树。柚子兴冲冲拉着我到卖场采购，出门前忍足侑士问我们：“你们真的不需要携带一个帮忙拎购物袋的苦力吗？”柚子摆了摆手：“你顾好圣诞树就行啦。”她说着，朝我眨眨眼。
“我们都好久没一起逛街了。”柚子和我肩并肩走向车站，她偏头对我笑，呼出的一团白雾软软化开在我们中间。
我掰着手指算算，好像是挺久，大概有两个月了。其实我可以付之一笑，把话题带开的，但我想了想，认真说：“柚子，这很正常，我们并没有生分，只是都有各自的生活了。”
柚子怔怔看着我，眼睛里像蒙了一层雾气，半晌，她怅然说道：“尚子忽然一本正经的，都不像之前的你了。”
“眼看又是新一年了，我也要长大嘛。”
灰蓝色天空低垂，风从我们正面吹来，冰冷微带潮意，深呼吸时能嗅见雪的味道。柚子捏捏我的手，声音像一片雪花轻柔落下来：“尚子不太喜欢侑士吧？”
倘若柚子在两个月前问我这个问题，我一定会手足无措破绽百出，但现在，我可以坦然回答：“之前是不太喜欢，毕竟偶尔会觉得‘最好的朋友被抢走了’嘛。不过慢慢开始觉得，我应该尊重你的感受。”
柚子“噗嗤”笑了。她调整牵手姿势，改成和我手指相扣，我们亲密无间地顺着人潮向车站漂流。
“其实，我尝试过平衡分给你和侑士的时间，但无论怎么做，结果都似乎违背我的初衷，那阵子感觉真糟糕。”
柚子的口吻很平静。她既然能坦白说出当时的感受，就一定已找到她认为合适的解决方法了，但听见她的话时，我还是悄悄转动手腕，把她的手整个包在掌心里。我早该知道的，柚子那么敏锐，我的小心思根本无法瞒过她。我鼓起勇气，大声说：“可时间无法放在天平上称量。柚子，之前……不是你的错，我不该只让你一个人努力。”
“对呀，”柚子轻快地说，“所以才想，今天一定要把你拐来。”
我们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笑了。
我挑了柚子喜欢的食物，柚子则兼顾我和忍足侑士的口味。但当我们把食材带回家以后，却发现很多都难以料理。我和柚子煮出一锅乱七八糟的汤，为了不让梦中的平安夜大餐彻底泡汤，忍足侑士自告奋勇接过重任。没想到他拿起刀来像模像样的，切出的三文鱼片就和花瓣一样薄而透亮。我盯着他的手发了一会儿呆，想不出哪本设定集提过他会做饭。直到这一刻我才真切意识到，忍足侑士并不是单薄的纸片人，他有血有肉，在既定故事外有自己的喜怒哀乐，会喜欢上别人，也会被人喜欢。
“忍足君。”
忍足侑士的手一顿，柚子抱着一盘水果好奇地望过来，堵在我心口的巨石忽然不见了。
我看着忍足侑士的眼睛说：“柚子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不许欺负她。”
这句经典台词迟到太久，终于被我说出来了。
“这是当然。” 忍足侑士扶了一下眼镜，紧接着竟吐槽起我的台词，“情境太泛滥了，反倒不能一下子想到精彩的回答。”
我想起他的捧哏属性，顿时笑出声。柚子弯起眼睛，无条件纵容了我和忍足侑士的相互吐槽。
窗外有细小的雪花慢慢飘下，圣诞节就快到了。
FIN.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0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