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之迷》谁伊莫等

5、祭祀

　　今夜的天空之城愈加美丽璀璨，可这美丽璀璨的背后却也隐藏着罪恶与黑暗。人们都沉浸在欢乐之中，谁也没有发现星光黯淡了，像是被什么所遮盖，这夜更黑了。城外的空气中弥漫着一丝丝血雾。开始是一丝，接着就一发不可收拾，缭绕全城。
　　幻家府邸也颇不宁静。府邸的外围戒备森严，刀光剑影，就连墙角屋檐都有弓箭手蹲守着。个个引箭在弦，蓄势待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整座幻府仿佛成了一尊择人而食的恶魔，隐藏在黑夜中。位于府邸正中的一片空地，原本坐落着一座巨型雕塑，如今草木皆非。那正是幻家之所以能在天空之城兴风作雨的保护伞，幻家先祖的雕像。换作平时，如此巨塑凭空消失，那不得使得天空之城引发大震动。而如今的幻家却是不动声色，仿若未觉。
　　一道人影从远方闪现而来，双手似乎捧着什么贵重的物品，导致身体看起来有些僵硬。来人骤然停下脚步，满头大汗，垂头哈腰，像是在聆听训斥。接着来人小心翼翼地向正前方迈出了一小步，垂下头拭了拭，暗暗舒了舒口气，又侧身朝左前方跨了一步。几经周折，最后来人咬破手指，朝着虚空一点。
　　血珠稀释成涟漪荡漾开来，只见原本空旷无物的地面弹出了一个气罩。气罩呈半球形，消失的巨大雕塑正耸立其中。远远望去，雕塑头颈微昂，剑眉指天，双眸斜视，棱角分明的脸庞尽显傲气，颇有一番与天地争雄的意味。雕塑的双手下垂交叉在一起，叠放在一把巨剑之上，惬意淡然。巨剑大得惊人，宛若一座小山峰。剑身龙蛇闪现，禽鸟飞腾，凶相毕露，嘶吼着要挣脱此剑，再现凶威。剑身表面红光闪烁，罡气燃燃，剑威逼人。一柄柄奇形怪状的剑，刃口流光，定非凡铁。众剑轻颤，穿梭着，长鸣着，像是簇拥着王似的，漂浮环护在巨剑周围，相当壮观。
　　剑锋耸立一座森森巨坛剑池上，露出三分之二的剑身。与剑池接触的池面，剑罡最是密集，深红色的剑罡将剑池掏出一方空间。周边池水被搅得一片血红，粘稠得像是火山中滚烫的岩浆。剑池中离剑锋不远的地方，围绕着九座巨兽骸骨。骸骨通透，感觉不到一丝死意，生气远胜生灵。半泡在剑池中，仍不染一丝血性，晶莹发亮。
　　剑锋正下方，剑罡交织处，沉浮着一鼎。鼎呈三足，侧有双耳，略高于剑池。奇异的是，大鼎三足不一，双耳罕见,正面有兽首突出，异于凡物。只见三足其中一足，略显纤细，脚生三趾，趾前生钩，想必是某种禽类之足。又一足只有半截，但较之禽足，更为壮硕。偶尔流光乍现，很是不凡。最后一足，最是怪异，乍一看就像是一枯死的木桩。龟裂的树皮突起了一块块，万千“沟壑”纵横，却有绿色的汁液流淌其间，散发着醉人的香气。至于双耳，也是不类凡俗，各有千秋。“左耳”状似蝠翼，隐约在黑暗中，窥不得全貌；“右耳”则不然，嵌着一翅，密布光羽，羽夹翠翎，光彩熠熠。大鼎正面有一狰狞兽首突出，龇牙咧嘴，眼冒绿光，甚是渗人。
　　巨坛的下边，有一道很长的石阶。宽敞的石阶上匍匐着一群人，个个衣着庄重，面容肃穆。只见为首一人，竟然是幻云峰。天空之城谁都知道，幻家只有嫡系子爵一人，可如果这是幻云峰，那天空中那人又是谁呢？只见男子每登上三阶便磕上一响头，每登九阶便是三响头。余下众人也一一如是，巨坛上回荡着先后有序的磕头声。
　　不多久，男子登上巨坛，又跪拜在剑池前，行大礼。余人都等级分明地匍匐在石阶上，不敢逾越。有高有低，尽皆不敢抬头仰视，而是低首呢喃，似有所语。想必是在吟颂祭祀的古时祝语，晦涩难明。男子望着先祖的雕像，心中的思绪激荡如潮。一方面他因为有这样一位大能祖先而感到自豪，而另一方面他，或者说继祖先之后的幻家不能理解祖先为何要把天空之城拱手让人。为了夺回本来就属于他们的天空之城，他们经营了好多代人，他也隐藏了好久，男子相信今晚过后的天空之城将会是另一番盛况。
　　像是察觉到来人，男子不改虔诚，跪状依然。来人远远匍匐而来，脸面着地，双手高举在上，像是在朝拜什么圣物。到了石阶前，来人将锦盒递给石阶末尾之人，便匍匐倒退而去。就连登上石阶的资格都没有，更不要说观礼的资格了。末尾幻家之人双手高举锦盒，呢喃连连，头不敢抬，目莫敢正视，传递给上阶之人。幻云峰转过身来，双手颤抖接过锦盒，脸上满是虔诚。
　　要知道这锦盒关系重大，几代人呕心沥血，才将锦盒中物滋养如初。而今幻云峰有幸目睹，对于刚刚“触界”的他定有巨大裨益。男子眼神炽热，双手缓缓的打开锦盒。只见锦盒中射出七彩光芒，光芒四散开来，冲天而起。光柱打在气罩之上，引起气罩一阵动荡，其实男子并不知道界珠并未恢复，要恢复它比登天还难。要知道这颗界珠是幻神所留，用以镇压那妖异男子。要是界珠恢复本来威能，就单单米粒之辉就能洞穿好几层气罩，又岂是这区区气罩所能阻挡。
　　男子仔细地感悟界珠每一寸光芒，触摸着，感受界珠的律动变化。过了好久，眼中神光逐渐炽烈，又归于平淡，想来收获颇丰。他看到界珠中浩渺如烟的天地，界中自成乾坤，夺天地极尽之造化。界中生机盎然，食物链条相衔而生。宛若一处新天地，只是这里除了幻兽，找不到一丝人气，像是缺少了什么。他也看到幻穹天所说的魂木。巨木上坠满了形态各异的奇果，有飞禽有走兽，数不胜数。这些果实有的是魂木自己捕获的幻兽，生长而成。有的是幻家猎杀后送进来的幻兽之魂。只是这界珠中却没有珍贵的人形幻魂，这着实出乎幻云峰所料。要知道界珠至今已存在两千多年，却还不曾诞生人形幻兽。可想而知人形幻兽多么稀少。就算知道哪里有人形幻兽，幻家人也不够人形幻兽塞牙缝，毕竟人形幻兽的强悍实力在那摆着。
　　男子定了定神，只见从界珠中飘出了一截成人大小的魂木树枝。树枝通体翠绿，芳香四溢。横断面，生长两个不规则年轮。除此之外，还有一道略显模糊，要不近前细观，很难发现。这可是常年汲取幻兽精气神，掠夺幻兽生机的千年魂木才能生长出的树枝。要不是这树枝对于唤醒剑灵界珠有莫大功效。男子才不会干出这种杀鸡取卵的事情。留着魂木树枝，说不定还能生长出多些魂果，那样才能培养更多的幻家精英。
　　树枝脱离了魂木，神性暴减。如不及时祭炼，过不了一时半刻，便化为枯木败枝。男子心中倒是有数，气劲一送，魂木树枝便化为一道流光没入剑罡，盘旋在兽鼎之上。骨鼎兽头如狂，以鼎为中心，声啸如波震荡开来。流浆狂涌，剑罡暴动，剑池突刺并起，不禁令人啧啧称奇。鼎耳双翼也脱离了兽鼎，一路猛涨，比兽鼎大了一圈，却也大小相近，交相配衬。
　　只见左耳蝠翼周身云雾尽散，真容得现。深暗色的肉翼，勾勒着紫金色的符篆。符篆歪歪斜斜，自成体系，让人找不到规律。似巫非巫，看术非术，却有一股难明的道息，令人抓狂。右耳羽翅流光焕发，白中夹翠，神圣怡人，让人神清气爽。
　　男子手指轻弹，便有精血被逼出。口齿低诵间，精血被幻化成一组组密密麻麻的经篆，如歌如泣。似有圣贤在歌功颂德，相传存世。男子意念所指，密密麻麻的经篆朝着双翼汇聚而去。
　　就在这时，大鼎兽口大张，将神枝吞入巨口。同时双翼裹着兽鼎，于剑罡中急速旋转。远远看去，双翼就像是一个巨茧。而茧中兽鼎，神采熠熠，就如同一个待放的生命。
　　眨眼间，经篆如绫，蜿蜒而来。只见血绫尚未接近巨茧，便被剑罡搅成满天笔画，不成篆形。一笔一划，道韵天成，消失在剑罡中。
　　这时，幻家族人吟颂声愈发深沉，声声踩着心弦，压抑异常。一滴滴腥红的精血，被皱眉挤压到眉心。未等成形，便受到拉扯般，化为漫天笔画，融入到剑罡中去。巨茧越转越快，不会，剑罡中的笔画像是受到吸引，围着巨茧团团转。开始杂乱无章，晕人眼球。渐渐地自相组合，有了轮廓。一个个，一组组，秩序井然。
　　不知什么时候，蝠翼的肉膜上，经篆密布，符文相融。光翅上的神辉愈发夺目。透过巨茧，仿佛有道在颂祝，其声呜呜然，闻者不由肃容正礼，凝神静听。不多会，巨茧停止了转动，神光内敛。只听一声兽吼闷声袭来，双翼翕开了一条缝隙。一截手臂大小的木条，飘忽而出。只见木条死气沉沉，外皮枯皱，垂垂老矣。再观横断面，赫然有了三道年轮，就连那道模糊的年轮有了清晰的轮廓，年轮的周围嵌上了相似的纹路。年轮的中心，育了一芽，嫩芽如豆。豆上纹路密布，星星点点，飞漱其间。真算得上是枯木逢春，再蕴生机。
　　兽鼎沉了下去，只余枯枝漂浮当空。缕缕剑罡挥洒，犹如仙琼神浆，浇注嫩芽。只见嫩芽更加清翠，俏然欲滴。幻云峰见时机已成熟，右掌一挥，便有九颗魂木果夺珠而出。灵果个个晶莹剔透，仙液流溢，惹人垂涎。其中竟有兽魂嘶吼，兽魂被一条条不知道是绳索，亦或液络的输管状长物缠绕，像被困在泡泡里，端是奇异。
　　男子见怪不怪，对着虚空便是一掐。灵果尽皆变形，汁液向兽魂急速填充去。兽魂嘶吼更为狂暴，不知道是脱困心切，还是痛苦异常。不多时，灵果尽皆干瘪，光华不再。反观兽魂，个个精气外溢，凶焰滔滔，对着男子龇牙咧嘴。像是早已料到这般，男子毫无惧意，手掌界珠，轻轻一托。界珠伸出一条条藤状物，对着兽魂便是一阵乱捆。兽魂像是遇到克星，不见一丝抵抗，便被捆得动弹不得。
　　眼见兽魂伏诛，凶威不在。男子手势一挥，兽魂们毫无招架之力，又被困在骨骸之中，吼叫连连。只见九具骸骨空洞的眼眶里有了神采。齿骨齐张，松散的齿牙发出机械般的声响。一道道密集的光束从骸骨们口中发出，聚焦在魂木树枝周围，交织成一个古朴的阵图。
　　阵图上烟雾弥漫，袅袅升起。周遭草木，如沐神露，猛长了一大截,脱胎换骨。再经岁月催生，许能开启灵智，重塑新生，踏上幻之兽道。而阵图上的魂木树枝更是获益非凡。翠绿的嫩芽鼓起了苞，花苞待放处羞红一片。不过一会，娇羞的苞朵渐开渐艳，芳华遗世，瑰丽迷人。隐约间，幻家众人对于自己境界有了一番明悟。似乎冥冥之中，观看此花之人，皆有一番道缘。
　　花乃奇花，名曰人花，天地人三花之一。由人之精血催生轮回种子，再取万物灵气滋养，方能窥得刹那芳华，重衍大道规则，被赐道缘。就在香气攀上顶峰，一道天光自九天倾泻下来，轻易洞穿气罩。似乎为感其炫丽，片片花瓣，自虚空飞舞而来，为其送别。终于花落无声，碎成满空花雨，化作星星点点的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