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之迷》谁伊莫等

35、人性的抉择

　　这是一支有着十几人的商贸小队，他们往返在雨都森林的各处村落，靠着微薄的收入为生。
　　这些人基本都是壮年大汉，会上几手混江湖的武技，在雾都山脉外围，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
　　“天色不早，大家也累了，就地扎营吧。”车队当前，一个身量奇高的人摘下斗笠，有气无力地说。
　　这个人面容憔悴，脸上全是倦容，就连眼神都尽是落寞。
　　“是。”围绕在马车周围的人低沉应道，也相继摘下了斗笠，露出一张张蹉跎过岁月的汉子面孔。这些面孔大多有伤，疤痕尤亮，想必负伤不久。
　　队伍最后一人，默不作声地停下了追赶马车的脚步，几步腾跃间，窜上了离队伍不远的一棵高树，倚靠在树桩上。
　　篝火被点起，众人围坐在马车篝火的周围，相顾无言，却是情绪不高，气氛再度陷入了死寂，只能听到噼噼啪啪的柴火声。
　　这是一辆驮着棺木的马车，四角悬挂着白绫。中间的棺木极为简易，由一株被劈成两半，中间被掏空的木材所制成。
　　“好了，咱们这支小队见过的生离死别还少？猴子之死，对大家都是一个打击，可我们的家人还要靠我们去养活。”身为队长的炎阳望着棺木，不无感慨地说。
　　是啊！像他们这种人，会得一点武艺，空有一腔的热血，却不愿沦为土豪乡绅的打手帮凶。为了生计，他们也就还有这点气力可以出卖。
　　篝火边的众人心情沉重，那逗憨的模样还历历在目。
　　这一次的行程开始极为的顺利，沿途遇到的野兽都被众人合力击杀，可就在回返的路途中遭遇到了意外。
　　一只金脊暴蜥袭击了车队。
　　那是一只只有活血境层次的幻兽，但对于这支凡人队伍来说，无异于灭顶之灾。
　　猴子为了救元锋，替他挡了一记，身死异处。
　　“如果大家没什么意见，我们这一次所得，全部给予猴子的妻儿。”炎阳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沉闷。
　　众人没有答话，心情更是凝重了几分，这样的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这支原本有着二十几人的队伍，如今仅剩下半数之人。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也会成为这棺木中的一员，到时自己家中老小又该怎么办。
　　“我去给恩人送点干粮。”蜷曲在黑暗中的元锋再也受不了这样的氛围，道了一声，便朝大树走去。
　　微风吹来，众人仿佛从篝火中看到了串串晶莹的光亮。
　　“恩人，您吃点干粮。”元锋疾步走到树下。
　　林棱从树上跃下，不言不语，接过干粮，又重新回到了树上。
　　每次靠近林棱，元锋全身都不由寒毛倒竖，疙瘩惊起。这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他只在那些上过战场的士兵眼神中见过。
　　他知道恩人杀过很多人。但这不是他对于眼前之人尊称的原因，而是恩人救了他们整支队伍。
　　就在众人感到绝望的时候，林棱的出现给他们带去了希望。
　　元锋永远忘不了，当自己亲手将匕首捅入金脊暴蜥喉咙，看着鲜血喷在自己脸上，嘴里甘之如饴的感觉。
　　“恩人，能让我亲手杀了它？”
　　“可以。”
　　林棱冷得透骨的言语，让元锋祈求救赎的心从未有过的温暖。那一刻，即便林棱叫他去死，他也无怨无悔。
　　林棱虽然击杀了刀疤男，但自己也受了不轻的伤，而死咒蜂狂暴的后遗症，在他最为虚弱的时候爆发了，
　　或许是目睹了太多的人世险恶，不知不觉中，就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他的性情逐渐在变冷，一点一点，却又清晰可见。
　　原本他有足够的时间可以出手救下猴子，但他并没有这么做。他见过了太多的人性丑陋的一面，对人性产生了质疑。
　　要不是，元锋这支队伍在生死考验下，彼此仍然不离不弃，他也绝对不会出手。
　　没错，这便是林棱对他们的考验！
　　如果死去的雷明能够看到如今林棱的巨大变化，是应该高兴还是失望呢。
　　夜凉如水，即便是修炼状态中的林棱，也会分出一半的幻识，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突然，一大片乌云遮住了月亮，投下巨大的阴影。
　　他双眼睁开，朝着西面方向望去。看来今晚又不能安心地修炼。
　　守夜的元锋毕竟只是凡人，并没有发现来袭的幻兽，连被包围了，还不为所知、
　　“大伙注意了，有兽袭。”
　　元锋终于是觉察到不对劲，这四周**静了，刚才还虫鸣阵阵，在这一刻，却静若寒蝉。
　　本来就没有熟睡的众人，从半朦胧状态中转醒，下意识紧了紧手中的利刃，就连睡觉都是兵器在身。多年的惨痛经验，养成他们高度警觉的防范意识。
　　四周的灌木丛，有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响起。
　　“该死，我们被包围了。”炎阳暗骂一声，从脚步声中听出了来袭之兽数量还不少。
　　林棱见众人一手拿着火把，一手拿着兵器，背靠背聚拢在一起，不由摇了摇头。这火把对于普通的野兽可能还有点效果，但对于幻兽，却是一点威胁都没有，反而影响自己的行动。
　　“嗷——”
　　这是一群巨狼，比普通野狼要高出大半个头，身形颀长，约有半丈多长。为首一狼最是英武，狼头上长满雄狮一般的鬃毛，体长竟达到了两米多。
　　炎阳的脸色变得无比的难看，常年在雾都山脉行走，对于幻兽的了解知之甚详。
　　这些大块头叫腐尸魔狼，任何一只都能歼灭他们这支小队。虽然它们和金脊暴蜥都处在幻兽链的最底层，但是他们比金脊暴蜥更加难惹。炎阳宁愿面对同等数量的金脊暴蜥，也不愿意面对这样一群魔狼。但凡狼都有一些显著的特征，而记仇还有团结，最是让人谈而色变。
　　“队长，不应该啊，我们行走在雾都山脉这么久，以往也运送过尸体，也从来没遇见过这些家伙，怎么今晚会突然袭击我们。”队伍中的刘亮紧了紧手中的武器，惊疑道。
　　这些家伙虽然以腐尸为食，但它们并不像其它食腐类野兽那样单单喜爱那种腐化的味道，它们更为挑剔。只吞食有灵气残存的腐尸。
　　现在这里只有一具尸体，毫无疑问，魔狼是冲着猴子的尸体来的。但是猴子与他们十几年交情，知根知底，根本就不是幻修，身上不可能有灵气。
　　那究竟是什么东西吸引它们，是气味，还是……
　　咦！不对！气味！气味……
　　“你们发现没有，这大夏天的，猴子的尸体居然没有发出任何气味。”炎阳望着扭头望了望身后这具棺木，耸了耸鼻子。
　　“咦！”
　　“难道是恩人。”
　　“说不定我们有救了。”
　　众人这才醒悟，纷纷希冀地望向望向那棵大树。
　　只见林棱站着斜靠在大树上，闭着眼睛，丝毫没有出手的打算。似乎这群魔狼不是他引来的来一般。
　　猴子的那具尸体确实是他动了手脚，他只是稍微地向尸体口中输送一团幻力，让尸体不至于发臭，没想到，一时之举竟然引来魔狼。
　　就在这时，林棱的眼睛，霍然睁开，冷冽如刀锋般注视着众人，低沉地开口道：”腐尸魔狼只对那具尸体感兴趣，只要你们退开，并放下武器，它们不会搭理你们的。“
　　声音冷得不像是他这般年龄，如同当头一盆冷水，将他们希望的火花浇灭。
　　众人的眼光在挣扎，这具尸体已经不是当初生龙活虎的猴子，为了这样一具尸体，舍弃自家老小，这样值？
　　“现在摆在大伙面前，有两个选择，一个便如同恩人所说，放下武器，退到一旁，另外一个就是捍卫猴子最后的尊严。”炎阳幽幽开口。
　　接着又道：“大伙家中都有老有小，做出怎样的选择，没有人会责怪你们。”他并未丢弃手中武器的打算，而是紧了紧武器，狠盯着围过来的狼群。
　　“对不起，大伙，为了一具尸体，而放弃家中老小，我做不到。”圆阵中裂开了一道口，一人丢下武器，走到一旁，羞愧地低下了头。
　　这样的裂口，既然崩了一道，就会有第二道，第三道……有了第一个丢下武器站出去的人，相继又有两人站了出来。
　　果然，如同林棱设想的一样，人性的丑陋的一面，又一次如此淋漓尽致地展现在他的面前。嘴角的戏谑更浓了，就如同一个局外人，冷漠无情地注视着事态的发展。
　　恩人冰冷的话语比他身上的杀气更令元锋感到陌生，他是那个救了他们整支队伍的人？还有这些曾经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患难与共的兄弟，这是他们？
　　“大明，阿德，刘山，你们……”
　　“元锋……”炎阳打断道，虽然能理解，但脑海中的记忆画面还是出现了一道道裂痕，这是永远也愈合不了的。
　　就在这时，三人中突然有人低声道：“猴子，他救的人是你，又不是我们。”
　　正是阿德。
　　静！
　　这一句话传出来后，周围寂静得可怕！
　　圆阵中的众人，心里全是冰凉，这句话如同一把把尖刀，向他们心脏捅进一刀，一刀，又一刀，在耳边嗡嗡轰鸣。
　　炎阳知道，这支小队已经完了，不管众人能否活命，也回不到从前。
　　林棱眯着眼睛，心中估算着。不堪一击的人性，在死亡的考验下，还能剩下多少人，还是零？
　　越来越多的人退出了圆阵，各自站在一处空地，相互间隔了很远，暗自戒备着，因为周围的外人已经无法让自己把后背交给他们。
　　元锋没有辩解，事实就是如此。望着越来越多的人离开圆阵，他甚至怀疑,如果猴子救的不是自己，他是否也会如同这些曾经的伙伴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