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瓷瓶》爱家威

11、不告而别

　　尚凡坐在院子里，天气有点阴，似乎要下雨了。

　　抬头看了看天色，尚凡继续埋头做手上的工作，最近他跟杨小暖学习了编篓子的技术，正在试着练习一下。眼看着两个人定的成亲的日子越来越近了，杨小暖也被牛大娘拉去“教导”去了。新衣也已经做好，不得不说杨小暖做起活来真是快极了。

　　“大娘，你看你说的这些我都记住了，我先回去了。”杨小暖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心里突然空唠唠的，有些不舒服。

　　“你这是初为人妇，该学的事情多着呢，你看，就这成亲饭也有讲究的……”牛大娘似乎并不准备停下来。

　　尚凡紧紧的编好一根竹竿，准备开始收口了，突然感到身前一暗，欣喜的抬头：“小暖你看……”尚凡的声音一下子梗在了喉咙里，看着眼前站着的几个人，瞳孔不由得收缩。

　　“别来无恙啊，殿下。”为首的那个人上扬着一边的嘴角，低哑的声音中带着一种尖细。

　　杨小暖终于忍不住了，“大娘，我先回趟家啊。”说完转身就往回跑。

　　“尚凡，尚凡——你在哪？”杨小暖冲进了尚凡的院子，院门是大敞着，院中放着编了一大半的篓子，唯独屋里屋外都见不到尚凡。

　　杨小暖心中那股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了，她紧紧的按住突突直跳的心脏，扭头往外跑。她顺着路，往村口的方向走，遇到人就问一句有没有见到尚凡。终于一个在田边喝水的汉子给了杨小暖答案“俺今早儿见到了几个穿着黑袍子的人，问俺村里来没来什么外乡人，俺想了老半天，可不就尚凡小子么，就给他们指了路，是不是尚凡家里面来人了啊，看着可不像是咱小老百姓啊……”

　　家里人……杨小暖紧紧咬住了牙，家里人……她一直都在骗自己，一直都在逃避这个问题，即使她知道这种事情她是无法逃一辈子的，可是却没想到，事情会来的这样的快……

　　尚凡，你去了哪里……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说就走了，为什么……不是说好了要和我一起生活吗……

　　杨小暖谢过了汉子，转身往家走，脚步，越来越沉，抬手狠狠的揉着发酸的眼睛，还是止不住快要决堤的泪水。杨小暖狂奔回家，关上房门，泪水再也止不住。和尚凡在一起的一幕一幕都不停的在她的脑海里回荡。“尚凡，你混蛋！你这个大骗子！哇——”杨小暖放声大哭，哭出来满腔的委屈。

　　哭累了，杨小暖抱着膝坐在炕上，透过窗户看着外面阴沉的天气，远处还有隐隐约约的轰隆声，眼看着这雨就要快要下了。

　　杨小暖就这样坐着，看着，看着天逐渐的变暗，看着闪电逐渐的晃眼，听着雷声由远及近，瓢泼的大雨顷刻间挥洒而下，沉重的雨点狠命的砸着地面，溅起混了泥土的水花。

　　这一夜，杨小暖忘记了吃饭，忘记了睡觉，就这样静静的坐了一夜，满心满脑都是那个瘦削的身影，那白玉般的手指，那化了冰雪的笑容……

　　天逐渐的放亮，杨小暖慢慢的动了动僵硬了的身体，完全忽视了身上传来的钻心的痛麻感，走到柜子前，取出了前天才刚刚做好的喜服，慢慢摩擦着，尚凡，你等我，我一定会把你找到……

　　简单的打包了几件衣裳，拿上盘缠，杨小暖就出门了，锁好院门，又锁好尚凡家的们，杨小暖毅然绝然的转身离开。路过牛大爷家，向牛大爷简单的说明了情况，便不再理会牛大爷之后说的劝阻的话，彻底的走出了这个她生活了十八年的村子。

　　“鸨妈妈，这些是我所有的存货了，我一气儿都卖给你了，我急着要盘缠用。”

　　鸨儿打着哈欠，被杨小暖弄得一头雾水，刚刚睡下便被杨小暖给挖了起来，转头看到了杨小暖的包袱，“小暖，你这是要出远门？你那个漂亮小伙子他……”鸨儿赶忙的住了嘴，想来，那个公子就是那几个人要找的人，那日几个黑衣人找上来她，刀架在脖子上问她见没见过画上的人，那除尘绝世的面貌即使瞥了一眼，她也不会忘的……

　　“啊啊，小暖，这些我都要了，我这就给你拿钱去啊……”

　　杨小暖拿了前，买了些干粮，顺便去铁铺买了把短剑用来防身。她从未离开过这里，曾经觉得这个小镇就是她这辈子到过的最远的地方了，可现在，她要迈出去了，即使她并不知道前面的路会是什么样子，但一想到那个人，她便有了用也用不完的勇气。

　　出了小镇之后再往南走就会到离得最近的另一个小城了，在出发之前，她已经向一个商贩问了路。几天的风餐露宿杨小暖并没有感到辛苦，反而当做了对自己的历练，就好像是在山上采药时候的情形，想着想着，她不由的担心起尚凡的身体，这么些天都他去了哪里，有没有好好吃药……病有没有发作……

　　这日，杨小暖赶了一天的路，正巧看到离官道不远的地方有一间破庙，心下一喜，终于不用露天过夜了。加快脚步赶过去。

　　庙里虽然破了一些，但是遮风挡雨还是没有问题的，杨小暖素来对这些东西就没有甚么在意。随后到庙后的的林子里面摘了些野果，又逮到了一只兔子，虽然没有在家的时候逮到的兔子肥，但现在对于杨小暖这些天没捞着油水的肚子，真是一个天大的美味。

　　天色逐渐的暗了，竟然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杨小暖更加的庆幸自己找到了这处落脚之处。熟练的点起一堆干柴，架上逮来的兔子，顿时一股肉的焦香味就溢了出来。杨小暖闻着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烤好兔子，杨小暖幸福的扯下一条兔子腿，刚刚咬了一口，就感觉一阵风刮过去，眨眼间她的兔子就没了！那可只是缺了一条腿的囫囵兔子啊！杨小暖感到了心在滴血。三口两口先解决了自己手上的兔子大腿（她怕再被偷走），嘴里还嚼着肉，含糊不清的喊着“是谁！偷了我的兔子，赶紧出来还给我！”

　　“哈哈，丫头你占了我的住处还这么蛮横，这兔子就当做是你的谢礼，我勉强接受了。”一个听起来略微有些苍老的声音在上空传来，但却见不到人影。

　　杨小暖好生不服气，自己的东西白白被人吃了还是她的不是了，“这个庙没名没姓的，你凭什么说是你的！偷人家的东西还这般有理！”杨小暖掐着腰，对着空气吼。到嘴边的肉就这么没了，她实在是咽不下去这口气！

　　然而，声音的主人似乎是忙着吃肉没空理她，庙里只能听到吧唧吧唧咀嚼的声音，听着这声音，杨小暖更加的受不了，恨不得把吃肉的人揪出来狠狠地揍一顿，可惜她的功力不到家，根本感觉不出那个人的位置。只好愤愤的走到自己的草垫上，坐下，掏出口袋里白天采到的果子，闷闷的吃了起来。随着杨小暖咔吱咔吱的声音，啃兔子的人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杨小甚至感觉到了有一双眼睛正在盯着她手里的吃的。下意识的，杨小暖把自己的包裹紧紧的搂在怀里，生怕被抢了。

　　突然，外面有了响动，感觉是不少的人在往庙这边走来。杨小暖不想给自己招惹麻烦，偷肉的人已经让她见识到了，这个世界上会抢她吃的人很多！随即起身，熄了火，纵身藏到了佛像后面。她听到她耳边那个声音又出来了，“小丫头有两下子嘛，人在这个距离就可以感觉到，不错啊。”黑暗中的杨小暖更加看不到那个小偷在什么地方，只能紧紧的搂着自己的包裹，护着自己的吃的。

　　果然，过了很久才跑进来几个人，是几个粗壮的汉子。几个人一进屋就骂骂咧咧的，“妈的，真特么倒霉，竟然下了雨，瞅瞅老子这一身的泥点子。”

　　“草，真不爽，要不是那些南蛮子搅和，哥几个用在这么个天儿往这大北边跑么。”

　　“哎，老二，你闻闻，我怎么觉得这里头有肉味啊，这里有人！”

　　一下子，空气都好像紧张了起来。

　　进门的几个汉子，点起了柴火，见到地上熄灭的柴火棒子，互相对视了一眼，果然这里有人！不管是敌是友，都得搞清楚。几个汉子就开始搜罗起这个小庙。

　　杨小暖心下一紧，正捉摸着自己能不能对付这几个汉子，突然身子一轻，被人拉了起来，等再次坐稳了，发现她已经坐在房梁上面了，原来这个小庙的房梁上面还很宽敞，俨然一个小阁楼。她现在坐在一根很靠上的梁子上，下面的人就算往上看，也看不到她。心下顿时松了口气，不用想也知道，拉她上来的是那个偷兔子贼，怪不得刚刚能装神弄鬼的让她找不到。

　　果然，离她不远的地方，蹲着一个人，一头又脏又乱的头发，一身破破烂烂的衣裳，看样子应该是一个邋遢的老头。不过比照着这个人刚刚的所作所为，这该是有些功力的老头。此时，他正在捧着还没有吃完的烤兔子，手里还攥着几个果子。杨小暖看看自己空空的怀中，暗自叹了口气，算了，权当是谢礼了。环视一下她现在带着的地方，这房梁上挂着些破破烂烂的衣裳，碗盆什么的，看来这个人说这是他的住处果然不假。杨小暖有些不好意思，现在她油生出一种自己真的该给谢礼的想法。

　　地上的几个汉子找了一圈没找到人，就骂骂咧咧的坐下了。

　　“你瞅瞅现在这世道，都成了什么样子了，到哪都得提心吊胆的。”

　　“自从现在这个当上了皇上，这日子就特么不好过！瞅瞅那天天在山下走的都是些什么人，一点油水都没有，过得比咱还穷。”

　　“幸好及时听大哥的往北边走，这要是留下了，估计早死在战场上了。”

　　“老三，别特么晦气，以咱哥儿几个的本事，在哪边都混得下去。”

　　“大哥，这武林上最近也不太平啊，趁着朝廷现在顾不得这些了，很多人都开始准备着重新冒头了。”

　　“咱哥几个要不要也来掺和一下。想当年在武林，咱们也是有名有号……”

　　旁边的老二给了正在哇哇说话的汉子一记白眼，那汉子瞄了一眼默不作声的老大，乖乖的闭了嘴。

　　杨小暖一直呆在房梁上，看着下面的人说话，磨刀，又看着上面的人把她包裹里的吃食都扫荡干净。过了很久，逐渐的，睡意就上来了，她知道，现在的处境还是安全的，那个人虽然古怪，但是一直离着她远远的在吃东西，也不出声，没有什么恶意，下面的汉子根本就找不到她，便靠着柱子放心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杨小暖醒了过来，猛的发现自己面前一张放大的脸，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拔出腰间别着的短剑。那人快速的闪到一旁。杨小暖定睛一看，是昨晚偷兔子的人，这才看清这人的脸，脸上脏兮兮的，仔细看觉得并不是个老头，脸上没什么褶子，但想起昨天晚上说话的语气和声音，明明应该是个怪老头才对。

　　那个人没在意杨小暖打量的目光，指了指地上还在呼呼大睡的汉子，又指了指门的方向，转手又把杨小暖的包裹丢给她，杨小暖有些明白，这个人是想要她在这些汉子醒来之前走吧。心下有些感动。正要起身跳下去，对面的人飞快的过来，拉住杨小暖的手腕，一阵风一样的带着她冲了下去，虽然一直沉浸在这阵风中，但是杨小暖还是意识到，这个人在拉着她往门外走的同时，顺手捞了那些汉子的包裹，当那个人带着杨小暖闪到庙后的山坡上时，手里多了一堆钱袋子，还有干粮袋子。

　　杨小暖无欲望苍天，真是吃货属性。

　　“丫头，我还想吃兔子。”那人突然来了一句，声音依旧是苍老，但看着红光满面的脸色，杨小暖觉得这个声音不该发自这个人的身上。

　　“你多大。”杨小暖问了一个没头没脑的问题，她实在受不了这种猜不出的事情。

　　对面的人仿佛没有料到杨小暖第一个问题会是这个，愣了一愣，转而哈哈大笑起来，笑的一头蓬乱的头发都在掉渣。

　　“我可是比小丫头你大了好几辈子啦，哈哈。”

　　“你看起来不老。”杨小暖实话实说。

　　“丫头你真是可爱啊，哈哈哈，我这么就都没遇见这么逗的娃子。”

　　转头对着杨小暖“丫头，想知道的话，再给我烤个兔子吧！”

　　杨小暖转身就走。

　　“哎哎哎，丫头，这样，你给我烤个兔子我可以回答你个问题，这世上可没有多少我不知道的事情啊！”

　　杨小暖停下了脚步，她真的需要一个回答她的人。

　　晌午。

　　“小丫头，你这抓兔子的手法可真是一流啊，烤兔子烤的也好！”那人捧着烤兔子，吧唧吧唧吃着可欢。

　　杨小暖蹲在不远处，闻着香味画圈圈，她也饿了好么，忙了一上午了，也就吃了一点干粮。

　　那人表示出一点都没有看出杨小暖怨念的样子，万分享受的吃光了手里的兔子。

　　“说罢，丫头，你想问我什么。”

　　“你知道尚凡这个人吗？”

　　“是你的情郎？”那人饶有兴趣的看着杨小暖。

　　“是我未婚夫。”杨小暖答得干脆，毫不扭捏。

　　“自己丢了未婚夫啊。”那人毫不留情丢刀子。

　　“嗯，他被人带走了，我要去找他。”

　　“这人我没听过，或许不是真名呢……”

　　杨小暖不说话了，她从来没有问过尚凡的真实身份，自然也没有问过“尚凡”是不是他的真名字，突然，杨小暖好生失落，觉得她对尚凡的了解实在是少之又少，实在是不合格当他妻子……

　　“小丫头不要难过嘛，我也就是随口一说。不过我可以给你说个去处，你可以去那里问问。”

　　“什么地方？”

　　“无痕谷。”

　　“无痕谷？”

　　那个人看看杨小暖的表情“你知道这个地方？”

　　“嗯，我也只是听我爹说过，具体是个什么地方我也不清楚。”

　　“风过无痕，风过无痕，这便是无痕谷名字的由来，风总是会刮来消息的你说是吧？”

　　杨小暖看了那人半响，说的确实有些道理。其实，她没有告诉他，其实她确实要去找这个无痕谷的，因为她爹对她说，要是遇到了什么实在解决不了的问题就拿着信物去无痕谷，会得到帮助的。

　　杨小暖决定，先去无痕谷寻求帮助。

　　“无痕谷怎么走？”杨小暖开口便问。

　　“哈哈，你这个问题倒是问对了，无痕谷可是神秘着，一般人还真是不知道它的所在。”

　　“你到底知不知道！”杨小暖很受不了这个磨磨唧唧的人，其实她更多的还是对他偷了她的兔子有很大的不满，对这个人的成见一时半会是消不掉的。

　　“不要急，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杨小暖再次上路了，临走之前，她又去逮了几只兔子给那人，还顺便着教他自己的打猎经验。换来的就是这去往无痕谷的近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