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六姑娘》源远无长

25、第二十三章

　　王氏坐在马车上，心里替正千户夫人可惜，难得碰到个深明大义的婆母，却有这样一个拎不清的婤娌，想必平日里多有糟心的时候。不过别人家的事终究与自己不相关，王氏自来到松滋，受乡野田间粗野之气熏陶，心胸也放宽了许多，少为无关之人纠结，一颗之心都放在丈夫儿女身上。
　　一家人逛街当然各有各的出去，四老爷一出千户府立刻将孩子丢给了王氏，一头扎进了书店。王氏带着三个孩子，先让马夫赶去绸缎庄选了最好的布匹预备隔两日为孩子裁制衣裳，然后添购些日常用的柴米油盐以及香料药包为将要到盛夏做些准备，再应几个孩子的要求去糕点铺子称了绿豆饼红豆糕，最后才许了六姑娘的请求下车玩耍，虚岁十二的四姑娘却被要求坐在马车中，只允许拉了帘子看车外的人群。
　　大堰朝对女子的贞洁观念并不是十分变态，不说松滋这样的小县城，便是宜城中改嫁二婚的妇女也不乏其人，大街上也有普通人家的女孩行走，甚至做买卖的妇女也不少。只是大家小姐自持身份，倒并不是十分愿意跟平头百姓挤来挤去，觉得不是十分雅观。这在现在也是十分正常的，那些家教严格的家庭，比起那些满山里漫跑的农村娃自然要约束很多。事实上，如明清两代般缠着小脚出门带了帷帽不许改嫁活人立贞洁牌坊甚至未嫁的少女守望门寡的事在历史上也是匪夷所思的。比不上现在的自由，但是勉强一下还是能接受的，这大约是六姑娘将前世忘得快在大堰朝如鱼得水的原因之一吧。
　　四姑娘性格娴静，在马车上呆着也行，一点儿也没有受拘束的不适感。她目光追着六姑娘留哥儿，看他们两个开心地跑着，心里也格外欢快，脸上都是笑容，让王氏看了格外欣慰，总归没将两个女儿都养成野孩子。她顺着四姑娘目光看着六姑娘留哥儿两个在人群穿梭，突然停在卖糖人的摊子前走不动了，笑骂道：“两个馋虫儿。”
　　这时一少年走到六姑娘留哥儿两人跟前，不知说了什么，两个小家伙笑得前俯后仰。王氏远远看着这少年，觉得格外眼熟，四姑娘也看到了，笑着说道：“这是毅之弟弟的书童，整日里在家里给他念《论语》。”
　　王氏笑了两声，心中却有些犹疑，似乎在别的地方见过这少年。不过十一二岁年纪的小孩，大约一直生活松滋，她怎么会认得？王氏心中怀疑、十一二岁岁？王氏突然记起，十一年前，她生了暖姐儿，跟着老太太去寺里还愿，看见一名女子晕倒在姚府门前，老太太吩咐人将她扶进府里，救了起来，调养了半个月女子才离开，据说这名女子还怀了孕。后来周云子上门送了两幅画，以此感谢姚府。这个小少年，眉眼间可不就有这女子六分的样子吗？
　　概说七八年前的人见过的人原不会记得这样清楚，只是周云子当初两幅画一副是宜城风光图，另一幅画的是一名女子在秋日独自对弈，王氏虽只看过一次，可画中女子落寞寂寥的神态让她记得格外深刻，还曾暗自羡慕这女子有幸被画圣画下。
　　莫非这少年跟周云子有些关系？王氏心中想道。她心中记着这极重要的事，也无心再逛，让小厮唤了四姑娘留哥儿回来，又拐去书店将四老爷接回家。
　　除了王氏，一家人都觉得不尽兴，留哥儿六姑娘还想去买糖画，四老爷觉着还有好些书没买，便是四姑娘也还没看够热闹，是以众人都期期艾艾。不过家里是王氏做主，她一声令下，车夫麻利赶着车子，一会儿便到了山脚。
　　弄清楚那是书童身份对王氏来说是十分重要的事。若这书童是那女子所生，也许就是留哥儿从周云子那得的一份机缘。王氏因这想法抑制不住的心跳加速，但她却强行压下万千激动。不说事情尚未得到证实，便是那书童真是周云子子嗣，王氏也知不能声张。终究忍不住，王氏急于回去跟张嬷嬷商量对策。
　　回到学宫，四老爷拉个老教谕喝酒，意犹未尽的六姑娘留哥儿两个脑袋凑在一起闲话，六姑娘端端正正坐着练字，引得说的正欢的两人也受了影响，打住话头，乖乖用功。
　　明房里，王氏低了头跟张嬷嬷低声说着自己的猜测。张嬷嬷听了，也是激动不已，提议道：“不如明日派个小厮去茶馆酒寮探探这书童的来历？”
　　王氏想了想，便否决了，“事情做了总有痕迹，周先生那般了不得的人物，若是知道我们故意借了这书童图谋于他，只怕不喜。我只不动神色让相公施恩于这书童，若他跟周云子无关，只当做回好事。若他真是周云子有关，又念两份恩情，便是留哥儿的运道。”
　　王氏虽是内宅妇人，心思着实深远。她掌管着家中老小，旁敲侧击几句，便从丈夫和儿女口中打探到了不少消息。原来这书童叫周志生，正是十二岁，一直跟着母亲过活，只因母亲病重，便签了活契在千户家中做书童。千户所那样的地方还要签活契的人？王氏便怀疑千户府中的老夫人知道些了不得的东西，才给这少年行便利。
　　六姑娘看王氏似乎对周志生十分感兴趣，怀疑地问道：“周志生昨日才跟着楚毅之到学堂，娘亲怎么知道他？”
　　“没什么，只是听你张师母说他资质高，极得先生喜欢所以才有些好奇。”
　　六姑娘便误会王氏是喜欢书读得好的少年，家长喜欢孩子在学校表现优异再正常不过，她为此大大愧疚了一番，往日里尽玩闹，不将心思放在课本，字写得潦草，又没在一把胡子的老先生的催眠中坚持住不受周公召唤，是以不得先生喜欢，没让王氏和四老爷在类似家长会的场合长脸。
　　姚府上有专门为家中闺阁女子开设的女学，在松滋这样小的地方，却没有专门的女学。不过小地方也有小地方的好处，这里风气相当开放，得宠一些的小女孩儿有些都是跟着家中兄弟上的蒙学。
　　学宫是县学，是中了秀才的生员读书的的地方。松滋因文教不兴，生员少，又有部分在家中自读，所以学宫空了不少地方，便有退休的教谕借了地方开设蒙学。此一举可有数得，一是增加了学宫的收入，免了教谕拿不到俸禄，二是让附近的幼儿得了便利，能得名师指教，又有同学讨教，三者便是让学宫的教习有机会培养英才，得了好的苗子从小调养，算是为本地的文教作出贡献。
　　六姑娘自五岁起便近水楼台进了学宫里的蒙学，跟着喜欢摇头晃脑的老先生读书认字。这位老先生的蒙学五天一休，立春要休，春分要休，遇到先生有事放假，到了五月还要放半月的田假，王氏抓得严，学堂放学便回家私下学。
　　大约是楚毅之弄清楚喜欢摇头晃脑自娱自乐的张老先生爱放假的习性，腿好后立刻申请转班，跟他同来的还有书童周志生。昨日里两人一同过来，先生摸了一下底，发现楚毅之七窍通了六窍，又听说了他淘气的大名，立刻往后一指，安排他坐在最后的角落里。惭愧的是，六姑娘就在楚毅之正前面。处理好楚毅之，先生又考周志生。哇塞，这下捡着宝了，一手方正的字，一副机灵的心肠，好苗子啊，喜得先生胡子直颤。
　　张先生年纪大，精力不济，对学生宽容为主，教的多是女蒙生，其实相当于慢班了，有志气的都不会特意转过来。不过楚毅之明显不是有心于学的，估计楚千户也不指望他能考个举人进士什么的，倒是可惜了据说天赋极好的周志生跟着他在慢班。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呢，张老看见周志生像捡了宝贝一样，更不搭理其余的学生了，让有心要表现一番的六姑娘失落不已，原先便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现在更不爱去学堂了，索性在家中跟着王氏四老爷学习。
　　不想原先不太管她的王氏看见她在家中练字，立刻板着脸训道：“今日里怎么不去学堂？”
　　“在家中也一样啊，再说先生也不理我们，所有心思都在周志生身上，跟在家中也没啥区别。” “受了先生冷落便不去吗？你就是这样尊师重道？”
　　六姑娘很无辜，以前不也经常在家里吗，先生又不在乎的？看王氏面色不好，她赶快收拾东西往外跑，更年期的女人惹不起啊。
　　如今早课已完，正是先生给学生授课的时刻，老先生又在周志生旁边指导，六姑娘猫着腰溜进去，她刚坐下，楚毅之便捧着那本宝书低声跟她说话：“晏姐儿快过来，快看看我画的蛇鞭。”
　　六姑娘烦躁地将楚毅之的手一推，“我先补眠。待会儿再说啊。”
　　她一觉好眠到山上流云寺午课钟声响起才清醒，伸伸懒腰，正好看见楚包子站在旁边，期期艾艾说道：“醒了就看看我画的画吧。”
　　六姑娘才不管什么画呢，她肚子饿了，这时候吃饭要紧，她敷衍说道：“下午再说啊。”
　　“骗人，下午你从未来过。”
　　“那就明天再说，我肚子饿了，别挡路啊。”
　　楚毅之好想让六姑娘看看他画的百晓生兵器谱，顺便还想问问留哥儿说的《天龙八部》有没有画好，可是六姑娘都不理他。于是，委屈的楚毅之默默跟在六姑娘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