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魂]于无声处》千芷

1、于无声处

　　一#
　　窗外雨声潺潺。
　　[阿光，我想和你对弈。]乌帽广袖的鬼魂手持折扇，也许是滴滴答答的雨声让他回忆起什么，一向活泼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闷闷的。
　　身后没有响起少年清亮的声音，佐为回过神来，才发现不知何时阿光已经睡着了。
　　知道自己不能打扰阿光休息，佐为在窗子边坐下来，安静的看着细而密的雨义无反顾的砸落在玻璃窗上。
　　雨啊……
　　一千年的时光，还是有很多东西并没有改变呢。
　　比如雨雪，比如草木，比如自己钟爱的围棋。
　　想到围棋，原本有些落寞的眼睛再次欢快起来，眼角眉梢都透着喜气，漂亮的眼睛撒了星子般生动明亮。
　　嗯，等阿光醒了之后雨应该也差不多停了，他可以让阿光带他去围棋会所，那里有很多热爱围棋的人，能对弈，对弈~
　　鬼魂很快开心起来，无声的在不大的房间里欢快的跑来跑去。
　　魂体状态的佐为不会觉得累也不会困，转啊转的还是停了下来，托着下巴看阿光的睡颜。唔，有黑眼圈？怎，怎么会，阿光还只是个孩子，怎么会有黑眼圈QAQ要不……今天就不去围棋会所了……阿光需要休息，嗯，我不能因为自己想下棋而让阿光这么累，但是……呜……
　　鬼魂自己纠结来纠结去，俊秀的脸皱成一团，无声的自言自语。
　　进藤光醒来就看到这样一幕，很有些哭笑不得。这个单纯的鬼魂，又在想些什么啊？
　　[佐为。佐为？]
　　[啊啊，阿光你醒啦！要不要再睡一会儿？不不，要不要去围棋会所~呃不对，果然还是再休息一下……]
　　[噗嗤]
　　[臭阿光，笑什么？]
　　[没啦……]这个家伙。进藤光打了个呵欠，随手抓了抓自己压得乱糟糟的头发，然后利索地爬起来，走出几步后回头，冲着身后还在纠结的鬼魂笑眯眯地道：“走啦，不是说要去围棋会所？”
　　[嗯嗯！！]听到围棋，佐为一下子精神奕奕起来，扑上去将阿光圈在怀里开心的蹭。[我就知道阿光最好了~不过回来要好好休息哦。]
　　[知道啦，啰嗦。]进藤光看着挂在自己身上的佐为，眼中带着自己都没有发现的宠溺和暖意。
　　佐为……
　　进藤光的眼神微微一黯，随即若无其事的将手抄到兜里对着佐为咧咧嘴。[今天我们找人来下一对三怎么样？]
　　[好~~]
　　佐为兴奋的绕着阿光跑来跑去，显然是在为能够下棋而开心。这样简单易懂的佐为，却能够不让自己察觉的消失……进藤抄在裤兜里的手渐渐握紧，眼中闪过一丝悲伤。
　　这一次绝不会再这样失去你。
　　二#
　　[阿光阿光，再下一局~]佐为挥舞着折扇，显然还沉浸在刚刚对弈过后的舒爽中。
　　[已经很晚了，明天再来。]
　　[哦……]佐为耷拉着脑袋，但很快又振作起来，拉着阿光露出可怜兮兮的眼神，[那说好了哦，明天再来！]
　　[嗯，说好了。]阿光看似不耐，嘴角却隐隐带着笑意。[马上就放假了，我带你去网吧下棋，在电脑上你可以尽情的和世界各地的人对弈。]
　　[真，真的！！好神奇！对弈对弈~]
　　七月。和印象中一样，名为sai的棋士在网络上迅速走红，无数的对战邀请纷至而来，让佐为激动地来回转圈。
　　[阿光阿光，这么多棋士要和我下棋欸~]
　　[嗯，暑假让你下个够，可别输哦。]
　　[我不会输的！]佐为对自己很有信心。[阿光你让我注意现代定石，现在也掌握的差不多了~我感觉到了，我在变强。]
　　阿光只是笑，没有说什么。
　　[对了阿光，他们常常提起的职业棋士，阿光你要不要去考？塔矢今年不是要参加吗？]
　　[不了，没兴趣。]阿光一脸不在意，佐为也就没有说下去。只是细心的他注意到阿光的眼神有些恍惚，像是有什么沉重的东西积压在心上。
　　不是第一次了，阿光露出这种眼神。
　　佐为不明白，但他知道即使问了阿光也不会说。
　　这样子的阿光，让他担心。于是佐为暗自给自己鼓气，然后挂上大大的笑容开始各种卖萌，终是让阿光展颜露出些许笑容来。
　　阿光，我希望你有什么心事能够和我说，我们是最亲密的人，不是吗？
　　最喜欢阿光了啊。
　　最喜欢。
　　三#
　　[佐为。]阿光用少有的严肃语气认真的开口。
　　[嗯？]佐为没见过这样的阿光，下意识的正襟危坐，答道。
　　[你认为，你所追求的“神之一手”，究竟是什么？]
　　佐为怔了怔，没想到阿光是问这方面的问题，但他还是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儿，随后答。[围棋并没有真正的最高点，每个人的心中应该都有着不同的定义。在我而言，神之一手也许是能让我感受到真正绝妙的一步，但在它真正到来之前，其面貌是想象不到的。如果真到了那种时候，相信我一定会有所领悟吧。]
　　[那么……]进藤恍惚了一下，终究是下定了决心般的开口。[那么你有没有想过，在领悟到了神之一手之后，你会怎么样？毕竟你之所以存在千年而魂不灭的原因，不正是你对神之一手的执着和渴望吗？]
　　进藤看起来像是被戳到了什么痛处似得激动起来，他忘记了在脑海中诉说，而是直接喊出声来。
　　佐为愣住。他从未想过这样的事，他的脑海中从来也只有下棋，除此之外别无所求。但是阿光所说的话……
　　他的眼神依旧平静而温和，说出的话却让阿光觉得残忍而绝望。
　　[那么，我也许会消失吧。]
　　消失……
　　阿光想起自己曾经每夜每夜在梦中哭泣着醒来，而现在自己在命运的安排下回到过去，却只得到这样一种答案。不，他不甘心！
　　[我绝不会，让你消失的！]他一字一顿，像是在告诫佐为，又更像是在告诉自己。
　　那种绝望悔恨孤寂，他不愿再体会一次。
　　四#
　　“佐为，别走……”数不清第几次在梦里哭醒，他一遍又一遍的梦见那个修长温润的背影在自己眼前渐行渐远，只剩一片雾茫茫的光晕，徒留下自己一个人，将痛楚与哽咽堆积在喉中，却无法开口。
　　“佐为……”阿光无意识的呢喃。
　　[我在。]存在千年的鬼魂温柔的看着他，冰凉莹白的指尖轻轻地落在他的脸颊上，仿佛能感受到一丝淡淡的凉意。
　　“佐为……”
　　[嗯。]
　　“佐为……”
　　[嗯。]
　　“佐为……别离开我。”
　　[我不会离开。]
　　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永远不离开。
　　***
　　来年樱花开。
　　白色狩衣在风中缓缓浮动，浅绛色的里衬将佐为俊秀的面容衬得更加温润如玉，隐隐映着玉石般的熠熠光华，优雅翩然如嫡仙。
　　他握着手中的折扇掩住嘴角温柔笑意，目光胶着着树下小憩的少年。
　　千年不散的鬼魂迎风而立，浅笑盼兮若皎月。
　　来年复来年，执手相伴。
　　风暖熏开花万朵，醉人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