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如果时光会变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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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重伤
后来再见到夏青岩的时候，是我高二那年。
那一年发生了好多事。
我那个自从我出生就再没回过家的父亲，回来了。他看起来很体面，不如小说里那些个离开又回来的父亲一般邋遢而恶劣。他找妈妈讨要抚养权。对于一个连妈妈自己都感到陌生的男人，她当然不愿意把我交出去。自称是我父亲的男人看着我落了泪，摇摇头叹口气，离开了我们这个颤颤巍巍的家。
后来，妈妈在纺织厂出了事。因为她的工作服袖子略长，没有卷起，而被高速运转的机器夹住，又因为当时工作间里没有人，她就那样撕心裂肺地哭喊着，被机器活生生碾碎。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木了，连哭都忘得一干二净。葬礼是没有办的，因为十六岁的我没有那个能力，我没办法。
妈妈家的几个舅舅和姨姨都来看了我，安慰我不要难过，要好好学习，以后要有出息。后来商量我的抚养权的时候，他们争了起来。
他们原本是不怎么喜欢我的，甚至看不起没有丈夫的妈妈，但是由于妈妈是意外死亡，纺织厂给了大笔赔偿金，全部在我的名下，所以他们不约而同开始争抢我的抚养权。
那个时候我甚至觉得把自己交给那个陌生的父亲，都比落在他们手里好万倍。
就在我在父亲的公司外踌躇徘徊的时候，我遇见了夏青岩。
他还是我开始见到他的模样。
一点没变。
见到他，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哭。
“是筱筱么？”看见我，他整了整袖口，跟一旁的人打了声招呼，向我走了过来。
这个年纪的我很反感别人摸我的头，所以在夏青岩伸手的时候我就往旁边跨了一步。
“你怎么在这儿？”我看着还是十五六岁样子的夏青岩，问到。
他笑了笑，说:“采访。你来干什么？”
我看着他背着的相机，忽然有点哽咽:“我来找我爸，我爸叫桐梓德。”
“怎么了，”他还是伸出手摸了摸我的脑袋，忽然间恍然大悟:“我说那个桐总怎么看着眼熟，原来是你爸爸。”
什么叫原来是，夏青岩你蠢啊……我明明五年前告诉过你，我爸爸从我还没出生就走了，你记性真特么好。
“筱筱，怎么哭了？有谁欺负你了？”夏青岩忽然抬起我的下巴，帮我抹去泪水。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看见他我就觉得委屈，好像之前没流出来的泪这会儿都回来了。我一把扑进他怀里，揪着他的衣领大哭着:“我妈妈不在了……舅舅姨姨都抢赔偿金……我没有办法才来找我爸……可是我跟他不熟，我不知道他对我会怎样……夏青岩……我怎么办……”
“是……监护权的问题么？”
我忽然抱住他的腰，把头埋进他的胸膛，抖动着肩膀，不说话。
我知道，如果是夏青岩的话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说他养我。
只是这次我的猜测有点偏差。
夏青岩捧着我的下巴，轻声问我:“养你我有什么好处？”眼睛里全是迟疑。
我懵了。这是夏青岩么？
“夏……青岩……我没有什么能给你……我……”我哆哆嗦嗦避开他的眼睛，滚烫的泪珠再一次从我的眼角滑落，砸在地上，消失不见。
他忽然错身抱住我，在我背后闷闷地说:“桐筱筱，别给我惹麻烦。”
他身前的相机顶在我刚发育完全的胸前，硌得我生疼。
……
抚养权这件事就这么告一段落。
那天那个样子的夏青岩我也只见过一次。就好比那天他吃了药，而后来他的药丢了一样。
后来我才了解到，夏青岩是今年刚调到这里来的。他学的播音主持，到头来却做了本市电视台记者，真是亏大了。
我高二上完要升高三的时候，社区发了通知，这一片小区要拆迁了。
我没了住处。
之前一直都是我住我的夏青岩住他的，他只负责闲着的时候来给我收拾收拾做做饭，偶尔也带我去他租的公寓。现在可好，没了住处我只能跟他混了。
夏青岩很少跟我提及我手里有多少钱的事，或许是他觉得这样我会想起妈妈来。
事实也正是如此。
但是不知道那天他怎么抽了，不知是心血来潮还是血管堵塞，问了我句:“筱筱，你手里的钱可以自己买套成品房了都。”
我站在他身后，看不见他的表情。听见他这句话，一下慌了，手里拿着的剪子瞬间滑落，狠狠扎在我脚上。
我捂着嘴巴闷哼一声，没有说话。
夏青岩听见剪子落地的声音，原本仰头喝水的他放下杯子，转身的同时说着:“别砸着脚了……”
我估计当时他看到的是一地的血。
……
在出租车上，夏青岩忽然咬牙切齿地问我:“傻得很，你不疼么？为什么不叫出来？”
我披着他的外套，缩在他怀里不说话。是挺疼的，可是比起失去母亲的疼，这又能疼到哪里去。
他忽然搂紧我的肩膀，贴着我的额头，哽咽着说:“桐筱筱，不是说好了不给我添麻烦吗？”
“你要是心疼医药费，咱不治也成啊，没谁逼着你去医院，对面不是有诊所，上点药……”我嘟囔着，恨不得掐死他。
司机大叔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们一眼，叹了口气，问到:“小伙子啊，你女朋友这是怎么了？”
我想，夏青岩那个保守的老封建，第一时间应该先解释我不是他女朋友，然后就不会再搭理司机大叔。
可是他根本不在意老大叔的措辞，调整了下我的位置，然后抬头问大叔:“大爷，您能快一点么？”
我差点就噗嗤一声笑出来了。
夏青岩，你有种，够狠。
司机大叔不过是四十出头的年纪，我十六还得叫他大叔，好家伙，夏青岩二十五，直接就大爷了。
我猜司机大叔的脸色一定非常，特别，超级，不好看。我还猜，司机大叔最后收钱的时候多收夏青岩的钱了，因为只要不是特别正直的人，都会那么做。
挂了急诊，夏青岩把我放在诊室的床上，松了口气。医生给我看的时候，他嫌弃般说到:“筱筱你绝对长胖了。”
听了这话，我有点不舒服，便赌气一般，说:“有种你别抱我。”
我清清楚楚看到医生抬眼瞥了下夏青岩，满眼都是鄙夷，他说:“胖一点有什么不好，哪个男人像你一样会嫌自己女朋友胖。”说完，医生拿着酒精开始给我消毒。
反正言外之意，就是夏青岩你是男人吗？
夏青岩那小俊脸哟，一下子就黑了。他估计也是被呛得厉害，根本不理那医生，只跟我说话:“筱筱，下次悠着点，不然养你的钱都交医院了。”
医生再一次特别讽刺地看着夏青岩，说:“这么点钱哪够养女朋友。你还可以再小气一点，下次直接找个街边摊上点药。”
医生涂在我伤口上的药凉凉的，不但不舒心，反而还有点难受。
我觉得夏青岩要忍不住了，连忙打了个圆场，说:“没事，我回去买个安全套，下次再掉了起码不会这么严重。”
医生冷笑了下，说:“让他备好安全套吧，本医院从来不收未婚先孕的女孩子。”
我忽然想掐死医生……妈蛋我说安全套你就当是那种安全套？！
夏青岩气得脸色发白，瞪了眼医生，转身就出去了。
“你男朋友挺保守嗯？封建残余留下的老男人。”医生给我裹着纱布，跟我笑。
我咬着袖子几乎是举字维艰地说:“他不是……”
“别咬袖子，脏死了。”医生一把扯下我的手，恶狠狠地对我说。就好像我要是再咬，他就会把我卷巴卷巴扔垃圾桶。
“他不是我男朋友，他是我哥哥……”我羞愧得已经想一头撞死。被一个医生意淫我和我表哥xxoo，怎么都……磨不开那张老脸……
医生愣了一下，手有点抖，“哥哥？你知道他是你哥哥你还跟他上床？！”他扶了下额，再不敢看我的脸。“真是世风日下，现在的小女孩哟……”
“我咬死你你信不信！谁跟他上床了！我说的安全套是剪刀上的好不好！你没看出来我脚上的伤是剪刀划的吗？！你这个庸医！人渣！”我一把推开那个“庸医”，像条鱼一样滑下床。脚刚一沾地，就像骨折一样疼的厉害，腿一软我就趴倒在地。
医生连忙弯腰扶我，说:“你看看你这个姑娘，急什么？”
我艰难地站起来，坚决地推开医生的手，一步一步歪歪扭扭、跌跌撞撞地往前走。
脚背很疼，起码比最开始划伤的时候疼。那会儿我想的是妈妈的死，可我现在满脑子都是虎着张脸、好像全世界都欠他八百吊钱一样的夏青岩。
可能，人鱼公主用尾巴换了双腿之后，踏上她也不属于也不属于她的大地时，就是这样的感觉吧。
夏青岩估计是听到了里面动静大，于是推门进来。一进来，他就看到了痛苦移动的我，还有一脸扭曲的医生。“筱筱，你怎么下来了，不是说好了叫我吗？”他连忙上前几步，想要抱起我。
我皱皱眉，一把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腰，声音有些颤抖:“夏青岩，不要丢下我。”
“如果你能再乖一点，我大概是会养你到十八岁。”夏青岩摸了摸我的脑袋，轻轻拍着我的背叹息。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如果时光会变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