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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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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頵从福宁殿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饭点,有眼色的宫人见了连忙上前,赵頵挥挥手制止了,心下有些嘲讽,在过上一个时辰,这些人对自己只怕是会避之不及。
也罢,生在帝王家,便是如此。
赵頵看一眼夜色,这夜空站在宫里看来,怎么都比宫外压抑上几分,转念一想,其实在哪里又不是一样,便收回这几分莫名的感慨,径直回了献王府。
刚放下筷子,圣旨便到了,赵頵一脸平静地好像这不过是往常的封赏而不是莫名其妙被扣上了殿前失仪的罪落下了闭门思过的罚。宣旨的太监是跟随皇上多年的亲信,心思剔透得很,对这旨意却有些摸不着头脑,看献王一脸沉稳的模样暗测这圣旨里只怕有什么猫腻对献王自是不敢怠慢,说了些宽慰的话赵頵淡淡地受了也不多言,只按例给了银钱打发了去。
待宣旨的人走了一屋子下人面面相觑都不知如何是好,赵頵让下人把一干侍妾唤来,不多时大厅里便立着几个各有风姿的美人,神色多少有些紧张,为了避免侍妾争宠引起什么闹剧,府里规矩甚严,她们大多只能在各自院子呆着,如今日这般一同被唤到大堂的景象实在不多见。赵頵也不废话,简短把把圣旨的事说了,只道众人愿留便留,愿走的,给一笔安生费绝不阻拦。
侍妾们只当是赵頵在试探,毕竟闭门思过算不得什么大责罚,何况罪名还是可大可小的殿前失仪,献王再如何总归是皇上一母同胞的弟弟,于是纷纷表示愿意追随王爷。
赵頵看一眼一脸急切的众人,道:“我知你们此刻心中所想,念在往日旧情爷再说一遍,如今这献王府,你们要走便走爷绝不计较,愿留的,日后也别后悔就是。”
听了这话,先前还算镇定的侍妾都有些慌乱,半响,一人哭得梨花带雨道,身段如弱柳扶风盈盈一拜,说的也无非是些谢王爷往日恩情只是多年未曾归家甚是想念亲人云云,赵頵一瞧只隐约记得那名侍妾唤作情儿,不由得为自己往日眼光感到有些头痛,虽他对于侍妾向来只重容貌,只是脑子差成这样的,实在是让他觉得有损脸面,一旁的婉铭冷哼一声:“情儿你在王府五年这个时候倒是思念起你那不知有没有的家人起来了,到叫人好生感动你孝心动天。”说罢,也不看一张俏脸涨成猪肝色的情儿,落落大方地对赵頵福了一福:“婉铭出身青楼,王爷将妾身带回献王府,按理本当对王爷生死相随,更何况年少时还曾向往能同王爷白首,可惜所谓风流佳话难成,如今婉铭虽是贱命一条,终归是私心向己,在此谢过王爷给予婉铭再生之恩,王爷恩情婉铭铭记于心。”
赵頵听了,不由得多看了婉铭一眼,平日里倒看不出她原是个豁达爽直的,便有了几分赞赏,先前因为情儿对自己眼光的质疑也散了去,只让她去账房领了银钱自便。
见有人开头,剩下的几人便也没了顾忌,没一会儿便散了干净,赵頵看着空荡荡的大厅,心里竟有几分怅然。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唤来管家,吩咐他遣散侍妾之事不得宣扬,府里其他事物一些照常,管家早被自家王爷的举动惊得心惊肉跳,听了更是觉得这献王府,只怕是要变天了,都说君恩难测,自家王爷这些年有功无过,却不知怎么就让万岁爷不痛快了,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想到自家一家老小,一时心中惴惴。
献王被罚家中闭门思过,不到一日这个消息便传遍了整个京城,官员们莫不猜测着殿前失仪四字里的文章,皇上态度暧昧甚至没有说明期限,两日后私下里便有消息称献王私下里秘密遣散了侍妾,先前还心存侥幸的官员们心头一跳,联想到献王如今手握大半兵权,且不论朝中还是民间风评向来很好,功高震主四字便浮上心头,一时间人心惶惶,平日热闹的献王府门可罗雀。
宋齐听到消息的时候惊得差点摔碎手中茶杯,他们门下录事和朝中势力纠结是没多大关系的,消息自然没那么灵便,所以这样的大事他知道的时候已经是三日后。
于是一整日宋齐都有些心不在焉,一分文书抄错好几处,好在不是什么重要的,录事除了特殊情况平日清闲得很,左右今日是无法定下心做事,宋齐看着约莫已经到了申时,随意收拾了东西便打算回家。
宋齐脑子里胡乱想着赵頵的事,一面担心一面竭力安慰自己,无论如何赵頵还是皇上的弟弟,像是家中兄长虽是不喜自己但也是未曾亏待过的,何况听闻皇上和献王感情向来不错,只是想起史书上的皇家权谋,宋齐心里却又有些不确定起来,待站在了献王府门口,才觉出自己心里想着点,无非是见着了,才能安心。
管家有些惊讶地扫了一眼宋齐,眼前的人一眼看上去甚至还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眉目也并不是很出挑的那种,只能算得上清秀,见自己看他,便有些局促的笑笑,自己虽是王府管家,看他官服当是正八品,这般小心翼翼倒有些过了,不知道王爷从何处与他结交,门廊渐渐近了,管家收回心思,主子的事情下人不得猜测,自己这般想倒是逾越了,只是这个时候肯往这王爷府跑的,想必是真的有几分关心王爷的吧,光看他眉眼里藏不住的忧色便知,倒是个难得心思单纯的。
赵頵看着坐在一旁一脸茫然的宋齐,不得出门的郁闷之情被化解得一干二净。听到下人通传的时候还觉得有些奇怪,那日他全身僵硬走奇奇奇怪怪的背影一下子便浮上脑海,这几日无聊了倒显出几分有趣,便同意了,谁知他一上来便磕磕绊绊地向自己道谢,说是谢谢上回未去检举他,赵頵听到一半便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
宋齐看着笑得开心的赵頵,实在不明白自己在王府门口徘徊了将近一炷香时间才想出来的完美的拜访借口有什么好笑之处。好容易赵頵止了笑,见宋齐规规矩矩坐着的模样,忍不住逗他:“你前来道谢竟是两手空空的么?”
“啊?……”宋齐傻眼了,脸蹭地红了,“我……我……”实在不好意思说自己忘记了,一手胡乱地在怀里摸索着,无奈实在是毫无准备,急得出了一身汗,看得赵頵更是觉得有趣,突地宋齐眼前一亮,忙将贴身收着的玉佩取了下来,递到赵頵眼前,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备了的。”
赵頵忍不住唇角微扬,他五官本就生的俊朗,线条稍显凌厉平日看上去有些冷厉,这一笑便如春风化雪,赵頵看一眼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的宋齐,接过玉佩道:“谢谢了,宋齐,我很喜欢。”
于是宋齐脸上不知是先前急的还是别的原因,红得鲜艳。
赵頵留着宋齐在府里用晚饭,宋齐本想拒绝,想到赵頵如今境况担心他以为自己也如同那些人般因他失势便低看于他,礼貌性推拒了一下便答应了。
一顿饭倒是吃的宾主尽欢。
临别的时候宋齐看着挂在赵頵身上的玉佩--那是他考上举人时爹送他的,也是这么多年以来他收到的唯一一份礼物,平日都贴身收着爱惜得很,如今赵頵戴着,竟是比戴在自己身上还让他觉得高兴。
宋齐借着月色往家走,拒绝了赵頵乘轿的提议,只接过了管家递过来的灯笼,夏夜的风拂过他温度略高了些的脸上,让他觉得很舒适,他一路上开心地止不住笑意。
赵頵伸手将挂在脖子上的玉佩拽下,借着明亮的烛火扫了一眼,白日看得时候便知道这不过是成色一般的玉石,对他献王来说价值和石头差不多,如今再看也不过是确认了这个想法罢了,嗤笑一声,随手扔在一边。
笨是笨了些,拿来逗趣儿倒是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