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 天 霜 之 流 星 锁》浮游生物

3、第3章

　　澜廷一觉睡醒顿觉神清气爽，连小和尚送的斋饭也不觉得难吃了。这时司徒宏大步踏了进来。
　　
　　“爹，您早啊。”
　　
　　司徒宏打量他，“怎么今天格外精神？”
　　
　　澜廷笑笑，“爹，您今天还找忘痴大师下棋？”
　　
　　司徒宏叹口气，拜手，“不下了，两天一夜，我只赢过三局，今个儿想休息了。”
　　
　　澜廷送上杯茶，“不如让孩儿替爹赢回来，我这就去找忘痴大师。”
　　
　　司徒宏奇怪地看他，“你今天到底怎么了？大师找了你几次去下棋，你硬推拖，现在又想去下了，你不是一直嫌闷的吗？”
　　
　　“爹，我要给您挣面子嘛。走，我们这就去找忘痴大师。”
　　
　　司徒宏被他拉着没办法，两人就往东面禅房走。
　　
　　少林寺现在的主持住持方丈是念禅大师，不过五十开外，三年多前才接任住持一职，但很快为江湖人士敬仰。他的徒弟皆为忘字辈，其中又以忘痴大师最被器重，才三十出头就接管了戒律院，成为少林寺百年来为数不多这个年纪就得到这个地位的高僧之一。忘字辈下面就是明字辈，而他们中又以能被忘痴大师收作弟子为荣，明戌就是让人羡慕的一个。
　　
　　澜廷因为父亲的缘故从小就受到忘痴大师的提点，寺里的人几乎完认得，所以去到戒律院的禅房十分顺畅，扣了两下门，澜廷就进到了忘痴房内，
　　
　　“大师。”虽然他们有师徒之实，但种种原因，澜廷连少林俗家弟子都称不上，所以不能以师父相称。
　　
　　忘痴大师是个胖胖的和尚，慈眉善目的好象弥勒佛一样，任什么人都不能相信他就是现下少林的第一高手。
　　
　　“廷儿真是稀客了，终于想来见我这个老和尚了？”
　　
　　澜廷不好意思地送上茶，“大师和爹叙旧，晚辈怎么能打扰？但刚才听爹说输给大师颇多，我这个儿子只好代父亲向大师请战了。”
　　
　　忘痴听得大笑，脸上的肉一跳跳十分好玩，“司徒施主这就是你不对了，输不起就找儿子来帮忙，父子车轮战，老和尚怎么吃得消？”
　　
　　司徒宏摆手，“大师冤枉老夫了，我输得心服口服，是这小子自己要找你杀几盘的。”
　　
　　“哦，这可难得了，”忘痴很有兴趣的坐到棋桌边，“想来廷儿的棋还是老衲教的，就不知道这几年进步得如何了？”
　　
　　澜廷也笑，跟着坐到棋桌边，“大师要小心。”
　　
　　忘痴一愣，随即又开怀大笑起来，“几年不见倒长了不少傲气了，好，有出息。”
　　
　　他们是从一早开棋，临近中午棋局才过半，局势不明，胜负不定，稍稍用过了午膳，澜廷决定不逼得那么紧，在故意放过几个制胜点后，棋面形势向忘痴大师一边倾斜。因为险中出现一丝光明，忘痴的喜悦溢于言表。
　　
　　澜廷感觉时机差不多，就开始不经意的问，“大师啊，少林很少会有女宾来住的吧？”
　　
　　“不多，偶然是路过来投宿的。”
　　
　　“那她们会住在客房还是另有地方？”
　　
　　“不管男女都统一住在客房，不过我们会多多告戒寺里哪些地方不能去。怎么，你想带女眷来少林？”
　　
　　忘痴大师忽然抬眼看他，眼里满是挪揄，“司徒施主，你这个儿子有些心术不正了。”
　　
　　司徒宏也正纳闷儿子的奇怪问题，“好端端你在少林问什么女宾的住处做什么？”
　　
　　忘痴大师还是笑，“廷儿也已经是风华正茂的少年了，在这个全是和尚的地方住了几天难免心眼活动，不过可惜啊，最近少林寺没有女眷来投宿，啊，好象两个多月前有，不过是位六十多岁的婆婆了。”
　　
　　“没有女眷投宿？”澜廷不可思议的道，“可是在后山她明明说是住在寺里的！”
　　
　　没有想到他会这个反应的司徒宏和忘痴不由放下手中的茶和棋，“廷儿你怎么了，什么他？”倒是忘痴看着澜廷的神情，想了想他的话，明白了三分，“司徒施主，看来廷儿是在我们少室山看中了人家姑娘，可是人家姑娘不领情，诳我们的廷儿是住在了寺里，结果来了第四天的他才肯来见我这个老和尚，又不好意思直接问，拐弯抹角的陪老和尚下棋，问虚实，哎，这英雄真过不了美人关……阿弥陀佛，还是做和尚的好。”
　　
　　澜廷被说得抬不起脸，笑也不是，哭也不是，谁能想到名声远播的戒律院大师不仅长得像弥勒，还是个不折不扣的笑面佛，离那种人们印象中的严谨自持的形象差太多！
　　
　　司徒宏在一边先气炸了肺，“你，你，你这个小子不长进，还怨我不给你行走江湖！你爹我陪你来趟嵩山，你就，就！你才十七，连事业都未成就沉迷了女色，你，你！”
　　
　　澜廷眼看爹说得越来越离谱，他不得不为自己澄清。真要命，两位老人家年纪加一起也要六十多了，怎么想象力那么丰富？那个小姑娘才十五，连人模子还没长成，他也还不至于心急到这样吧！“爹，大师！你们全误会了，我是遇见了一个女子，不过才十五岁！”
　　
　　“才十五？”司徒宏更想哭了。
　　
　　“爹！”澜廷比他更想哭，于是他立刻把昨天夜里的事源源本本的说了一遍。可是没有想到的是，爹和忘痴大师的面色却不怎么好看了。
　　
　　半晌，司徒宏问澜廷，“那个小姑娘真是十五？”
　　
　　“她自己说的。”
　　
　　忘痴的笑脸也收敛了很多，他问，“她武功杂但不精，可是轻功极为了得？”
　　
　　澜廷有些不知所措，“是，我和她交过手。”
　　
　　司徒宏和忘痴互看一眼，交换了澜廷看不懂的眼神，然后忘痴又问，“那……这个小姑娘的眉宇间可有股邪气？”
　　
　　邪气？澜廷摇头，“我是觉得她有些古灵精怪，言行举止有异常人，但——”
　　
　　司徒宏挥手没让澜廷继续说下去，只是和忘痴大师走到一边轻声细语起来，澜廷隐约觉得事情因为自己开始不对了。
　　
　　这时，司徒宏神情凝重地走了过来，“廷儿，那个丫头说她就在寺里头住？”
　　
　　澜廷忽然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点头了。
　　
　　司徒宏看了他一会儿，转头对忘痴大师道，“大师？”
　　
　　忘痴大师忽然推开禅房门，“明乙，明未传令下去全寺搜查，每个角落都不许放过，一定要找到一个十五岁左右的女娃！不过要小心，那女娃机灵得很，别让她有机会逃下山！”
　　
　　澜廷冲上去，“大师——”
　　
　　忘痴吩咐完，转身去看澜廷，“怎么廷儿，不能明白老衲为什么要这样捉一个小姑娘？”
　　
　　“恕廷儿愚钝。”澜廷真的想知道。
　　
　　忘痴长叹口气，坐回棋案边，“你可知四年前在少林发生的一件大事？”
　　
　　澜廷道，“当年爹也在场，回来后他对我说过。四年前邪门之女段小淳突上少林，然后掳走了原戒律院主持念稽大师，至今生死未卜。”
　　
　　忘痴点头，“那你爹可曾说过，段小淳并非一人独上少林？”
　　
　　澜廷道，“她是带着十多岁的小女孩……”忽然他明白了什么。
　　
　　司徒宏拍了拍他的肩，“依照你说的那女娃的年纪和性情，我们几乎能肯定她就是那个女魔头的女儿——段霜！”
　　
　　段霜……澜廷终于知道了她的名字和来历……“爹，你们捉她是为了……”
　　
　　忘痴大师道，“这个女娃突然潜入少林必有所图，在她没有危害我们少林前，一定要先找出她。而且只有捉到了她，才能知道师叔的下落，究竟是死是活，那女魔头怎样处置了他？廷儿你明白了吗？”
　　
　　司徒宏则对他道，“你立刻飞鸽传书给各位世伯，就说邪教的小妖女又现身少林了！”
　　
　　澜廷只得点头，可不知为什么忽然眼里的世界哪里不对了，是爹，是忘痴大师，还是那个与他抢兔子的女魔头之女？
　　
　　
　　明戌今天被安排给伙房送水，终于将午膳都弄好并送到了各个禅房，他这才和火头和尚们围在一起吃他们的午膳。正吃着呢，就觉得外面一阵骚乱，忽然一个和尚冲了进来对他们道，“忘痴大师有命，从现在起
　　全寺上下搜查一个约莫十五岁的魔教小妖女！”
　　
　　明戌一口稀饭没咽下去，呛得他眼泪都快下来了。
　　
　　火头和尚们一听十分起劲，饭也不吃了，纷纷围过来问虚实，“什么小妖女？在我们寺里吗？”
　　
　　和尚刻意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还记不记得四年前劫走我们念稽大师的极地门女魔头？这次来的是她的女儿，别看她年纪小小，心狠手辣可不比她那娘差！而且据说她潜入少林已经有些时日，但谁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来的，究竟想来干嘛，你们说可不可怕？”
　　
　　明戌有些发呆，四年前的事他还小没有在现场见过，后来陆陆续续听师兄们议论，难道这么多天和自己在藏经阁里的小姑娘就是那女魔头的女儿？
　　
　　火头和尚摩拳擦掌，“想那女魔头弄得我们少林颜面无光，今天她的女儿倒自投罗网，不捉住她怎么重振我们少林的威望！”
　　
　　和尚们一阵阵叫好，拿起棒子就往外面冲。
　　
　　“喂，明戌你发什么呆，还不快走！”来传信的和尚很扎眼的看到就一个家伙好象傻子一样从头到尾也没动一下。
　　
　　明戌一怔，“是，是，师兄我，我就来。”他慌忙四下找了找，抓了根棒子赶了上来。
　　
　　“哼，真不知道住持为什么会把你归入忘痴师叔门下！”
　　
　　明戌不敢搭腔，跟着他们冲了出去。
　　
　　
　　少林寺还很难得这般人气旺，几乎寺里的和尚全出来了，成群结队四下搜索，连草丛房顶都没放过。明戌心里越来越着急，妖不妖女的他不知道，但他十分不想段姑娘被师兄弟们抓住。于是他越跑越慢，最后趁没有人注意，飞快地窜进一条长廊，拼了命的往藏经阁冲去。
　　
　　藏经阁是重地，和尚们还没有搜查到这里，明戌一下闯了进去，飞快插上门，心里才稍定了一点。
　　
　　“姑娘，姑娘，段姑娘！”
　　
　　明戌开始在一排排书架里寻找，希望她还在阁里，如果跑了出去那一定会被发现的！
　　
　　“段姑娘，段……哎！”
　　
　　额头又被什么击中，很疼，但他的心里一阵狂喜，果然随后就听见了那熟悉的声音，
　　
　　“吵什么笨和尚！”横梁上出现一抹绿色，人影一晃，就见段霜站定他面前，“你又不是不知道昨个晚
　　上我几时才睡！啊，肚子很饿，和尚，我的饭呢？”
　　
　　明戌激动得什么也顾不上，一把拉着段霜往经阁最深处的那排书架，还硬要拉着她蹲下，段霜可不干，一甩手就把明戌摔了个大脚朝天，“做什么啊！大白天撞鬼啊！哦……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被大和尚发现了？好啦，我罩你，走！”
　　
　　“不能出去！”明戌抢身再次拉住她，“姑娘，你被发现了，现在全寺上下都在找你呢！”
　　
　　段霜也没想到自己的行踪会被发现，不过很快她就不屑一顾，“切，发现就发现，本小姐呆了这么久正闷得慌呢，出去和和尚们玩玩倒也不错！”说完她还就往外走去。
　　
　　明戌吓得心脏漏跳半拍，他不顾一切拦在她面前，“不是啊段姑娘，你千万不能被发现！你，你可是四年前那女魔……女施主的，呃，那个……”
　　
　　段霜从他结结巴巴的话语里听出了七七八八，“没错，我就是段小淳的女儿段霜。你们寺里的和尚怎么会知道的？”突然她面露凶相，“和尚！知道我的存在和名字的人就你一个，你出卖我！”
　　
　　明戌摇头摆手，急得更说不出话来，“我，我，我……”
　　
　　段霜瞪了他半天，‘扑哧’一下笑了，“如果你有这本领，我段霜以后就不要去江湖混了！不过……怎么会被人发觉得呢？没有道理啊……”
　　
　　看她只关心这个问题而全然不在意自己现在的处地，明戌不得不替她道，“段姑娘，你轻功好，我看我出去把师兄们引开，你快些离开嵩山。现在师兄们还在寺里搜，等到了黄昏他们把山路封了，你就真走不掉了！”
　　
　　“哇，你引？你怎么引？”段霜好笑地看着他。
　　
　　“我，我就说看见你从大殿过去，我……”
　　
　　段霜哈哈笑出声，“本小姐高来高去会被你个笨和尚发现？就算真被你发现还不杀了你灭口，留你让人来追我？”
　　
　　“姑，姑娘不是那样的人。”明戌喃喃。
　　
　　段霜挥手就拍明戌的脸颊，不过力道却不见来势那么猛，“只有你这笨和尚这么想！我段霜两个字放到江湖上就是妖女的代号，我娘是大魔女，我就是小魔女。你这么帮我，的确能蒙混一时，但马上他们就会认定你是我的帮凶，你信不信我？”
　　
　　明戌想说信，但又觉得承认的话就会否认掉太多的东西了，可是究竟是什么东西他又说不上来，不过——“段姑娘你一定要离开的。你人聪明，你一定有办法的！”
　　
　　段霜很受用他的话，得意地道，“主意我早就想到了，还用笨和尚你来说！”
　　
　　明戌大喜，一下觉得心里踏实，仿佛她的安危竟与自己息息相关，“真的？姑娘你快说，我能帮的一定帮！”
　　
　　段霜笑，但笑得明戌‘机灵灵’一个冷颤，
　　
　　“一不做，二不休！既然被发现了，那我就——大闹少林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