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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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原要昂仰独步天下 奈何却忍辱藏于污泥
我志在叱咤风云无奈得苦侯时机
龙飞九天岂惧抗龙有悔
转身登峰造极
问谁敢不失惊
我原想淡泊退出江湖 奈何却不甘枉此一生
我多想自在自得无奈得立功立业
要名要权 不妨要钱要命
手握生死大权试问谁不失惊
——（摘自《说英雄谁是英雄》）
戚少商，你心中到底是否有我的存在。
旗亭酒肆一夜是我顾惜朝今生所犯下的最大错误。如果不是那一夜的推心置腹，我应当已一步一步踏入官场平步青云，去实现我毕生的梦想。
我杀不了你，所以选择忘却。
（１）
惜晴小居中开满了血红色的杜鹃花。
一袭藏青色的长袍在这片血红中分外惹人侧目，却又并不突兀。
“公子，今年的花开得好漂亮。”月明将浸湿的巾子拧得半干，仔细地为男子擦拭着脸上的汗珠。
一年前，她奉了主子的命令到这小屋照顾疯疯癫癫的青衣公子是，便一直不明白主子为何对这样一个疯子格外看重。虽然主子医好了他的疯病，却放任他在偏远之地日复一日地种着杜鹃。
“晚情，你曾说过，但愿在这杜鹃中长醉不醒。如今，这惜晴小居已满是杜鹃，你可满意？”
顾惜朝温柔地对面前的杜鹃花说道。
月明有些不明白，主子明明早已医治好了他的疯病，为何有时看起来这顾公子竟还是一副痴痴傻傻的模样？有时看来他的眼眸之中闪动着精明的算计，有的时候看起来却又透明得容不下一丝杂质。
顾惜朝何等聪明的人才，一看到小婢女疑惑的神情便猜到了她在想什么。
如果是当年心高气傲的顾惜朝或许会因为别人把他当作疯子而郁结于心，恼恨不已。然而在真的疯过一次之后，顾惜朝反倒平静了许多。从很久以前开始，所有人都把他当作疯子一样，不但是丞相的手下，冷呼儿、鲜于仇之辈自不必说，连晚情都认为他是疯子……这世上，唯一不认为他顾惜朝是疯子的人恐怕就只有那个第一次见他就认为他一表人才、气宇不凡的家伙了。
只可惜，世事总是那么地不顺人意，他那时是权相的女婿，而欣赏他的人——是权相当时最头痛的敌人。在鱼池子中，如果当时那个人对第三个问题的回答不是毫不犹豫地回了那么一个答案的话，或许他顾惜朝还有机会能够意识到自己真实的想法。可惜一切都太迟了，在一次次地相遇相知，以及为了所谓的天下道义而将真实的自己隐藏起来是，就意味着两人之间只有同归殊途。
“觉得我是疯子对吗？”顾惜朝嘴角上扬，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却又带着几分无奈，“或许真的疯了未必是一件坏事。”
这时，惜情小居的门“吱”地一声开了。
“这样的才情，疯了岂不可惜？”
白厌情不动声色地伸手接住呼啸而来的银色小斧。这人当真有趣，明明知道杀不了他却一次次都要重复上演这样的剧幕。
月明识趣地退下了。作为白厌情的手下，懂得察言观色无疑是活得更久一些的最佳方式。
“有的时候疯了未必是一件痛苦的事情，白教主若是觉得才情越高越可惜，就不会狠得下心肠灭了四大世家。若论才情，四大世家中的子弟可是远比惜朝有才情得多。”
白厌情一怔，这是昨夜他才命人做下的，没想到这在惜晴小居中足不出户的顾惜朝竟然这样快就得下了消息。
转念一想，白厌情便明白了。
“顾公子好灵的嗅觉。”
“四大世家代代姻亲，用的都是相仿的熏香。而天鹰教的教主大人平白无故自然不会到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做梦都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四大世家拜访闲聊，眉宇间透着喜色的白教主从四大世家出来自然是完成夙愿了罢。”顾惜朝淡淡地说，似乎对他来说这根本算不了什么。
白厌情听完之后不由哈哈大笑，这真是个有趣得紧的人。绝顶的聪明却丝毫不知掩饰，锋芒外露得不知天高地厚，这样的人往往最容易在世上吃亏，因为无论是谁也不会容忍这样聪明能看透自己心思的人放心地留在身边。
“难怪当初夕照会那样看重你，果然是冰雪聪明的人，不但容貌生得美，连这里也生得好。”白厌情调笑着伸手想捏顾惜朝的下颌，却被顾惜朝手中一柄锋利无比的小刀阻住了。
“惜朝自知武功不如白教主，但是以惜朝一条命换的伤了白教主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顾惜朝眼中冰冷的神情证明他不是在说笑。
白厌情干笑两声，他知道顾惜朝疯疯傻傻地说到做到，况且他也不想弄伤自己。
“白教主若是有空闲的话，不妨多想想怎样才能彻底除掉心头大患才是。”顾惜朝的嘴上可是一点也不饶人，依旧恶毒刻薄。
果然不出所料，原本风浪不惊的白厌情嘴角一阵微微抽搐，脸上也稍变了颜色，但良好的自制力使得他只是拂袖而去。
*** ***
金风细雨楼。
戚少商自从接替王小石做了这代楼主后便没有一天的空闲日子了，今天原本以为好不容易可以忙中偷闲地休息一下，却不妨来了一位陌生的客人。
“九现神龙戚少商戚大侠，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今日得见戚大侠的英雄风采，在下何等荣幸。”那白衣的公子温文尔雅地施了个礼。
戚少商此时看清了老八这位新结交的朋友，好一副皮相——浓淡相宜的远山眉如同用黛石勾勒的一般，目似点漆，唇若点朱，英挺的鼻和菱形的嘴都像是用最完美的颜色由最高超的画师画出来的一样，尤其是黑白分明的凤眼漂亮得像是要勾人魂魄一般，使人一见就莫名地产生了好感。若是换做从前，戚少商定会夸赞不已，例如一表人才气宇不凡之类。然而，自从旗亭酒肆的那一次，算是让戚少商见识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蛇蝎美人。
这神经粗大条的老八穆鸠平怎么认识了这样的公子？
“大当家的，漂亮公子可真是个好人，我老八要不是命大遇上了漂亮公子，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呢。”穆鸠平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他武功不大好却又喜欢多管闲事打抱不平，偏偏这次惹到了武功不错的人物，眼看着就要吃亏，多亏了这漂亮公子才安然无恙。说来也真是凑巧，漂亮公子正是要来金风细雨楼寻人，正愁无以为报的老八就忙不矢地带他进了这金风细雨楼。
戚少商听了穆鸠平的话差点没吐血。
“老八，你不会一直都叫这位公子为漂亮公子吧？”
漂亮公子？亏穆鸠平这种脑袋能想得出来，随随便便地就乱叫起来。
“不叫漂亮公子还叫什么？”
真该说是穆鸠平脑子太迟钝还是怎地。
“在下姓君，名夕照，八寨主和戚大侠还是叫在下夕照便好。”君夕照抿嘴一笑，这穆鸠平倒真是傻的可爱。
“惜朝？！”戚少商险些没跌倒，这人叫惜朝！！
“是夕阳的夕，日召照。”穆鸠平闷闷不乐地说，这君夕照哪里都好，偏偏名字和那个恶贼音似。每次念起来都像是在叫顾惜朝那个大恶人一样，所以他宁愿称呼君夕照为君公子或者漂亮公子也不愿意叫他夕照。这下好了，又让大当家的想起那个大恶人了。
“夕照听闻过戚大侠和顾惜朝的事情，但是姓名乃父母所赐，恕夕照得罪了。”
“其实如果不是执迷于权势，顾惜朝也是一个难得的人才。”戚少商说道。如果不是顾惜朝才华横溢，惊才绝艳，他也不会一见面就将整个连云寨拱手相送，白白送了弟兄们的性命。对于当日的事情，戚少商还是很自责的，尤其是没有依照誓言杀了顾惜朝，使他一直觉得自己对不住死去的兄弟和穆鸠平。
“大当家的，那种豺狼心性的人你竟然还替他辩解。”穆鸠平不满地说。“若说是才华，漂亮公子一定远比那恶贼强过百倍。”
听到这里，君夕照“扑哧”笑了出来。
“穆大侠怎知夕照的才华便一定会好呢？若是夕照不学无术，那岂不是要害八寨主现眼了。”
他这一笑，宛如夜幕中最璀璨的星星发出了夺目的光芒一般，亮得让人舍不得移开眼，又好像春日里的太阳，暖暖的很舒服。
穆鸠平没想到君夕照笑起来会这样好看，一时呆住了，脸上一红，半晌说不出话来。
纵使是见惯了美人的戚少商，也被这笑容吸引了。
这个人笑起来和顾惜朝一样有着让人难以侧目的魔力，不对，顾惜朝的笑容比这还要有魅力，如果说君夕照的笑是令人心中暖暖的光芒，那么顾惜朝的笑容就像是甘冽的清泉，丝丝滋润清凉着燥热的心情。
怎么回事，无论这君夕照做什么，他都会不由自主地和顾惜朝作对比，莫非真的是因为名字而产生的歧义？
自从一年前顾惜朝疯了之后便再也没有过他的消息，虽然戚少商间或地有过打听，却也只是零碎地知道他确实是真疯了，而且尚在人世罢了。至于行踪，倒是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
原本以为自己早已放下了一切，原来还是放不下。
“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着漂亮公子的才华一定比那个大恶人要好。”穆鸠平固执地坚持自己的看法，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开玩笑，顾惜朝的才华远远不是平常人等所能及到十分之一的，在穆鸠平看来难道这君夕照就厉害到无所不能的地步？戚少商却忘了自己，当初他见到顾惜朝，不也是固执地认为顾惜朝比任何人都有才华，比任何人都值得相交？
“听老八说君公子是来金风细雨楼找人，不知找的是哪位？若是能帮的上忙的，戚少商一定竭尽全力。”
既然是老八的朋友，那么也是他戚少商的朋友。
君夕照礼貌地从宽大的长袖中抽出一张折迭得整整齐齐的信笺，黄褐色的信笺看起来古雅朴素，年代似乎已经很久了。
“这是当年苏楼主替在下保管物品的信物，他曾说过，无论何时，只要夕照前来将这信物交付于金风细雨楼，自会将东西归还于夕照。”君夕照将信笺递于戚少商，接着道，“如今约定之日已到，夕照前来取回。”
苏梦枕？
戚少商曾经见到过苏梦枕留下的字迹，也认得出这确实是苏梦枕亲笔所书。只是上面没有提到是什么，只是干净利落地写着：此物出现之日，金风细雨楼定原封不动地归还保存之物。
如今苏梦枕早已过世多年，唯一可能知情的也许就只有王小石了。
可是，他戚少商怎么能找得到那个早已不知去向的王小石？当初白愁飞的自尽，苏梦枕的逝世给王小石的打击太大了，当王小石将金风细雨楼托付给戚少商时，那疲倦的神情和黯然的目光完全不是一个还有任何斗志的人所有。哀大莫过于心死，那一天，王小石的心早已长埋地底。若不是深知不能毁了金风细雨楼，也许他早已远离凡世了。
*** **** ***
“这位书生倒是一表人才，气宇不凡。”
“你也是一派英雄气概。
初次的邂逅只有这样短短的对话，却结下了一生的纠葛。
可是书生并不是才子佳人小说中的翩翩柔弱少年郎，英雄也不是可以放下一切傲视群雄的大英雄。一个是惊才绝艳的顾惜朝，一个是九现神龙戚少商。他们都是极为骄傲的人，骄傲到为了自己的尊严而不惜伤害彼此。
顾惜朝现在正在惜情小居心平气和地为杜鹃花浇水，可是一旁的白厌情明显就没有那么好的兴致了。
这个顾惜朝，倒真是死性不改，无论什么时候都懂得利用自己要挟别人。若不是因为他还有莫大的用处，白厌情倒真想一把火烧了这破烂地方。
“白教主竟也有需要惜朝的地方，这倒真是惜朝的荣幸啊。”顾惜朝连正眼看白厌情都不曾，在他的眼里，只有那一片开得血红的杜鹃。虽然他心里明白，白厌情救他回来还医好他的疯病，绝不会是心存善念。
“顾公子真是聪明人，白某也不必说什么无用的话。顾公子提出的条件对天鹰教的力量来说的确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希望顾公子守约。”
顾惜朝提出的条件正是要求白厌情利用天鹰教和皇家非比寻常的关系使他能再次入朝为官。因为他不甘心，不甘心他这样的才情偏偏要顶着疯子和逆贼的骂名碌碌一生！凭什么皇城一战，死伤无数，他要被天下人唾弃，被朝廷追杀，而戚少商却一路春风得意，名捕和代楼主做得不亦乐乎？！虽然自古以来成王败寇，但是他好不甘心，若不是晚情告密和那意料之外的熊牙，他又怎会失败！！好男儿志在四方，入朝为官方能做出一番成就，他顾惜朝一身本领如何担不起重任！！！傅宗书只是将他当作杀人武器，所以失败。他也悟出了无论什么时候都只能相信自己，只有自己是靠得住的。
如今，大好的机就在眼前，如何不去把握住！！！
“现如今最大的障碍就是金风细雨楼的戚少商和四大名捕，那戚少商说起来还和顾公子交情不浅。”
白厌情猜得出顾惜朝和戚少商的事情，虽然顾惜朝表面上对戚少商恨之入骨，可是实际上……
顾惜朝听出白厌情话中有话，冷笑一声：“惜朝明白自己在做什么，更何况现在没有什么密信，也不必追杀戚少商，惜朝还有什么下不了手的。若是白教主信不过惜朝的手段，也自然不会来找惜朝了。”
只要戚少商不必死，那也就完全没有手下留情的必要。
白厌情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于是便转开了话题。
“金风细雨楼现如今得到了苏梦枕留下来的一件物品，皇上可是感兴趣的紧……”
现如今高宗赵佚即位，完全不似他哥哥的软弱无能。文韬武略都拿得起放得下的赵佚不甘心做个傀儡皇帝，暗中召集回了赵氏王朝从开国史就一直隐在民间的天鹰教。这天鹰教本是皇家安置的隐藏力量，可惜从高祖之后便一直没有派上用场，加上知道内幕的人少之又少，便渐渐被人淡忘了天鹰教的来历。
明里赵佚乐于看朝中丞相和诸葛神候争斗，平衡朝中势利，暗中他也在扶植天鹰教在朝中的威势，大有收回朝中所有权力的意思。
白厌情正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将顾惜朝安排在了朝堂之上。
与此同时的金风细雨楼里，却并不平静。
戚少商现在几乎是焦头烂额。
金风细雨楼欠君夕照一块玉佩。
一块很要命的玉佩。
唯一知道以前事情较多的杨无邪也仅仅是知道苏梦枕有代他人保管的东西，也隐约知道大概是一块玉佩。但是偏偏除了苏梦枕，没有人见过藏玉的地方。将原来苏梦枕的地方几乎就差掘地三尺了，别说玉，连点玉屑的影子都没见到。
王小石在用信鹰传来的消息中也证实金风细雨楼确实有这样代为保管的玉佩，可惜的是当时的王小石掌管的并不是这方面的事物。如果硬要说有谁知道的话，恐怕除了苏梦枕以外，就只有当时掌管青楼一切玩乐享受事物的白愁飞。现如今，那两个人恐怕骨头都化成灰了，又让戚少商如何去找寻？
还好君夕照不是什么蛮横不讲理的人，体谅戚少商的难处，倒也不会紧追不放，耐心地在金风细雨楼等下了。
“这件事情惜朝认为呢？”
白厌情有意无意地拨弄着手中的玉石棋子，这个人总是将房间布置得朴素典雅好似不是人间烟火一般，难得地顾惜朝喜好丝竹管弦一类，天鹰教倒也不缺这些。
“惜朝可不认为和白教主的关系好到可以称兄道弟的地步。”顾惜朝一边说一边在棋盘上落下黑色的棋子，“不过那玉佩可是大有来头之物。”
“噢？”
顾惜朝除了绝顶聪明和很好的武功之外，所知道的事情看过的书也不是一般人所能达到的程度，因此这种事情只有问他才能得到唯一正确的解释吧。
“早就听闻苗疆蛮族之地早在前朝时期曾经运入大批财富，数量之大可以说是令人瞠目结舌，准确地说就是买下整个如今的大宋也绝非难事。可是那些宝藏运进山中之后便再也未曾出现过，由此可以确定还留在那里，此其一。”
一枚白子落下，截住了黑龙来势汹汹的攻势，完全将黑子堵死在了棋盘中央。
“那又和玉佩有何关系？”
“其二便是，早先在金风细雨楼发迹之时与六分半堂相争，实力悬殊早已是不争的事实，他苏梦枕如何在短短三月之内调集了庞大的财力来力挽狂澜？相信白教主也明白无论他的能耐在大，也不可能做到这种地步。而这件事，正发生在苏梦枕得到玉佩后不久，那些兑换成金银的珠宝模样完全不似出自近代，倒很像是传说中的那批宝藏。不过想来一个小小的金风细雨楼哪里来的胃口能吞下那一批宝藏，当年运出的不过是小小的零头，真正的大宗应该还在原处。”
顾惜朝边说边看棋盘，看似无意地落下一枚黑子，整个棋盘谁胜谁负之局豁然开朗。
“更重要的是，白教主总不会认为君夕照无缘无故会对一块小小的玉佩感兴趣吧。”
原来如此……
白厌情眼中精光一闪，白色的粉末纷纷扬扬地洒在地上，转眼被风吹得无影无踪。
顾惜朝看到棋盘上仅剩下完好无损的黑色长龙，嘴角微微扬起一个诡异的弧度。
（2）
猛地被皇帝宣进皇宫的戚少商虽然并不是第一次来皇宫了，可是心里还是有些不安，这次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的感觉。现在他既不是名捕也不是怀有惩奸除恶保卫家国的爱国侠士，一个江湖上的金风细雨楼和朝廷完全搭不上关系，怎么还会有什么事情需要皇帝亲自召见呢？
戚少商讨厌这金碧辉煌的皇宫。
这里只有主子和奴才，只有君和臣。
没有人情味冷漠到了极点的皇宫中，只有相互利用彼此的利益。像他们这样的江湖人，在官宦的眼中只是粗鄙的可以暂时利用的工具罢了。
戚少商实在看不出这里有什么可以那样吸引顾惜朝，令他宁愿放弃一切也要踏入肮脏的官场。
“诸葛大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戚少商好不容易见到了认识的人，自然要抓住机会问个明白。没想到诸葛神侯竟然一脸愁容，满是无奈。
“皇上宣顾惜朝入朝为官了。”
？！？！
戚少商一时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顾惜朝入朝为官？！有没有搞错？！虽说新帝登基，但是新帝不可能不知道一年前的皇城一战，更不可能不知道当时顾惜朝是怎样逼宫造反。更何况顾惜朝早已疯了，入朝为官？不可能，绝对的不可能！！！
诸葛神侯看出戚少商的惊愕，再次开口证实了戚少商怀疑的事实。
“不用怀疑了，确实如此。”
顾惜朝不但入朝为官，还甚得高宗的重用，一上来便被封为紫衣虎贲将军，官居四品。
天鹰教……这个江湖上的教派竟然在朝廷中有如此大的势力，看来真是不得不防……有必要让无情他们去搜寻一些幕后的主使者。
朝中之人均是势利之徒，原本慷慨激昂几乎以死相谏地向高宗陈述顾惜朝出身下贱，又和傅宗书串通一气篡位谋反，只恨不能将之凌迟处死的大臣们在意识到皇上决心已下，且对顾惜朝恩宠有加之后，嘴脸骤变，对顾惜朝莫不百般讨好。这样的朝臣还有何指望，大宋如此，江山危矣。
“臣戚少商参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在这王者的面前，又有谁能不跪？做了一阵子的捕头倒是对上头的三跪九叩习惯了不少，戚少商心中自嘲地想，原来九现神龙也是会被官场腐蚀骨气的平常俗人。
“戚大侠平身吧。”
赵佚是一个很年轻的皇帝，看起来比顾惜朝还要小些。但是眉宇之间的王者威严已经很有气魄了，戚少商清楚地感觉到赵佚绝对是一个比先帝强得太多的帝王。难怪赵佚敢用顾惜朝这样的人，如果当时顾惜朝逼宫时在位的皇帝是赵佚的话，恐怕赵佚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他只会想着如何反败为胜，决不会像先帝那样害怕得连话也说不出来。
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王者。
“难怪诸葛爱卿对戚大侠如此看重，今日一见，果真是一派英雄气概。”赵佚把玩着手中的玉如意，和善得不像是一个帝王。
戚少商心中咯噔一下，赵佚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看朕的记性，应该是戚大侠先说这位书生倒是一表人才气宇不凡才对啊。”
赵佚满意地看到戚少商的脸色尴尬地变得惨白。
“原来戚大侠还是挂念着旧人的。”
戚少商咬咬牙，直接跪在地上朗声说道：“恕草民愚钝，未能听出陛下话中的意思。”
赵佚这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赵佚将玉如意递给身边的太监，示意太监将玉如意捧到戚少商的面前，这才说明了真正的用意。
“这只玉如意就当是朕替顾惜朝给戚大侠赔不是的，收了如意后，戚大侠和顾卿家之间的恩怨就此一笔勾销，可好？”
赵佚的举动分明是给足了戚少商面子，皇帝都开口做调解人了，戚少商还有什么可说的。
“臣……领旨谢恩。”
戚少商伸手接过了玉如意，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如意……沉重得几乎拿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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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风细雨楼这几日简直是鸡犬不宁。
先是穆鸠平听说顾惜朝要搬进金风细雨楼来，又劝不住戚少商制止这件事，一怒之下自己一个人跑回了重建的连云寨。
按赵佚的话来说就是顾惜朝终究是江湖人士入朝为官，加上为了早日和戚少商真正化解恩怨，在将军府没盖好之前住到戚少商的金风细雨楼是再合适不过的了。不仅可以好好化解私人恩怨，更可以利用金风细雨楼庞大精准的信息网处理政务——顾惜朝现在的职责。
好端端的金风细雨楼被赵佚这一招弄成了朝廷打探消息的地方。
苏梦枕当初可是怎么也想不到会有这种事情吧？
戚少商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顾惜朝。
恨？即使没有赵佚的圣旨，恐怕也不恨了。
当年千里追杀，一次次面对兄弟好友的惨死，看到无辜的人被连累进来，见够了顾惜朝的冷血无情，却从来无法真正狠下心来恨他。
明明对天发誓：他日连云寨沉冤得雪，不杀顾惜朝，天都不开眼了。然而，一次次眼看只要一剑下去就可一了百了，世上就永远没有顾惜朝这个人了，可是他就是下不去手。在棋亭酒肆是这样，鱼池子也是这样，连在紫禁城也是！！！即使没有晚情的以死相逼，明明可以一剑结果了那个身受重伤绝对逃不掉的人，偏偏剑锋一转，手一松……就是下不去手啊……连最后老八要杀顾惜朝，自己都不由自主地用身体挡在老八的面前，自己的声音就像不受自己控制一般的说：“要杀他，还不如杀我好了……”
说是无法为兄弟们报酬而内疚，说什么顾惜朝的命太轻贱，抵不上死去的兄弟们，可是内心里忘不了的却是酒后灯火下的那一幕。于是，一切都成了借口。
美人如玉剑如虹，从没有一次能喝酒喝得那样痛快的，多想再听一次琴，和那人一起喝一次炮打灯。
轻纱漫舞之间，那人回眸一笑，足以颠倒众生。
总以为和那人心意相通，只是一瞥便能清楚对方的心思，以为今生终于找到唯一的知音，却没想到自己痴痴傻傻地迷惑于那笑靥之间是以被密密的猎网结结实实地罩了起来。总认为纵有佳丽三千不如知己一现，然而知己却短得只有七天……结拜时自以为和他的对视是两人心意的相交，却没看到那清亮眼眸中暗藏的杀机……
这种感情，却是比知己还要重要。
（唉，现在还在嘴硬，包子啊，对这份感情你就认了吧。什么知己啊，群众的眼睛雪亮亮，通常在各大告白中都是“我没有把你当作朋友，我把你当作xx”反正不是知音，详情参照男女之间的甜言蜜语。）
如果没有当初那封密信，没有那么多的恩恩怨怨，一切的一切绝不会落到今日这样尴尬的局面。
“戚大侠好兴致啊，一个人在这里喝酒不闷吗？”
门庭处晃过一个白色的身影，微翘的嘴角和白皙的面孔令戚少商一阵眼花。
“顾惜朝？！”
不对，不是顾惜朝。
“原来是君公子，请坐。”
戚少商心中一阵郁结，这两个人明明怎么看都不像，他怎么会一见就以为是顾惜朝来了，他的眼力不至于差到这种地步吧？
君夕照扬了扬手中的酒壶和两个酒盅，笑道：“素闻戚大侠海量，夕照今日特意带了太白楼的花雕来，这几日实在是烦扰戚大侠了。”
阵阵浓郁的酒香迎面而来，的确是上好的，一入喉头香味便绵长久远地在喉间回味。只可惜，花雕虽好，不如另一样酒来得猛烈醉人。
“怎么，有心事？”
君夕照饶有兴趣地放下酒盅，穆鸠平早已告诉了他一切的经过，只是想来证实一下而已。
“没有，只是一些内务。”
“和顾惜朝有关。”
戚少商郁闷地将眼前的花雕一饮而尽，这个老八，怎么什么话都和君夕照讲。
戚少商张了张嘴，正打算说什么，却看到了熟悉的青色。
（小顾终于出场，撒花一下）
熟悉的总是带着讥诮似的笑容的嘴角，清亮的丹凤眼中总是闪烁着精明算计的光芒，虽是普通青色布衣，却愈发衬得那飘飘如仙人临凡，，也只有这样的人儿才配得上翠竹的青色。然而又有谁能想到就是这样宛如仙人的俊俏书生，一双清瘦纤细的素手在江湖朝廷上掀起了多大的风浪。顾惜朝这个名字，如今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的确做到了，做到了男儿志在四方，唯有做官才能扬名立万。
“怎么，戚楼主见到熟人不至于惊讶得连话也说不出来了吧。”
顾惜朝也不理那两人，径自找张干净的椅子坐下，顺手拂过桌面，酒壶已稳稳当当地落入了那双白皙的手中。顾惜朝的指尖点过酒面，不由得笑了起来：“真没想到，几日不见，当初的连云寨大当家的竟然变了喜好，爱上这种绵软无力的酒。啧啧，看来戚大当家的也学会了享受现在的生活，果真是做官千般好，连酒都变成了太白楼的花雕。”
正说道，顾惜朝俊俏的凤眼一瞥，看到了君夕照。
“好久不见了，君公子——”
**** ****
戚少商现在的脑海中真是一片空白，原本早已计划好顾惜朝来了要说什么，既然皇命不可违，那么就井水不犯河水，他顾惜朝只要不在他戚少商的眼前晃，爱干嘛干嘛去。可是……可是……为什么一切的一切在看到顾惜朝出现的时候就什么都说不出口，什么都做不了……
“你们……认识？”
好不容易地，戚少商才憋出这么一句。
“当然认识，而且是熟得不能再熟的关系了，你说对不对？惜朝——”君夕照嘴角微微上扬，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
倒是顾惜朝，厌恶地躲过君夕照贴过来的身子，似乎怕沾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样。
“如果有可能，在下倒宁愿从来没有遇见过君公子。”顾惜朝手中酒壶中的酒水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向君夕照，在阳光之下竟然诡异地闪着凌厉的光芒，戚少商这下看清楚了，酒竟然都凝结成了锋利的冰刀！！！！
如今顾惜朝的内力竟然强到了如此境界！！！
没有人看清君夕照的身子怎样微微一动，那些冰刀嗖地一下紧贴着他的发尾钉入了他身后的墙中，连一点灰尘也没有落下就干净利落地在墙上开了几点小洞。
戚少商突然觉得头上直冒冷汗，当初如果顾惜朝的武功如此强的话，他根本就不需要千里追杀，只要这一招就足以要了九现神龙的命！不过是一年的时间，顾惜朝的武功怎会精进到这种令人汗颜的地步？！
“力道不错，可惜准头差了点。”
君夕照轻飘飘地评价了一句，就好像刚才险些丧命的人不是他一样。
顾惜朝盯着那墙上的几点半晌，咬牙切齿地一字一句道：“终有一天，我要杀了你——”
这……这……戚少商完全被弄胡涂了。
谁来告诉他，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
戚少商吸取教训，没敢把顾惜朝住的地方安排在能看见君夕照的地方。杨无邪知道那两人初次见面的一幕后也是费尽了心机才安排好两人的住处。为了避免顾惜朝和君夕照见面，君夕照由原来的客房搬到了离戚少商住所最近的白楼中。毕竟，君夕照于情于理都是金风细雨楼的客人，而且金风细雨楼还欠着他的人情，怎么说也不能让他在金风细雨楼出什么问题。至于顾惜朝……皇帝下的命令，十个金风细雨楼也不能违抗。无奈之下，唯有将顾惜朝安置在了以前白愁飞所掌管的青楼，也只有那个地方，和白楼的距离相对安全一些。
“总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迟早有一天，金风细雨楼会被那两个人拆掉的。”杨无邪头疼地将这几日属下汇报的因为顾惜朝和君夕照的暴力武装冲突而遭到毁坏的对象损失总计摆在了戚少商的面前。
戚少商这次就是想遁地也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
“真是奇怪，天下人都知道楼主和顾惜朝有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怎么顾惜朝现在一心一意要杀的人变成了君公子呢？”
血海深仇？
或许是吧，戚少商不知道怎样向杨无邪解释一切。这几日戚少商始终无法鼓足勇气去见顾惜朝，他是不恨顾惜朝的千里追杀，可是那些为了他而死去的人的血都白流了吗？
当初那么多的人，如今只剩下老八、红泪和郝连小妖。
红泪原本应该是他的妻子，只是经历了那么多，红泪早已对他心灰意冷，如今的郝连夫人已经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但是毁诺城那些因为他们之间恩怨死去的无辜女孩子呢？那些连云寨的兄弟们呢？戚少商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样的面目去面对所有人，他可以不恨顾惜朝，但他无法阻止身边的人恨他。
他和顾惜朝之间的羁绊太多了，多到剪不断、理还乱。
“惜朝不会无缘无故恨别人的，一定有什么原因。”戚少商自言自语道。
“……楼主说的是顾公子还是君公子？”杨无邪无奈地提醒戚少商，这两个人的名字……咳，还真是不好分辨。
“……”
这的确是个问题。
“说起来，君公子和顾公子的音容笑貌总给人以好生相似的感觉。明明分开来是两个完全不像的人，怎么站在一起时会感觉有哪里说不出来的像……”
“明明不像的啊……”
戚少商的眼中，那两个人，一个青衫，一个白衣，怎会认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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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风细雨楼的院子里总是有一些平常地方看不到的景象。
譬如这棵桃树。
这棵桃树是当初白愁飞的得意之作。
诺大的院子里只有这一株是桃树，但是他开的花绝对不是普通的桃花。
桃花分了齐整的三色，一处开满了雪白得发青的桃花，另一处开满的便是血色的桃花，还有一处，是娇嫩的宛如少女脸颊的粉色。一棵桃树上能开出三色来确实不易，也不得不承认，白愁飞在这方面的确是一个天才。
“白愁飞一直认为，只有他才配得上白色。”君夕照纤细得如同女娇娥的手指拈住一支开满雪白桃花的桃枝，轻轻揉搓，洁白的花瓣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那个自命清高的家伙，倒是和你有几分相似。”
顾惜朝还是和君夕照保持着一定距离，既不太远也不接近到三丈之内，冷冷地看着君夕照的一举一动。
“戚少商不知道你的底细，我可是一清二楚。你想对别人做什么我不想管，也管不了。但是如果你对戚少商出手的话，我顾惜朝对天发誓，就是拼着不要这条命，也绝对不会放过你！”
远远望去，一青一白在姹紫嫣红之中分外赏心悦目。只是谁也没有注意到一片竹林中有几片竹叶微微晃动了几下。
夜已经深了。
顾惜朝打发走了朝廷中派来的官员，一身疲惫地回到戚少商给他安排的青楼中休息。
青楼……
这是个讽刺吗？他顾惜朝出身于青楼，最卑微的时候正是在青楼中度过，也正因为这个而一直被所有人嘲笑；现在，他是皇上身边的饱受重视的肱股之臣，却不得不住在青楼之中。虽然金风细雨楼中的青楼绝对不是平凡之地，然而即使是京城中最大的情报信息汇集地的权力象征之一，却背负着青楼二字。这两个字，对顾惜朝来说，就像是一种耻辱的烙印一般，紧紧相随，无论怎样也甩不掉。
既然无法摆脱，那就让他成为荣耀。
当初白愁飞能做到这一点，他顾惜朝当然也能做到！！！
青楼的楼梯有些陈旧，伴随着顾惜朝的脚步的是木制楼梯发出的“吱嘎”声，在空旷的夜晚相当清晰地敲击着人的耳膜。顾惜朝喜静，拒绝了戚少商安排来的婢女或侍从，除了平日里必要的打扫以外，再也没有人会来这青楼之中。当年何等辉煌荣耀的青楼，自从发生了那些事情之后，变得冷冷清清起来。
这一年以来，他在天鹰教和白厌情斗心智了那么久，原本算计人的本事不但没有因为曾经疯傻退步，反而更精进了不少。
哼，果然是环境造就人。
当初戚少商被他千里追杀，武功一日千里；而他和白厌情斗智斗勇，无论是武功还是心计方面何止一日千里。
当初的杀无赦放到今日，戚少商就算真的有九条命也不够。只能说那只包子还真有狗屎运，让他白白捡了个大便宜去。
顾惜朝疲惫地推开房间的门，意外地看到了房间里昏暗的烛光和熟悉不过的背影。
戚少商没有注意到有人进来，专心致志地在烛光中翻弄着白日里顾惜朝放在桌上的书籍。顾惜朝不禁哑然，这个戚少商，还真是一点警惕心都没有，为什么每次看书都能看到他那种境界，连有人靠近都浑然不知。上次在旗亭酒肆看他写的《七略》是如此，现在看他写的一些朝政局面的分析竟然也能看到这种境界，和他那脱线的性格可真是不符啊。
“咳，大当家的原来有翻看他人物品的嗜好啊，这和大侠的原则可是有悖呵。”顾惜朝不管戚少商的反应如何，白得如瓷器般细致的手指挟住纸页，使个巧劲，便将书完好无损地从戚少商手中扯了出来。
“没想到这么久，你的文才倒是比以前更精彩了。”
戚少商心中有些吃惊，为何现在的顾惜朝走起路来竟然一点声息都没有？
“世人常说，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如今圣上的恩典惜朝无以为报，只有以己身之所长为朝廷稍尽绵薄之力了。”顾惜朝不动声色地说道。
戚少商的脸难过地皱成了包子样，他是个粗人，书虽然读过不少，却实在不习惯顾惜朝总是这样文驺驺的说话，明白不困难，就是有些费脑筋。不过话说回来，从认识顾惜朝开始就知道顾惜朝是个斯文人，无论说话还是做事都是一派斯文，自然少不了要吟诗弄赋。
现在的顾惜朝，倒真是如鱼得水了……
“……恭喜顾大人。”
戚少商的心中有些苦涩，当初他对自己的千里追杀就是为了在朝中谋个一官半职，如今心愿得偿，必定再也不会在乎他这一个江湖草莽人物了。
在你的心中，我就只是一个升官仕途中的障碍吗……
“如果楼主没有什么要紧事情就请回吧，今日在下有些累了。”顾惜朝不客气地说道。
果然，在他看来，自己只不过是一个碍眼的人罢了。
戚少商并不擅长编造理由，理所当然地被顾惜朝轰出了青楼。
还是……问不出口……
我在你的心中难道真的一点存在的借口都没有了吗……
……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0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