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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   太学院里一片寂静,只听到笔尖与宣纸摩擦的声音。
      一年轻男子手中执着一份糊了名的考卷看得很是认真,忘记了誊抄的事情,面前这张卷子字迹工整,用的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笔法,文章的内容就像平常人说话一般,让人不用多费脑子去思索其中含义,与他先前誊抄的文章大不相同,却又每句话都说到了点子上。
      男子清秀的脸上露出了几分好奇,他有点想见这人。
      “清卿,看什么?还不快点下笔!”一声轻斥从身旁传来。
      男子回过神来,提起笔,一手大气的小楷自笔尖处倾泻而出。

      忙碌了一整天,夜幕降临,太学院的门打开了,抄得腰酸背痛腿抽筋的太学生们走了出来,年轻男子依旧没有从那篇文章里抽出来,他摸了摸下巴:“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虽谈不上押韵,可道理也是有。”
      “清卿,在念叨什么呢?”与轻斥声的频率音阶相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伯纪兄,我今日在誊抄考卷的时候发现一极妙的句子。”
      “闭嘴。”青布衫男子呵斥一声,他看了看左右,并没有人在他们周围,他扯着年轻男子的衣袖走到一旁,“你疯了不成,在这样的场合议论考卷。”
      “是是……伯纪兄教训的是。”年轻男子拱了拱手,没有再说什么,他似笑非笑地看着青布衫男子。
      “诶……你怎么不说了?”伯纪见许久没有下文,不免催促道。
      “伯纪兄,这样的场合议论考卷不太好吧?”
      “我这不是把你拉到一边了么?快说说,什么极妙的句子能让你这么激动。”
      “如今,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社会,若让老百姓失去田地,就如同渔翁没有了捕鱼的湖泊,卖炭翁失去了成片的树林,国家失去了守疆卫土的将士,朝廷失去了直言敢谏的良臣,从而民不聊生,生灵涂炭……”年轻男子将他在文章里看到的一段话背了出来。
      “……这是考卷上的?”
      “是的?”
      “白纸黑字地这么写?”
      “没错。”
      “这是谁啊?”
      “不知道,糊着名字呢。”
      “这人……”
      “如何?”
      “第一次碰到。”
      “虽说他文中的话过于直白,但让人通俗易懂,却不会觉得像……”
      “像说话?”
      “没错。”清卿以拳击掌。
      “但这是春闱。”伯纪轻叹一口气,“去年各地得的秋试中,也没有传出这么个人啊。”
      “或许是他想别出新意呢。”
      “唉,怕只怕是旁门左道,不堪入眼。”
      入眼……入谁的眼,当然是主考官的眼。

      一张誊抄的考卷被奋力掷出,须发皆白的老者气呼呼地说道:“这是哪个考生写的,简直是一派胡言,不堪入眼。”
      “我说明老头,什么文章值得你生这么大的气?”一精神奕奕的老爷子双手背在身后,迈着方步走了过来,拾起地上的考卷,摊在手里,看了一眼,目光微微一滞,“这……”
      “你觉得如何?老种。”老者坐在椅子上,捋着胡子,顺着气。
      “好。”种姓老者点了点头。
      “好?”老者龇牙咧嘴地叫道,一不小心过于用力把胡子给拽疼了,他看着躺在手心里的胡子,一边心疼一边嚷道,“这篇文章好在何处,我倒想听老种说上一说。”
      两位老者对同一份考卷不同的看法引起了周围阅卷者的注意,众人纷纷将视线投了过来。
      “明老头,你看这文章,措辞不华丽。”
      “简直就是粗鄙不堪。”
      “并没有大量的绯句。”
      “哼,我看是这人写不出来吧。”
      “这点点圈圈的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是断在了该断之处,让人看起文来非常的舒服。”
      “可能是他污了卷子。”
      “文章虽然过于直白,但通俗易懂,言辞间慷慨激昂,针对时弊一针见血,不失为一篇上作。”
      “哼……”
      “里面还对介甫先生的方田均税法进行了评论,虽谈不上字字珠玑,却也颇有见地,将青苗法的利弊一一梳理。”
      “老种,莫不是你认识的人吧?”老者见老种对这篇文章如此推介,怪叫道。
      “我说你这老头怎么说话呢?”老种眉头一挑。
      “被老夫说中了吧。”老者瞥了老种一眼,拍了拍衣袍,低头继续看着后面的考卷。
      “放屁,纯属放屁,老子身正不怕影子斜,老子被官家钦点为此次春闱的主考官,从未收过一丝贿赂,明老头你辱我清白,小心老子把你揍得你媳妇儿都不认识你。”老种被明老爷子那一眼瞥得怒火冲天,跳脚叫道。
      “恼羞成怒了。”明老爷子回头看了老种一眼,摇了摇头,却没有停下手上的事情。
      一灰衣男子走了过来,低声道:“种老,可否与我瞧瞧。”
      老种冷哼一声,将手中的考卷塞进了灰衣男子怀里,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大殿。
      灰衣男子接过,抚平考卷的褶皱,浏览着文章里的内容,脑海中闪过一个人的形象,会是他么?

      春闱放榜的消息传来,秦桧的名字赫然在榜上,何栗兄弟二人亦是榜上有名。
      冬去春来,春暖花开,大相国寺的梅花凋谢了,桃花同志接过梅花同志手中的枪,在春风妹妹和太阳公公的关照下,开得格外绚烂。
      秦桧与王氏通了几次书信,这才知道原来王家在汴梁城是有房产的,王氏之所以没有说是因为她原以为秦桧知道这个事,可她有怎知道现在的这个秦桧已经不是原来的芯了。
      既然有免费的住处,秦桧自然是非常高兴,招呼上同样高兴的秦忠,两人从客栈里搬了出来,挪进位于外城的王家宅子,此时他才发现是与何栗兄弟二人比邻而居。
      宅子并不大,是两进的四合院,前院拿来做招呼客人的地方,后院拿来做他们夫妻的私人领地,原本守着宅子的老家人依旧留着,后院的中央有一棵粗壮的老桃树,据说是前前……前任宰相王珪亲自种下的,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四月,殿试,由皇帝亲自考核,排下名次,昭告天下。
      见皇帝诶,秦桧同学莫名的激动起来,他长这么大个人了,还没见过皇帝长啥样,而且这个皇帝还是一位著名的书法家、画家、与李师师有那么一段小JQ作为佳话流传了上千年的风流天子宋徽宗。
      秦忠小朋友比秦桧同学还要激动,自打他知道自家郎君考中了以后,接连两个晚上都没有睡好,按理来说,秦忠小朋友应该面色憔悴无精打采才是,可这孩子不按常理出牌,他整个人就跟打了鸡血似得精神蹿上蹿下,到处折腾。
      “秦忠啊?”过了激动期的秦桧同学端着茶杯,优雅地喝着,何栗兄弟二人坐在他身旁。
      “啊?”撅着屁股将脑袋埋进了衣柜里的秦忠应了一声。
      “你在找什么呢?”秦桧问道。一大早他就在这柜子里翻着,至今没翻出个什么来。
      秦忠退了出来,头上顶着一件白色的里衣:“我在找临走前娘子交给我的那套衣衫,娘子说,让郎君明日进宫见官家的时候穿。”
      “那你找着了么?”秦桧又问道。
      “没。”秦忠一脸沮丧地摇了摇头,“我记着那日我放进柜子里的,可就是找不着。”
      “你找的可是那件?”秦桧抬手指了指放在软榻上的藏青色的外衫。
      “哎呀,正是这件,让我一顿好找。”秦忠小朋友顿时一扫忧色,站起身,朝那件衣服跑去,拿在手里,“郎君既然知道我要找这衣衫,为何不早告诉我。”
      “你又没告诉我你在找这衣服。”秦桧放下茶杯,“我以为我们柜子里藏了金银珠宝,你在翻腾呢。”
      “郎君,哪里有人会将金银珠宝放在衣柜里。”
      “唔……还有人把金银珠宝埋在地里呢。”
      “这倒是常有的事,我听人说过。”何栗接口道。
      “然后在埋的地方立了一个牌子。”秦桧继续说道。
      “牌子?牌子上写了什么?”何杲小屁孩问道。
      “写了。”秦桧点了点头,“上面写着‘此地无银三百两’。”
      “……这不是傻子么?”何杲笑道。
      “就跟他一样。”秦桧抬手指了指捧着衣服一阵傻乐的秦忠。
      “诶?”突然见到郎君的手指向自己,秦忠小朋友一脸不解。
      “会之为何这么说?”何栗不解。
      “跟他怎么一样?”何杲也是不解。
      “这臭小子就差在我头顶上插块牌子,写着我是未来进士。”
      “郎君,插草标那是要卖身的。”
      “……”

      亭台楼阁,雕梁画栋,一路上是鸦雀无声,就连鞋底与石板路摩擦碰撞的声音都听不着,秦桧跟随着大队人马进了皇宫,跪拜在殿上,低着头,大气不敢出一口。
      “都起来吧。”一道低沉的声音从前方传来,眼角的余光瞥见周围的人都纷纷起身,秦桧也站了起来。昨天晚上秦忠小朋友对他耳提面命一番,嘱咐他在金殿上一定要小心走路,小心说话,千万不可殿前失仪。好吧,在他家小厮的心里,他就这形象了。
      名字一个一个地被点,就如同清朝皇帝翻后妃牌子似得,每一个小妃嫔……哦,是未来进士都是小心肝抖抖地上前回话。
      “何栗。”
      “学生在。”
      “朕观尔文,大气磅礴,言辞间颇有自己的见地,甚好甚好。”
      “陛下谬赞,学生愧不敢当。”
      秦桧抬起眼眸,偷偷地瞄了一眼,宋朝的龙椅并没有清朝的华丽,一张小几后面摆着一道巨幅屏风,而身穿红袍、头戴通天冠,留着美髯的皇帝则坐在小几与屏风之间的软榻上,两名宫装女子各执一把障扇站在皇帝身后:“朕以雪为题,尔赋诗词一首。”
      雪?秦桧敛起心神,他背的最熟的关于雪的诗词便是毛爹爹写的《沁园春雪》,可是这个时候成吉思汗还没生出来,宋太祖赵匡胤又不能随便说,要是他也被点中了那肿么办?
      这厢秦桧同学纠结不已,那厢何栗同学已经文思泉涌。
      “初阳当空霭色阴,狂雪呼啸下乾坤。风打飞絮霜华乱,鹅毛旋舞沙中转。十一月末苦寒天,横云大雪入神幻。飘飘不知何所至,怅惘苍穹薄日溃。年年最喜风雪时,放马长歌博一醉。”声音清朗,犹如雪后初霁,听得人心旷神怡。
      诗的好坏秦桧不懂,但这声音刚刚落下,便听到皇帝大赞一声:“好,好一个风打飞絮霜华乱,鹅毛旋舞沙中转。文缜不仅相貌出众而且才思敏捷,出口成章啊!”
      “谢陛下。”何栗不卑不亢地深鞠一躬。
      “唔。”秦桧偷偷地瞟见皇帝抬手摸着胡子,微微颔首,何栗后退几步,回到他们这群人中来。
      秦桧敛回视线,低头看着脚尖。
      “秦桧何在?”
      终于,到他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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