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但为君狂（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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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字大会最后一日。
阿初立于朱雀位的正中心，她又打完数场，保持了连胜的战绩。她眉目间含着几分迫切，却是意气风发。从第一日战到最后一日，她做到了，与沈云梦的距离也如同在逐渐拉近，一伸手就差一些能够着似的。
而阿初的内心亦有疑问。她自知自己的修为和与人相搏时的技巧，按照说在擂台上支撑两三日问题不大，但面对数名强劲的上仙，她却将他们都打下台去。
阿初望着手中长戟陷入了沉思。这柄法器果真如此厉害，不仅是对抗新晋上仙，哪怕是上一届的天榜高手，也能助她到这种地步？
接下来便是最激动人心的时刻，四个擂台上的擂主相互间两两比试，若按照每人都要同其他三人比过的情况来看，总得算来四人至多要打六场，费时更费体力，而假定朱雀位的擂主将青龙位的擂主打败，青龙位的擂主将白虎位的擂主打败，白虎位的擂主却又胜了朱雀，这样算来难免显得意外，又让看不明白的人有些匪夷所思。尽管五行相生相克，各有长短，而这样的情况却是在历届天玄大会上都出现过几回，于是就在这一届，大会的发起人天玄老君做了一个决定：由他指名，或是随机挑选，两两配对，如此一来，两场便可以决出两名胜者，之后再让赢了的二人和败了的二人各打一场便好。
天玄老君的决定还是不久前下派的，很多台下的观众并不知情，在宁无尘宣布这一规则后，众仙纷纷抱怨起来，最期待的对决平白无故少了两场，让他们怎么甘心？
宁无尘朝回心仙人微微一笑，回心仙人也点了点头，在和光身旁同他轻声说了几句话。
和光咳了咳，朗声道：“凡是此次前来观看大会的非打榜仙君们，请在大会结束后到均长老处领取玄级驻颜丹一颗！”
玄级驻颜丹！一些爱美的仙人闻言张大了眼，天玄老君的这个福利真是慷慨！
而那些一心来看打架，对自己的容貌并无太多关注的仙人也平息了先前的暴躁。玄级丹药嘛，管它是什么丹，能和别人换有用的丹药和法器，就是好丹！
小小地安抚了不满的仙人们，天字大会的负责人们都舒了口气。
宁无尘长长地伸了伸懒腰，被均长老顶了一个胳膊肘：“你倒是报幕啊！”
宁无尘斜了他一眼，没有情♂趣的家伙：“现在把四人名字都报出来，还怎么给阿初一个惊喜？”
沈衣凑了过来，再次强调：“那人是我家主人的追求者，又不是阿初的，她惊喜个什么劲儿？”
“这可说不准，他对蠢徒儿的帮助可以是大大的。”宁无尘的视线在沈衣的双手上转了两圈，又道，“怎么这么悠闲，你这回能不能上榜？”
沈衣摇头道：“难。”他也想为开颜峰，为他那个心情持续阴郁的主人争个光，而想上天字榜却没有那么容易，他也没有阿初的气运和奇遇，能打到现在这个程度已是尽了力。
宁无尘没有多为难沈衣，只是说道：“再看看吧。”
在两名负责人前去，对两名擂主说完话之后，北方玄武位的擂主找到了南方朱雀位上的阿初，而西方白虎位上的擂主则找到了东方青龙位上的那个……看起来才飞升不久的仙人。
白虎位上的擂主名叫边鸿，他已有八百载的年纪，修为也是十分可观。在边鸿看到对方时，先是内心暗自惊喜，区区一名新人，他赢定了，赢了这最终的擂主之一，他的积分就有可能位列新一轮天字榜的第一位，被他仙门中那些师叔师伯所敬畏。然而边鸿毕竟是修为上上的仙人，一念之间就收起了心中的那阵轻视，这样一个刚飞升的仙人，有可能还只是个下仙，居然站在天字大会的擂台上，经历过那么多实力强悍的对手，怎么样都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这种话所解释不了的，小牛犊能干翻那么多大猛虎？边鸿不信，再细细一看，居然觉得此人有几分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特别是对方的姓名，让他觉得似曾相识——十分文雅的三字，舒筠风。
“你……”边鸿张口欲问，舒筠风好脾气地笑道：“边前辈，再不开始，就要被判超时了。”
“啊？哦！”边鸿亮出手中霹雳火，先下手为强。
在对方开口的一瞬间他突然记起了这名新人的声音，在玄字大会的观看时，他见过他！
此人正是与那“沈冰山”云梦星君不带法术地较量过几招的那人类修士，尽管那时候舒筠风没有使用法术，功底却十分不错，底盘很沉稳，隐隐可见未来的大仙风范。而几个月前舒筠风尚且是一名修士，怎么如今却……莫非明夷仙境让他获益不少？
边鸿不信“初生牛犊不怕虎”，却极其迷信“姜还是老的辣”这样的老话，揣着他的本命神火就冲了上去，杀向还未现出法器的舒筠风。
他不管什么样的法器为舒筠风所用，他所相信的，是自己千百年一点一滴历练而来的气势与力量，又怎能输给撞了奇遇飞升的小辈？只要舒筠风用上取巧的法器，他就能依靠自己的本命神火破了它！
边鸿却是看走了眼，舒筠风本无那些别致而迷人眼的法宝，他拥有的，乃是背在笔挺腰背上的一柄长剑！
原来，舒筠风出现在天字大会上，是因他在与龙时再相遇后解开了心结，顺利飞升，又凭借百年来稳扎稳打，不属于上仙们的基础，一跃成为天字大会杀出的黑马。若说白柳习剑是摸索出不久，那么舒筠风便是百年不动摇地修习剑道，并沉浸于其中，他的剑意中几乎包罗万象，也让天玄老君在第一次见到他时便动了念头将舒筠风招揽在自己仙门下。
舒筠风是一名剑修，这点长久以来都是不变的。剑修皆注重苦修而悟道，与那些勤于修炼的仙人本无别的不同，但对法宝法器的依赖以及五行的限制却少得多。若边鸿早些察觉到这一点，还能及时调整战术，与舒筠风战个平手，但他二人过了十余招后，边鸿的头上开始冒汗。
他并非小瞧了他，但他还是差了一点准头。不，是差了很大的准头。边鸿悔不当初，但此时若再转变未免缚手缚脚，况且他的神火在第一击时便已是最强力的一击，可惜被舒筠风的剑意拦了下来，之后的每一弹指，那火却像长错了眼睛似的又飞回他身上，若不是边鸿了解自己的神火的属性而堪堪避开，恐怕他就要被自己的火烧到□□与神魂，而闹出笑话了。
与此同时，阿初那里也是一片战局大好之势。
刚开始的时候，阿初显得有几分惊愕：“怎么是你？”
“怎么不能是我？”少女笑得甜美，“本姑娘虽然昨日才赶到大会上，回心姐姐却准我进了会场，今日见在最终的打擂前，我见玄武位上那仙人不禁打，就上去与他切磋了几下，把擂主夺了下来。”
“之后呢？”阿初一心在自己的擂台上，并没有去注意其他三个方位的擂主变换。
少女努努嘴：“还能怎么样，来一个挑战者，本姑娘就打跑一个，手下败将罢了。”
底下围观二人打擂的“手下败将”们都愤愤不平地指责其少女如此不留情面，胜了他们，嘴上却不饶人。
有一名仙人喊道：“宁尘老祖的关门弟子，你替我们把她打趴下！”
少女笑靥如花：“你说谁把谁打趴下？手下败将还好意思说话吗，安安静静做个美男子看打擂不好吗？”
“呃……”那仙人讪讪地闭起嘴。他们是来观赛的，不是来吵架的，被这寒凝姑娘三言两语地撩拨起来，可真显得有些丢人。
阿初却是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我会打败她的。”阿初可没忘记寒凝当初在玄字大会上干的好事，名曰保护白家姐弟顺带一个阿初，实际上却让阿初与沈云梦分离了好几日，不能趴在对方膝头打滚，这是怎样的深仇大恨！
寒凝读懂了阿初眼中的战意，笑道：“你手中那玄冰是……你要代她与我一战？”
阿初握紧了冰冷的长戟，拇指在上面抚摩了几下。
沈云梦的唇便是这样的温度，只是还要软上许多，不知要过多久，二人才能相见？沈云梦会不会已经醒来，会不会来找她？不，还是安安心心养伤不要找她为好。
阿初的心思在极短的时间内愁肠百结地兜兜转转几圈，镇定下来后已是波澜不惊的眼神，那双眼中泛着金棕色的微光，寒凝在那一瞬有些害怕对上那样的光芒，直到阿初对她回应道：“阿初愿代云梦，向你一战。”
“正合我意。”寒凝多日未逢真正合她胃口的对手，如今在历练而来的修为之时又取得了沈云梦那部分修为的阿初正是极佳的人选。尽管寒凝在心里默默可惜，不知何时她才能真正再与沈云梦战上一次，但阿初的话激得她的指尖微微颤抖。寒凝飒爽一笑，说道：“放马过来！”
那边的打斗是沉寂无声的，有的仅是火光与剑光的凛冽交锋，而这边，不光有阿初疾如风的长戟和寒凝飞花细雨似的暗器，还有二人互相你一言我一语的互相试探，这让场下围观的人刷新了打擂观，原来在擂台上还能这么从容不迫地斗嘴？
只听寒凝道：“论偷袭你不是我的对手，早点飞下去比较好，免得到时候掉毛太多不能被沈冰山疼爱呀，小团子。”
“掉了能再长。”阿初随意问道，“海东青同你一起来的？”
“我和阿海从来不分开！你就羡慕吧~”寒凝一听阿初提到阿海，得意地尾巴都快翻上天了，如果她像阿初一样有尾巴的话。
阿初正色点头表示同意：“是啊，很羡慕。”
寒凝自知说了些可能不该说的话，正欲想点什么俏皮话补救，却听阿初问道：“寒姑娘你最后一日上台来，积分想必不会多吧。”
寒凝露齿一笑：“没错，是不多，所以只要打败了你这从头守擂到尾的擂主，我的积分可就能翻上好几番啦！”
“是吗……”阿初眨了眨眼，突然改变了轻飘飘的拿戟手势，一把长戟势如破竹，雷霆万钧，“那就更不能让你赢了！”
“啊呀，这么快来真的，真不可爱。”寒凝亦回应着，在半空中飘浮的“碎雨”忽地化作尖利冰冷的细针，直直向阿初周身打去。
阿初却没有任何防护措施，只是用没有握长戟的那只手捂住了双眼。
“诶？”寒凝疑惑，“让你投降你就真投降啊，你说一声我就让我的法宝停下来！”
阿初没有做任何点头或摇头的表示，也没有说话。
此中必有诈！寒凝连忙抬手收回了法宝的一部分，给自己施加一层薄薄的屏障，好生查看一下阿初四周的情况。
就在寒凝刚刚拉起屏障之时，一道细而闪烁着寒意的光芒从上空发出，直直地落在朱雀台的偏左处！
那是寒凝站立的位置。
眼尖的寒凝看清楚了这一瞬的光亮，却感觉身体像被什么撕裂碾压过似的，双腿一软，直接跪在了擂台上。
“小凝！”台下的海东青一改先前的淡定，叫得声嘶力竭，若不是宁无尘阻拦，她就直接跑上台去勾搭阿初了。
此时，本受控于寒凝的那两丛“碎雨”都失了浮力掉在了擂台上，渐渐地聚拢成了一堆。阿初往旁边退开一些，给自己也罩了个屏障，静候寒凝接下来的行动。
寒凝扭头，对台下的海东青道：“我没事，就是脚麻了。”
海东青平静了些，想把阿初包成饺子的念头下去后，她又露出了担忧的神色：“真的没事吗？可是你的头发……”
“我的头发怎么……”寒凝等那阵要人命的雷击酥麻后遗症过去，伸手一摸，却摸到自己原本紧紧挽着的发已是散了开来，那簪子落在一旁，最可怕的是她没有发现自己披头散发的原因居然是——她的一头青丝都竖起来了！
“阿初……”寒凝连忙用手捡了簪子再扒拉捋直头发，边道，“本姑娘和你什么怨什么仇！你拿你的雷劈我也就算了，还让我的头发……唉，我的形象啊，被爹爹知道肯定又要被念到死了。”
阿初也是没想到，她虽控制了雷的大小，只是用来干扰寒凝的法宝，却没想到寒凝的头发又轻又软，被雷一劈居然变成了“爆炸头”。阿初真心实意地道歉：“寒姑娘，实在是对不起。待你理好发鬓，我们再战？”
“还战什么？”寒凝挽起长发。本是清晨时阿海给她弄的发型，却被阿初给搞乱了，这猫妖真是过分，她不小心秀了恩爱，至于这样吗！不过算起来，猫妖应该好久没见那沈冰山了，迁怒这种情况，她倒是能够理解阿初的心情，若是换了寒凝自己，把自家仙门拆了都有可能。
寒凝好不容易盘了个自己满意的盘发，又对阿初说道：“是我输了。”
一旁的负责人也迫不及待地对阿初点了点头。早在寒凝一心一意整理自己的仪容时，就已丧失了对敌的紧迫感，攻击和防御已完全消失，女子的梳妆本是个漫长的过程，时间一到，便算作弃权，只是负责人见寒凝正整理得起劲，一会儿傻笑一会儿蹙眉的，实在不忍心打扰。
阿初送走了寒凝，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朱雀位上，心道打完了这个不靠谱的，不知道下一个又会是谁？想必一定是她不认识的厉害角色，不管是输是赢，也算是为她修炼提升后的实战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来人温和有礼，又如一柄出鞘的剑，扎得阿初眼睛有点疼。
他看似与先前并没有什么不同，但阿初却在他身上感受到了一股不同于海东青的威压，虽无侵略性，却令人不觉之中被折服。
阿初瞬间明白了宁无尘所说的惊喜的含义。与这样出色，又是和自己一样“新鲜出炉”的对手打，能显出双方的优势和不足。
可是面对着对方，阿初却有一种有惊无喜的实感。
她有种笃定的直觉，与他的对局，会是死磕到底。
作者有话说第56章 但为君狂（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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