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藏精》木笙

9、九只鸡

　　庄胜蓝视线落在乔俊胸前的那张工牌上，上面写着乔俊的大名，职位是天工局实习协从者，这还真是他新同事。

　　庄胜蓝对乔俊成了自己的同事是有些意外的，但他更关心乔俊是怎么变成他同事的。

　　妖怪要入职天工局，可是需要调查部员工出面推荐，并且担任其实习期的考核人以及监管人。当考核人不算麻烦，最多也就半年的时间，麻烦在于当监管人。作为监管人，不是入职妖怪的实习期结束了，监管责任就跟着结束的，未来要是那妖怪闯了大祸，监管人也将会被追究连带责任。调查部对天工局的这套推荐规则，有一条十分经典的说法——这特么就不是给妖怪当推荐人，这是给妖怪当妈，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了还不够，还得操心人成家立业娶媳妇，甚至还得带孙子。

　　这也是调查组里极少有人愿意推荐妖怪入职的一个重要原因，因为这实在是一件好处捞不到多少，还很可能麻烦绵绵无绝期的破事。

　　庄胜蓝很好奇，到底是谁推荐乔俊进的天工局？

　　他们特派组这边，除了他和傅黎，其他人都还在任务中。排除他，有推荐资格的人就只有傅黎了。但傅黎是个什么性格？他表面看着冷酷无情，内里还是冷酷无情，从内到外散发着“我莫得感情”的气息，要不是他庄少爷是个热情洋溢的大暖男，那傅黎就莫得朋友了。就傅黎这性子，闲事凑到他跟前，他都不会瞥上一眼，更别说推荐妖怪进天工局，这种几乎给妖怪当妈的大闲事了。不过，委派组那边也有推荐资格，乔俊也不一定就是傅黎推荐进来的。

　　“哎哟！一周不见，你居然成我新同事了。欢迎欢迎！”庄胜蓝笑着跟乔俊握了两下手，然后抬手勾住对方的把脖子，把人带到饮水机旁的办公桌边，鬼鬼祟祟地压低声音问道，“哎，是谁推荐你进天工局的？”

　　“傅黎啊！”

　　庄胜蓝一脸震惊。

　　乔俊完全没觉得这是说不得的事，十分真诚地开始夸人，“傅黎是个好人，我被人骗光了钱，是他收留了我。”

　　庄胜蓝二重震惊。

　　“什么？！你住在傅黎家？”庄胜蓝觉得自己的声音变了调，但是他实在没法淡定。当初明明租了两室居，却拒绝分一个房间给他进行合租的人，害他只能去楼下另外租一套。说好的不喜欢家里有外人呢？

　　“对啊！”乔俊完全不知道庄少爷内心的跌宕起伏，十分欢快地回道。

　　对什么啊！老子心里友谊的小船翻了知道不？庄胜蓝的视线穿过空荡荡的办公室，哀怨地看向坐在靠窗办公桌边的傅黎。

　　傅黎压根没转头看他，在搁桌上的手机亮起的第一时间，就伸手拿来看。看完上面的信息，把手机往兜里一塞，起身就朝办公室门口走。

　　“谢主任让我们过去。”路过庄胜蓝和乔俊窝着的办公桌，傅黎脚下一顿，开口说道。

　　庄胜蓝瞬间收了他那一脸哀怨，起身整了整衣服，朝着傅黎走去。

　　傅黎的视线落在还呆愣在原地的乔俊，“你也来。”

　　傅黎、庄胜蓝和乔俊两人一妖，走进调查部主任谢衡的办公室。

　　谢衡三十多岁的模样，一身的书卷气，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温和。傅黎他们进来的时候，他正在打电话，抬手示意他们稍等。他简短地回复了几句，不到半分钟就挂了电话。

　　“是这样的，上次你们抓回来的那只牛妖，审查部已经出了报告。”谢衡从办公桌上拿出一叠报告书，递给傅黎。

　　傅黎接过报告书翻看，庄胜蓝侧身凑过去看。乔俊见状，也跟着把脑袋凑过去。

　　“什么什么瓜……？”乔俊看着报告书上开头复杂的两个字，小声嘀咕。

　　“不是什么瓜，这读窫窳（yà yǔ）。”庄胜蓝好笑地说完，继续往下看，随后露出惊讶的神色，“据《山海经·海内西经》记载，其状如牛，而赤身、人面、马足，名曰窫窳，其音如婴儿，是食人。那牛妖来头那么居然那么大？”

　　庄胜蓝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山海经》上有记录的妖怪，那基本都是上古大妖，没几只是好对付的。

　　“不对啊！那牛妖确实棘手，傅黎还把自己的法器折进去了，但也没到上古大妖的能耐吧？审查部这判定没出错吧？”庄胜蓝忍不住质疑。

　　“没出错。根据审查部的研究，这窫窳力量的孱弱，是因为它已经死了。它曾经被危杀害，之后被不死药救活，却是神志迷乱，成了吃人的妖怪。”

　　乔俊：“也就是说这个妖怪他是个傻子。”

　　谢衡：“……这么说也没错。”

　　乔俊：“真可怜。”

　　“其实这窫窳三十年前就被发现了，在天工局的信息库里有记载，报告上也提到了。”谢衡换了个话题。

　　庄胜蓝把视线转回报告，果然找到了关于三十年前发现窫窳的相关内容。

　　根据信息库记载，这窫窳是在上京市京河流域中游地区的低山谷内的一处溶洞内被发现的。当时窫窳处于沉睡状态，天工局的调出精锐队伍前去查看。因为窫窳处于沉睡中，它的力量如何也拿捏不准，大家商量后，认为将其封印转至锁妖塔的方案有惊醒它的可能，为了稳妥起见，最后决定直接在溶洞里下封印。

　　“封印的强度是有保障的，但天工局还是每五年都会派人去溶洞查看，确认封印没有被打破。”谢衡说道，“为了防止窫窳被意外惊醒，查探的人不会深入里面，但封印是否有动静，洞口一眼就能看出来。今年六月，上京那边的人刚检查过，确认封印完好无损，也不知道这窫窳怎么就跑出来。国安局那边已经下令，不管是窫窳自己打破了封印，还是被其他妖怪破坏的封印，亦或者是人为的，这事必须有一个确定的结果。”

　　“所以新任务是调查窫窳是怎么跑出来的？”庄胜蓝问道。

　　“算是，不过你们只需要协助调查就行。”谢衡点头，“上京市那边接到我们这边对窫窳的判定后，就对封印地展开了调查，现在调查应该大致有个结果了。但毕竟事关上古大妖，他们对于调查定论也十分谨慎，所以希望作为窫窳抓捕任务的执行者，也能过去看一下情况。你们跟窫窳有过直接接触，也许能找到什么新发现。”

　　“行吧，有始有终，既然当初是我们接了窫窳的任务，那就顺道也去了解一下窫窳逃出来的原因。”

　　谢衡笑了笑，从抽屉里摸出一只黑色的匣子，推到办公桌边缘，庄胜蓝一眼就认出是封印窫窳那只。

　　“有始有终，你们顺道帮审查部把窫窳送去清岳观的锁妖塔吧。”

　　庄胜蓝：“……”

　　当天傍晚，傅黎一行坐高铁前往上京市。

　　对傅黎和庄胜蓝来说，这是一个前往任务目的地的过程，稀疏平常，甚至有些枯燥。但对乔俊来说，这是他第一次出任务，还是他鸡生第一次坐高铁，两个第一次加起来，让他极度兴奋，在位置上扭来扭去，没个安分。这边摸摸，那边看看，最后从自己包里摸出工牌，想给自己戴上。

　　“在外面别戴工牌。”坐在乔俊旁边的傅黎，拿手机翻了一半资料，余光扫见乔俊的举动看，出声制止道。

　　“哦。”乔俊委委屈屈地把工牌放回去。

　　跟乔俊隔着一个过道的庄胜蓝笑得不行，他就听过说公司员工各种不愿意戴工牌，从没见过整天想把工牌往自己脖子上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