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路德维希（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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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道士们能走掉的早就走了，剩下的人除了克里斯，都无一例外地死在了这里。我烧了我先前穿的衣服，找了件还算干净的修道士粗呢长袍，缩在里面打了整晚的□□，偶尔窜过的一致小耗子能把我吓得大呼小叫。英格兰的深秋冷得吓人，但这是个好兆头，黑鼠和跳蚤在冬天不常活动，这将会大大减少疾病的传播几率。我擤了擤鼻子，顺手把鼻涕抹在了墙上。破晓还得有一会儿，但这里我实在是呆不下去了，于是我很理所当然地跑去踢醒了克里斯。他趴在圣坛前地上，双臂伸展，像一个十字架。他管这个叫“大赎罪”。
“哎，醒了醒了。”我朝他踢了一脚，他哼了两声，没动。
“我以为你会跪着祈祷，或者说，我以为你不会在祈祷时睡着。”我对他说。他这次只哼了一声。
我无奈：“天亮了，走吧。”他终于从地上爬了起来。
修道士的黑袍子没有里衬，我愉悦地想着，说不定下次我可以掀开看看。
啧，邪恶了。
天亮的并不算彻底，但是已经跟夜晚有了很大的差别，眼前的一切都披上了一层属于清晨的薄雾，看得模糊不清，却又美丽得令我想唱歌。我穿着修道士的衣服，感觉很怪。我问克里斯：“是女孩子吗？”
克里斯抱了一大篮晒干的金盏花，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其实还没有到那种程度。”
这话令我有点沮丧。我听说过欧洲黑死病泛滥的时候神职人员不够用，会找普通人来做代理牧师，‘必要时可以找女人’，有些地方就是这样做的。我一直想看看女牧师是什么样子，但显然今天不行。离圣帕特里克修道院——我昨晚在那呆了一夜——很近的地方，有一个比村子大，比镇子小的地方，附近的人都知道它叫奎因，我也姑且称之为“小镇”，全镇唯一的教堂神甫上个星期二死了，就是一个识字的理发师主持了人们的礼拜。克里斯还是初学修士（至少我认为那单词是这个意思），但似乎全镇的人都对此毫不介意，他们觉得就算是初学修士也要比理发师来的靠谱，所以镇上差了人找克里斯去做代理牧师。
“不止如此，我们还要建一个长期的医疗救护站，你得帮我们。”克里斯转过头对我说这话，吓了我一大跳。这感觉太诡异，就好像我的思想被他给窃听了。
“听说有个巴拉的医生用金盏花汤剂治好了一例病患。”克里斯眨巴眨巴眼睛，脸上洋溢着光彩，纵然这说法我一听就晓得是在扯淡。他还是一脸憧憬，我没忍心说实话，于是他又接着说：“本来是要用新鲜的金盏花，但我现在只有晒干的，这样气味就差了很多。”他抓了一把干花凑到我的鼻子前，我嗅了嗅，一股干草味儿。花被重新丢进他的篮子里：“要先用水来煮花，一直到煮到棕黄色，这会花掉一个白天的时间，我可以一边煮一边完成其余的步骤——得用到两个新生的鸡蛋，只要蛋壳，放到锅里加热，要把蛋壳碾成粉，但不能烧起来，也不能把蛋液混进去。最后把这两样混合在一起，加上一些好啤酒，趁热让病人服下。他们说如果能让兵人保持三天不排泄，那他就有救。”
我觉得这个药方听起来实在是丧心病狂，但是当我踏进镇上时，我觉得那个巴拉的可怜医生这样做也无可厚非。刚下过雨，奎因的街道泥泞不堪，一具具尸体不分男女老幼，就这样挤在一起，被随意堆放在路边。他们的手指肿胀，皮肤炸裂，黑色的脓水从可憎的伤口里流出来，令我不寒而栗；一些人连敷面的布匹也没有，半裸着歪斜在一旁，眼睛暴凸出眼眶，大张着嘴巴，甚至能看见有老鼠在其间进进出出，残忍和绝望的气息包裹着我，就像是它们包裹着那个巴拉的医生。
或许只有当我们如此恐惧而痛苦时，才会想尽一切有用会没用的办法，只为不用死在今天。
我用袖子掩住口鼻来减少一分绝望，看着一个男人推着小车从我面前走过，车上压了四五具尸体，一只女人的手从车上无力地垂到地面。我被克里斯落在了后面，于是我追上他，对他说：“我们应该把尸体都烧掉。”
“也有人这么说过，但是——”我顺着他的眼神看去，一个漆黑的火刑柱赫然出现在眼前，“大多数人都不同意，他们宁可让家人在街上腐烂，也不愿让他们像魔鬼一样被焚烧。”
我为那些无辜的女孩儿感到难过：“克里斯，我觉得你应该知道……额，其实传播瘟疫的是动物。”
克里斯看着我，我第一次好好看清了他那一双棕色的眼睛，而此时它们清澈又明亮。年轻的教士面色苍白，神色有些古怪，他对我说：“你知道吗，米迦勒，我们这儿还有个人，跟你一样，他也说过，要把尸体全部烧掉，和动物一起烧掉。我们都认为他说的是疯话。”
疯你妹，这个是人才。我听见不远处传来激烈的嘈杂声，但我现在只想直到这个拥有超前意识的家伙是谁，于是我一把抓住克里斯，急切地问道：“我错了我说谎了——我不是米迦勒，求求你告诉我那人在哪？”
嘈杂声越来越近，伴随着金属碰撞在一起的乒乓声响。
“哦，如果你不是米迦勒，”教士很邪恶地笑了，“那你是谁呢？”
这种莫名的执着叫我发疯，可就在我忍不住咆哮的前一秒，一抹亮闪闪的金色从我面前闪过——那些诡异的嘈杂都是这个金毛的男人弄的。他手里拎了一根木棍，跑得飞快，发了疯一般追逐着一只惊慌失措的大灰猫。金毛被一具尸体绊倒，爬起来甩了甩脑袋，又继续英勇地追了上去。
“如果你要找艾瑞斯，”克里斯指向金毛跑走的方向，“他刚刚从这里走了。但说实在的，我不建议你去找他，很多人都不怎么待见他。”
“……”
“从这里直走能找到海因茨的理发店，我在那里等你。”克里斯托弗抱好他的金盏花，拐了个弯儿。
我被丢在原地，无比凌乱。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路德维希（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