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集》莫其如意

5、流年②

　　迷茫。
　　只有迷茫。
　　没有记忆，什么都没没有。一觉醒来，只有一片空白的脑子。张起灵开始害怕了，不仅仅是因为没有了记忆，还因为有什么对自己很重要的东西也一起被自己遗忘了。
　　对自己如同生命一般重要的东西。
　　没有过多的思考，张起灵毫不犹豫的从窗户跳了出去。他要去寻找，寻找那被自己遗忘了的记忆。
　　仿佛不是第一次了，看着那些人贪婪的目光，自己的心里没有任何愤慨，没有恼怒，有的只是淡漠，隔绝了自己，隔绝了感情。
　　虽然失忆了，可自己的身手还在。在斗里一如既往的打头阵，所有的危险都扛在了自己身上。
　　可是不对，仿佛记忆里，每次自己受伤后都会有一个人，心疼的给自己包扎，那人眼里的疼惜仿佛近在眼前，只是一眨眼，什么都没有。
　　于是，就当成自己的梦，自己的幻想，想象着会有一个人，小心翼翼的包扎自己的伤。
　　张起灵闭上了眼，静静幻想着。
　　听到他们议论自己，张起灵心里一动，面上依旧没有一丝表情，耳朵却更集中了注意力去听他们说的对话。
　　虽然耳力很好，但是离的太远只零星听见了几个字。
　　好像......哑巴张......失忆......小佛爷......几十年......
　　小佛爷脑海里浮现出一张笑眯眯的脸，那么熟悉，可是除了知道他在笑其他什么都看不清，就像蒙着一层纱，隔着一片雾。
　　这个人，自己是认识的吧。不但认识，关系应该不错吧。
　　是谁呢？小佛爷……
　　“哑巴，准备准备吧，时间差不多了。”
　　睁开眼，停下了毫无意义的思考。即使过去再熟悉，现在也是记不起的了。
　　进斗，像以前一样打头阵。手下意识的向身后探去，入手的是一片虚无的空气，可潜意识却觉得应该有个人，站在自己的身后，跟着自己，信任自己。
　　可没有，身后是无处不在的空气，和斗下同行的、各怀心思的陌生人。
　　或许，该去找找他们口中的’小佛爷‘了，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杭州，西泠印社。
　　看着破败的古董铺子，一闪而逝的熟悉感觉没有被忽略。想起之前从那些人口中得到的信息以及他们当时的表情，心底浮起淡淡的不安被压下，张起灵进了铺子准备会会他们口中的‘小佛爷’。
　　铺子里安安静静的，透过窗户张起灵看见一位老者合眼躺在贵妃椅上，嘴角含笑。
　　张起灵觉得天都塌了。
　　就像在海底他恢复了记忆，又像在蛇沼失去记忆，看到那个老人，张起灵什么都想起来了，可又好像什么都没想起来。
　　他觉得现在好像在做梦，虚幻的真实的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绕乱了他的思维，因为他竟然看见了吴邪。
　　老了的吴邪。
　　许多年前的过往在眼前回放，初遇时的吴邪，第一次下斗的吴邪，已经开始对人性怀疑的吴邪，开心的吴邪，生气的吴邪，尴尬脸红的吴邪以及，绝望的吴邪。
　　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张起灵只觉得自己走向吴邪的步子就像落不到实处似的，一步一步像是踩在了棉花上，找不到真实感。
　　看着眼前的吴邪，近乎全白了的头发，因年老而松弛的皮肤，长着老年斑的脸找不出当年的白净与沉稳，细碎的阳光穿透李树洒在吴邪脸上，平添了几分安静祥和。
　　桌上的茶已经凉透了，瓷白的杯子盛着半盏龙井，倒映着天空中徐徐飘过的白云。张起灵静静地站在吴邪面前，没有发出声响，只是一直注视着吴邪，仿佛要刻下此时吴邪的模样，又仿佛要从吴邪脸上找出他年轻时的模样。
　　找出那段吴邪还有他的陪伴，两人还在一起时的模样。
　　张起灵俯身，轻轻触摸吴邪的脸颊，那些他没有参与过的时间，都变成了皱纹，一点一点的刻在了吴邪的脸上，仿佛嘲笑着他的无情与愚蠢。
　　终是没忍住，眼泪一滴一滴掉在吴邪脸上，张起灵抱着吴邪，失声痛哭。

　　吴邪，吴家独子，终身未婚。卒于****年六月*日十五点三十五分，享年七十三岁
　　张起灵于六月*日十六点来到古董铺子，见吴邪。
　　终是错了一步。

　　一个等了，却走的太早
　　一个回来了，却回来的太晚
　　怪只怪那缘分太浅，未满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