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第四章 ...
-
他们家后院有一棵被岁月浸染出沧桑的樱花树。春天会开出很美的淡粉樱花,层层叠叠像是上帝的厚涂。风吹过时满树的花荡成海浪,模糊了嵌在彼方的边界。
平日黑子很珍爱这树,甚至在树边摆了张桌子,天气晴朗的午后就在树下翻阅带着油墨味的书,而赤司会在一旁小歇一会,偷得浮生半日闲。
那个孩子曾在樱花开得最妍丽的午后微笑对他说:
【等到以后我们都很老了,老到快要死的时候,就可以坐在树下,两人头挨着头,一本本看旧时的相册,一直到看到睡去。然后我们就腐烂在樱花树下,这样来生也一定能和赤司君在一起。】
他伸手拂过他水蓝的刘海,他一向古井无波的蓝色眸子里竟添上了几分情绪。
【那样这房子估计就卖不出去了。】
【赤司君请不要开玩笑。明明是…】
红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笑意,收回手,一阵风吹来,几抹粉色坠到影子中,像是遗失的记忆。
花落无声。
他们是恋人也是陌生人,手牵手辗转了多少时间和空间,直到坐标系被均匀涂满厚厚的赤色与水色,可是其中没有一笔以可闻之声道出我爱你。
从来没有。
曾经在一次事故中赤司右腿骨折。黑子赶到事发现场时被满地的血吓得话也说不出来。赤司的脸色已经因为失血而惨白,可是他仍咬紧嘴唇不出一点声音。
到了医院紧急处理后总算没了大碍,看着几乎脸色和病床同色的赤司眼眶微微湿润。
【赤司君不会哭吗。】
【赤司家的人不需要眼泪那种廉价的东西,所以哲也就连我的份一起哭吧。】
这样我才能保护你啊。
++++++++++++++++++++++++++++++++++
黑子的葬礼是在3月22日举行的。响晴的天空熏得人昏昏欲睡,殡仪馆里只有尴尬的寥寥几人。不得不说黑子的存在感堪称21世纪十大奇迹之一,直到他死的日子还会有同一幼稚园的老师略带吃惊地问我们这里有这个人吗我好像没有见过呢。
这到底是可悲呢还是滑稽啊。
来葬礼的人也就大学篮球部的那几人,黑子的父母好像在国外暂时赶不回来。牧师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念悼念词时坐着的几人不禁感叹着牧师真是好文笔,竟然能把黑子那样平淡的人生说得波澜起伏,这样的人才为什么没被联合国挖走云云。故作轻松的话语却掩饰不了空气中沉重的悲伤。
因为是火灾中死亡的,直接就省掉了火化的步骤。那个孩子善良到这种程度几乎让人哑然失笑。
下葬是赤司亲手一铲一铲盖上泥土。阴影慢慢吞掉木匣,所有的美好被火焰燃尽,被木匣封闭,又被土石阻断了一切念想。樱花和晴空交融衍生到地平线的尽头,遗忘了腐朽的墓地。
呵,苍穹的孩子回到天空了。
++++++++++++++++++++++++++++++++++
可是那个孩子死了。
人都死了。
现在自己咀嚼这些酸溜溜的记忆又有什么用。没有人伸出手拥抱说我在这里,没有人笑着在家中等你。早晨起床后身边只有冰凉的床榻,翻开多少次手机也不会等到他的短信。
赤司沿着墓碑脱力地滑下坐到了地上,凉意从背后侵蚀像是要把身体切碎。
开什么玩笑这不是春天吗。
赤司兀自紧贴着冰凉的大理石,却完全无法从中找出那个孩子的温度。
真冷啊。
他说。
有时候赤司也判断不清他们之间的关系。有时那些肉麻的情话可以毫不犹豫脱口而出,有时两不相见宛如陌路人。
他们明明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极端。
他对于他是谁?又是【什么】?
【他】与【胜利】谁更重要?
没有答案。
赤司从小便接受帝王学教育,对【胜利】有一种近乎偏执的渴求。那已经无法称为【追求之物】,而是一种【定律】。被刻入骨髓的【定律】。他只能遵从被写入灵魂的命令去【胜利】。无比烦躁的任务。被称为帝王,不败的神话,奇迹——那又怎样?
他只需要【胜利】。
像是顽固的伤痕一样被烙在大脑的【胜利】,如要剜去就只能剩下血肉模糊的躯壳。
因此他不择手段追求胜利,因此他不得不不择手段追求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