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Chapter 4 血缘(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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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批阅完那些文件，也目睹了一幅幅可怕的图片后，千汐月精疲力尽。她现在宁愿去杀人，也不愿再看那些文件。
回到修罗堡，随手丢下披风，千汐月简单冲个澡后便爬上了床。冷星已经睡着了——从午夜时分开始，那些报告和文件，她看了几乎整整一天。除了中间回来了一个小时看了冷星一会儿外，她没有得到片刻休息。
“宝贝儿。”
她抚摸着冷星的脸颊，睡梦中的人低低哼了几声，翻了个身又没有动静了。
“睡吧。我爱你。”她的声音如同午夜最轻的一声叹息。换上丝绸睡衣，抱住冷星，她也渐渐沉入梦境。
窗外，午夜时分的天空漆黑无比，漂浮着无数铁灰色云团。
三日后。
“殿下，您有一位客人。”
当千汐月正翻着书的时候，传来了管家的声音。盖文朝千汐月鞠躬后，站得笔直。
“何人？”
“并不知晓，来人戴着银色面具，但是面具和披风上都附有伊尼斯家族的火焰图腾。”
“何人竟如此大胆？”
且不说伊尼斯家族身为梵卓王族，火焰纹章的披风不能乱穿，单是对方戴着面具到访修罗堡的行为，就显得无礼至极。
“经过我的判断，那是属于茨密希的灵力。”盖文回答道，“来人说，他必须亲自与您面谈。”
“真是荒唐，不见。”
如果什么人都可以见到她，那她哪还有自己的时间？想要见到蔷薇亲王的人多了去了。
“他还带来了这个。”
盖文递上一个雕刻着伊尼斯火焰图腾的金属匣子，打开匣子，里面是一张纸条，只写着一句话——
“我知晓你所有的秘密，比如，这里有一位真名冷星，但被称为丝德拉的小姐。”
千汐月的脸色难看起来，这分明是毫不掩饰的威胁。
沉吟片刻，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亲王殿下终于给出了最终答案。
“也罢，我就见见他。”
千汐月合上匣子递给盖文。轻轻一勾手指，灵力化作炽热的火焰将纸条焚毁，直到不留任何痕迹。
“另外，不要让丝德拉知道这件事。”
修罗堡的会客厅。
除了原本就覆盖整个城堡的魔法阵，千汐月又加了一重灵力屏障，确保无人可以知晓谈话内容后，她开口道：“君为何人？”
“好久不见，蔷薇亲王殿下。”
面前的身影裹着与千汐月身上如出一辙的黑袍，外面是有着跳跃火焰的披风。他将披风解下，随手一丢，披风便在空气中消失了。
与千汐月的储存空间同样的魔法阵，还有几乎别无二致的举止，甚至连那甩手的动作都和眼前的亲王一模一样。
一阵怪异的熟悉感涌了上来，千汐月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但她能感受到对方身上隐藏着的，与自己不相上下的磅礴灵力，就像一头强壮的狮子能感受到另一头强壮的狮子带来的威胁一样。
然而，他依然没有揭下面具。
“阁下，您不卸下面具，我也无法与您再谈下去。”
“那不重要，蔷薇亲王殿下。重要的不是我的面具，而是上面的纹章。”
低沉的声音响在空气里，千汐月感到有些恼火。
“你到底是谁？”
身材高大的男子缓缓揭下雕刻着火焰纹章的银色面具，唇角勾勒出高傲的笑容。
“我是谁？”和千汐月有着同样五官轮廓的男子笑了笑，幽绿眼眸深邃无比，“阿尔忒弥斯·伊尼斯·梵卓，你觉得我是谁？”
千汐月的头在听到这个名字后突然一阵剧痛。
眼前是炫目的白光——
“阿尔忒弥斯，我的孩子，忘记这一切吧。”
银色长发的女子用催眠般的声音对她低语着。
猩红血液自女子身上不断涌出，缓缓流入她的身体。而她身穿华丽的黑色披风，一双赤瞳冷冷望着远方，如同血色修罗。
血液不断流逝，她的眼眸越来越红，当那银色长发的女子油尽灯枯之时，她，阿尔忒弥斯·伊尼斯·梵卓，拥有了第二种异能。
读心术——所有人的秘密，在她的眼眸注视下，都不再是秘密，只要她的灵力当量高于对方。
而此后，有关阿尔忒弥斯的记忆便全部消失了，她的名字和那段突如其来的政变，在塞纳掌心的银光涌动中永远封印在了脑海深处。
城堡的暗室里，悬挂着她成年时穿着公爵服饰的巨幅画像，下面有一行龙飞凤舞的花体字——
“Dux Rose——Artemis Ignis Ventrue.(意为蔷薇公爵——阿尔忒弥斯·伊尼斯·梵卓)”[1]
画中她穿着整套公爵服饰，周围是大片怒放的蔷薇花。她的银色长发垂到腰际，眼睛如同闪耀的蓝色宝石，薄唇是血红的颜色，妩媚又冰冷。
然而那暗室已经消失在无人可见的地方，被灵力封印，而彼时的蔷薇公爵真正的身世和姓名，也成了永远的秘密隐藏在尘封的画卷背后，无人知晓。
自普罗修斯死去之后，知晓她身世的人已经所剩无几了。梵卓军部的高官们大多只知她身份显赫，是伊尼斯家族的人，却不知她就是伊尼斯仅存的血脉。
并不是她没有名字，只是……知道她名字的人已经在这世间全部消失，而她自己在终于知道真名的那刻记忆也被夺走，所以——
她成了没有名字的血族，所有人称她为“蔷薇公爵”。
然而……竟然会……
他怎么知道我的真名！
“达芙妮从未告诉你我的存在么？还是说，你的记忆没有完全恢复呢？”戏谑的笑容，像张扬的火焰一般。
千汐月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不说？”千汐月冷哼了一声，“请便吧。”
说罢，她猛地转身，竟是准备离开。
一只手搭上她的肩膀，将她的身子转过来。
“我名为——塞纳·伊尼斯·梵卓。”
男子的手无意般拭过她锋利的唇片，神情暧昧。
除了与阿波罗同样的五官轮廓，他也拥有和千汐月一样银白色的头发，仿佛聚集了月之精华，耀眼夺目。
千汐月的脸瞬间变黑。
“伊尼斯”是她的家族姓氏，正如家族纹章上那跳跃的强大力量，意为火焰。
是她的亲人吗？拥有同样的姓氏。
本以为，自己再也没有任何亲人，自从她亲手杀死普罗修斯之后。
“当然，我现在的名字是塞纳·亚德·茨密希。”[2]
是她的亲生兄弟！
“亚德”是她母亲达芙妮的家族姓氏，也如同那双碧绿色的迷人眼眸，意为翡翠。
面前的男子正拥有一双和她的母亲如出一辙的祖母绿眼眸。
“哥哥？”
她的喉咙干涩，好像刚刚走过整个撒哈拉沙漠一般。
“好久不见，我最亲爱的阿尔忒弥斯。”塞纳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掌抚上她的脸颊，“自我们分别起，已经过了五个多世纪了。”
陌生又熟悉的记忆冲入千汐月的脑海，像是汹涌的浪，瞬间便将她淹没了。
银色飞舞的发，翡翠绿的眼眸悲伤地看着自己，潺潺流动的鲜血汇入她的身体，塞纳掌心的银光和巨大的魔法阵，逐渐流失的意识……
五个世纪前，达芙妮死亡的真相在脑海里一幕幕闪过。
“毁灭你母亲的是我，但杀死她的却是你。”
在她向着普罗修斯扬起佩剑银月，脸上满是如愿以偿，终于可以复仇的神情时，普罗修斯异常平静地说。
而在那个瞬间，她的身体一僵！
之后，将全身的力量灌注在双手上，她一剑刺穿了普罗修斯的心脏。普罗修斯倒下了，但那双蓝眼睛里高傲依旧。
她杀死了自己最后的亲人，为了复仇。
她杀死了号称导致梵卓军队内乱的罪人，为了平息民众的不满。
但其实，所有所有的一切，军队内乱的根源，动荡的政局，四起的流言，都是因为她。
是曾经势单力薄被人欺瞒，记忆也被篡改，灵力也被封印的蔷薇公爵阿尔忒弥斯·伊尼斯·梵卓，如今大权在握统御梵卓所有军队，灵力水平在血族世界数一数二的蔷薇亲王千汐月。
而以上这些，都是她执意复仇所挑起的争斗，设下的棋局。
原本双手已经沾满了罪恶，现在又多了一条吗？
是我，导致了达芙妮，我的母亲的死亡。
千汐月嘴唇颤抖，全身都克制不住的发冷。
即使血族的身体是冰冷的，她也很少感受到这样如坠冰窟的寒意在浑身肆虐。
“不然你以为，你怎么会有两种异能？”
塞纳的语气带着淡淡讽刺。
“原本通过夺取血族鲜血即可达成的异能同源化才是你的异能吧。”
千汐月双膝发软，她用手紧紧撑着旁边的桌子。
这只是属于她自己的秘密，没有人知道！
连冷星也……
“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哪怕我没有你的读心术，我还是能明白你的心情的。”
“读心术，就是她的异能吧？”
终于，千汐月恢复过来。她直起身来，与塞纳对视着。
“没错呢，亲爱的阿尔忒弥斯。”
男子的声音柔和而优雅，就像一匹上好的丝绸。然而与他声音的阴柔并不相符的高大身材正将千汐月笼罩在阴影里。
“那个名字，已经是过去了。请叫我千汐月。”
“那个人类女孩给你取的名字？”
“是我的爱人。”千汐月纠正道，“阿尔忒弥斯·伊尼斯·梵卓，就让它成为只属于我们的秘密吧。反正……我也从来没用过这个名字，在此之前，我一直不都是没有名字的公爵吗？”
她的脸上是不易察觉的忧伤，语气却带了一点嘲弄。
“那就这样吧，我亲爱的妹妹。”塞纳回避了她的新名字，却也没有再用她原本的名字称呼她。千汐月不知道他是否同意了她的要求。
“达芙妮临死前把她的鲜血给了你，所以你才会她的读心术。至于我怎么知晓你的异能……”他用修长的双手整理着千汐月因为方才的惊慌滑开的外袍，轻轻把带子系上，“那是因为，我也在场啊。”
他动作优美流畅，就像爱抚心爱的情人般，一朵蝴蝶出现在千汐月的领口。
“谢谢。”千汐月后退了一步，离开了他的阴影。
“我们兄妹之间需要如此多礼吗？”
塞纳英俊的脸上掠过一丝伤心。
“是不需要。可是，五个世纪，你从未找寻过我，想必在你心里，我这个所谓的妹妹也算不上多重要吧。亲人什么的，其实……在血族里很廉价，不是吗？”
不然，普罗修斯，我的亲叔父，怎么可能想尽办法置我于死地，又怎么会对自己的兄长发动政变，逼迫他选择死亡？
千汐月戒备地绷着身子，思考这个素未谋面又凭空出现的兄长突然到访的真实目的。
“其实你很憎恨父亲和母亲，对不对？也不能说是恨，只是你并不觉得他们爱你。”
“何以见得？”她妩媚地笑了笑，眼神却森冷无比，“我愿意洗耳恭听。”
“因为……”塞纳向前迈了一步，高大的身影再次将她笼罩，“在你心里，父亲和母亲篡改了你的记忆，即使这是为了你好，为了让你活下去，你也不会感激他们，不是么？”塞纳俯视着她，如同神明高高在上一般俯视着众生万物。
“丢弃孩子的父母，从未给予我温情的父母，你觉得有资格得到我的尊敬，甚至感激吗？”千汐月反问道。
“丢弃你……起码，你还得到他们的一些关爱是不是？起码，他们到死的那一刻还是想着你。”
塞纳的手指僵硬地攥成拳。
“所以，我应该感激他们，对他们五体投地，就因为所谓的他们救了我的命？因为被他们临死的那一刻还想着，所以我就该自此活在对他们的无比思念中不可自拔，是不是？”
千汐月脸上挂着笑容，心里却越来越冷。
“哥哥，你来见我，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吗？”她转过身，不去看塞纳的眼睛，“如果是这样的话，哥哥请回吧。我不需要别人来掌控我的思想，即使哥哥的异能是绝对指令。”
“你竟然……”塞纳大惊。
她怎么会知道他的异能！
从会面那刻起一直掌控在塞纳手中的局面开始崩塌，他的双手有些颤抖。
重新掌握了控制权的千汐月目光一扫，寒冷如雪原。
她会读心术，所以，任何人的秘密，在她的面前都不再是秘密，这是幸运，也是不幸。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Chapter 4 血缘(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