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Chapter 2 劫后(下) ...
-
“金瞳的魔君？”
“嗯。很早的故事了。金瞳魔君出现在与人类的第一次战争期间，那时人类力量极其强大，而且狼人也站在人类一边。运用神秘的魔法阵，血族召唤了力量可与十三血宿比肩的君王，因为他的眼睛是纯粹的金色，所以称为‘金瞳魔君’。金瞳魔君是布鲁赫四代纯血亲王的爱人，曾与其并肩作战。”
不知为何，千汐月的目光显得有些苍凉，好像穿越了数个百年，从古老的中世纪来到这里。
“然而，血族中的其他氏族害怕金瞳魔君的存在使得布鲁赫家族坐大，于是其他的十二支氏族与人类秘密约定，他们出卖了金瞳的君王，而人类教会也将大量信徒送予血族，使他们成为食物。金瞳的君王后来惨死在魔法阵中，自此布鲁赫四代纯血退出政治舞台，隐居在无人知晓的地方。”
她合上了书页，手指显得如同汉白玉的桌面一样苍白。
“听起来就像是犹大的背叛。”
“那只是一人背叛，但背叛金瞳魔君的是除布鲁赫外的全部氏族，而且并不是为了整个血族的利益，只是怕布鲁赫家族势力更为强大，因为布鲁赫本来就是所有家族中最强悍的，尽管我不怎么喜欢他们。”千汐月端起水晶杯抿着里面猩红的血液，想起了无数次与布鲁赫斗智斗勇的执法经历，“血族之间的斗争残酷而血腥，所以我从来就不相信任何人。而且，教会并不像是表面的那样，什么’神爱世人’，那只是幌子罢了，你还真以为他们会救苦救难么？”
她放下杯子，唇边有讽刺的笑容。
“布鲁赫的四代纯血就没有怨恨吗？”
冷星忍不住问道，她并不相信，爱人被害死的四代亲王会选择原谅。
“怎么可能没有怨恨，血族绝不是有仇不报的种族，只是爱人死去也心灰意冷了吧。总之，四代纯血不再出现，布鲁赫家族的势力大打折扣。此后，布鲁赫开始没落，而梵卓和勒森魃却在崛起。自光荣战争后，为了避免再和人类发生大规模的冲突，以梵卓为主导创立了密隐同盟，组成为六大家族。与此同时，茨密希创立了魔宴同盟，组成为三大家族，包括茨密希、勒森魃与布鲁赫，然而，布鲁赫在撒巴特中处处受制，于是退出并加入了卡玛利拉，并且经常与梵卓作对。”
“不满于你们领导者的身份？”
“不只是，而且是因为，当初遏制布鲁赫的计划就是梵卓掌权者提出来的，而勒森魃是主要实施者，所以……我猜测，其实布鲁赫退出撒巴特，与勒森魃势力不断坐大也有不浅的关系。”
“他们仇恨勒森魃所以退出撒巴特，那为什么又会加入卡玛利拉？”
“具体原因我怎么可能知道？实际上，就连这段历史也是禁止被提起的。有关的历史资料绝大多数都被焚毁，仅有的书籍都被各大纯血家族收藏，不再在民众中间流传。”千汐月的手指有节奏地敲打着桌面，似乎在斟酌用词，“所以说，身为血族，如果不是纯血，很多东西你是不可能知道的。比如我阅读的这本《血族史》就是用血族古语写成的，别说是人类，只要不是纯血，那必定是不懂的，因为只有纯血家族的父母才会教给孩子这些。如果父母本身不是纯血，但生出纯血的孩子(因为纯血血族的定义就是父母都是血族的血族，不论代数，不过一般指贵族以上的血族父母)，那也会交给有势力的纯血家族教导的。”
“等级这么森严？那有哪些纯血家族呢？”
“纯血家族并不算少，但比较有势力和名望的家族不多。每个氏族都有一支绵延至今的四代纯血，比如梵卓的伊尼斯，布鲁赫的尼克斯，勒森魃的派赛斯特，茨密希的亚德，还有雷伏诺的阿鲁齐纳提奥。”
“哦，我记得你提过你是伊尼斯家族的。”
“只剩我一人了。”
千汐月笑笑，但眼瞳中是无尽苍凉。
“只剩你一人了？不可能吧？”
“我们计算家族成员只算血脉相传的四代纯血，其他被初拥的人类、生下的混血以及归顺的血族并不计算在内。自我的父亲死后，就剩我一人了。严格讲来，普罗修斯虽然冠有伊尼斯的姓氏，但并不是纯粹的伊尼斯。”
冷星忍不住抱紧了她，继续问道：“那你刚才说的光荣战争呢？”
“那便是金瞳魔君惨死的那场战争，与人类教会的战争。或许是因为血族的崛起与扩张影响了教会的利益，也或许这场战争本身也带有不同宗教间互相杀伐的成分……总之，他们发动战争，最开始便是十字军的东征——说是清除异端，其实也是打击阿萨迈家族的势力。后来，范围越来越广，也就波及了整个血族世界。我的父亲阿波罗曾经在公爵时期获得名誉亲王的封号，那便是他参与光荣战争，并且打败人类的奖赏。后来，金瞳魔君死去，人类撕毁协议继续开战，但因为与狼人发生冲突，他们没了支援，血族在人数远远不敌的情况下惨胜并与人类签订了停战协定。”
“就是我偶然在网上看到的那个？只是某些只言片语而已。”
“是的，只有你们的高层知晓，按理来说不应该流传出来的。当然，也可能是有些新生的血族泄密。你知道签订地点在哪里吗？”
“哪里？”
“就是你前几天想逛的伦敦，就是那里，《光荣协定》签订的地点。”
冷星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她从未想到，那烟灰色的城市，古老的城堡与泰晤士河所在的大地上，竟掩藏着这样一段历史。
“你刚才说，是教会出卖了人类？”她舔了舔嘴唇，艰涩地开口，千汐月立即叫来血仆为她沏茶。
“是的。”她停止了敲打桌面，又开始玩起了衣服上繁复的挂饰，看起来漫不经心，“应该说，教会不止是出卖了他们，还伪装成传染病爆发，并且将其载入史册。”
血仆退下后，千汐月继续开口，完全不像在讲“背叛”、“出卖”这类沉重的话题，就好像在谈论天气。
“怎么可以这样可恶！”冷星砰的一拳砸在桌上，“你们竟然这么卑鄙……”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应该说是教会比较卑鄙才对吧，起码我们不会出卖自己的民众。”千汐月森冷地说，但动作却很温柔，牵过冷星的手，轻轻揉着，好似怕刚才砸痛了一般，“不过，在这件事上，我们也没有什么理由指责教会……血族出卖了自己的君王，就因为氏族内斗。”
冷星的愤怒平息了些，千汐月的手并不像本身那样冰冷，而是带着灵力流动的暖意。
“冷星，你记得吗，我曾经送过你圣诞节礼物，也祝你圣诞节快乐。”
“嗯，当时你的脸色很差，像是生了一场大病。”她靠着千汐月的肩，坐在她的怀抱里。
“不只是因为当时被封印的问题。”她放下冷星的手，抚着她的头发，“我一点都不喜欢过圣诞节，因为那是教会的节日，是所谓神的节日……你根本就不知道他们有多虚伪。”
“那是我的信仰，千汐月，我还戴着十字架呢。”
“你为什么会信仰他们？”
“因为上帝教给人爱和宽恕。”
“爱和宽恕？真是荒唐。既然信仰上帝，圣经你读过吧？”冷星点点头，“那上帝报复埃及人，杀死所有家中长子的故事你知道吧？上帝让亚拉伯罕献祭亲生儿子的故事了解吧？以及，因为该隐与亚伯的祭品不同，上帝不满于该隐，该隐愤而杀弟，上帝惩罚该隐的故事你都知晓吧？”
“我都知道，可那又如何？上帝报复埃及人，是因为他们渎神；上帝让亚拉伯罕献祭儿子，是为了考验他的信仰是否坚定；上帝惩罚该隐，是因为杀人本来就应当付出代价。”
“杀人本来就应当付出代价……”千汐月慢条斯理的重复，好像在咀嚼这几个字一般，音调拖得长长的，使得冷星忍不住想起过去朋友家公司被自己父母逼得破产之后冲去她家的事情，脸色越来越差，“我杀人无数，我照样没付出什么代价，甚至在战后，我得到长老们名誉亲王的封赏……”
她看起来一脸不以为然。
“别说了！”冷星爆发一般吼道，然而千汐月继续冷酷地说了下去。
“我没有接受，因为我身为四代纯血本身就显赫无比，根本不需要那些东西抬高身价。”她轻蔑地哼了一声，一脸不屑一顾，“至于那些圣经故事……如果上帝真的懂得宽恕，他也不会杀死所有埃及人的长子，因为不可能他们都是有罪的，就算有，罪不致死。让亚拉伯罕献祭儿子，本身就是违背人性，就算他信仰坚定又如何？连亲生儿子都不顾的人，不过是沽名钓誉之徒，根本不值得赞扬。而该隐为什么杀死亲生兄弟？还不是因为上帝的残忍？他偏爱肉食，却对该隐辛苦的劳作不屑一顾，在他眼里，即使是屠杀，只要祭品足够好，就是值得肯定的。冷星，你一向宣称万物平等，告诉我，对这件事，你有什么看法？”
冷星没有回答。
“冷星，告诉我，你怎么看待上帝的做法？”
千汐月并没有放过冷星，慢悠悠地转头，唇角牵起一丝弧度，不依不饶地继续问道。
“可上帝一直教给我们，人应当忏悔自己的罪孽，一心向善，以求得神的宽恕，因为每个人都会被审判。”
“你没有回答嘛……答不出来，对吧？因为神的宣言和神的做法本身就是自相矛盾的。神没有资格审判别人，因为他们充满罪孽，本来就应该是被审判的对象。神更没有资格去宽恕别人，因为他们犯下太多的罪孽，应当来求得别人的宽恕。冷星，你觉得，杀人犯有资格去宽恕被害人吗？”
“你不可能动摇我的信仰。”
“我从来没有想要动摇你的信仰，宝贝儿。那对我并不重要。”千汐月伸出手指，玩弄着冷星脖子上带着体温的十字架，“我只不过要你看到，真相就是，他们比任何人都要虚伪。越是堂而皇之地标榜道德的人，骨子里越是比任何人都要堕落。”
冷星沉默了，她眼神空洞地看着那本《血族史》。画中的金瞳魔君笑容很温和，并不像是名字一般可怕的血族君王。那双漆黑的羽翼上每一片羽毛都清晰无比，这让冷星觉得，他不是可怕的魔君，不过是个坠落凡间的天使罢了。甚至，她看着那羽翼，想起了曾经轮滑场边，千汐月向自己展示过的，她与众不同的雪白羽翼，不似公爵以上贵族的银色，却也不是高贵的金色，但更加美丽无瑕、震撼人心。画中的格洛利，他也知晓自己的命运吗？被一直为之奋战的同胞出卖，惨死在魔法阵中，在生命的最后，他会失望吗？那他的爱人又将如何？那千汐月甚至没有提起名字的布鲁赫四代纯血亲王。
如果我是金瞳魔君呢……千汐月一定会报复吧，她一直是那样爱憎分明，即使将所有情绪藏在冰冷的外表下。
千汐月的吻流连在冷星耳边，声音低沉如同蛊惑：“他们不值得你信仰，冷星。世界本就是黑暗的，宇宙本就是黑暗的，因为恒星发光，太阳燃烧，所以地球有了白天，但夜晚……才是本质，就如血族……才是永恒。”
“你不要试图……蛊惑我……”
“我的宝贝儿……我从来就没有蛊惑你……因为那一切都是真的……”她呢喃道，吻继续往下，在蜻蜓点水般掠过嘴唇后，又在她的脖颈处打转，甚至她能感受到她的獠牙就在血管旁，带来如同濒临死亡的快感。
“那都是真的……人心……世界……本质都是黑暗的……”
吻一路向下，她的意识渐渐迷乱。
“不要在这里……做这种事……”
“不过……即使世界是黑暗的……也依然有光……宝贝儿……你就是那道光……照亮世界……”
修长的手指在她颈后打转，然后金属的十字架坠落在地上。
“千汐月……”
“我的光……”
此后，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冷星再也没有戴过十字架。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Chapter 2 劫后(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