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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大祭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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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敞大气的卧房,墙柱雕龙画凤,四周悬挂着黑色的纱幔,底下衬着绛红的帷幔,一阵风过,轻柔的纱幔蹁跹飘荡,将内里的景象似有若无的遮掩着,看不分明,又影影绰绰的透露出些许边角,引的人心痒难耐。
外室里摆着一张黄檀木的圆桌,上面放着一个茄皮紫釉狮耳琴炉,里面燃着上好的龙涎香,清雅的异香在室内扩散,舒心怡然,安神静气。
最里面是被粉色纱幔遮掩的内室,四周依旧悬挂着黑色的纱幔和绛红的帷幔,房顶的横梁上,雕刻着精致的神兽精灵,那些被异化的飞鸟走兽张牙舞爪,凶煞狠辣,不像是守护安宁的祥瑞,倒像是食人肉啖人血的凶兽了。
幔布下面是雕画着神色各异的浮雕的粉壁,举族朝拜的虔诚,神灵降福的慈悲,圣灵显形的惊异,祭祀奉祖的肃穆,祈求神迹的狂热,被束缚的少女,高高在上的神灵,奉献了身心的族民,冷眼旁观的祭司,以及最后的神迹……
“【——】……”
白簪无声的说着什么,身前的风云起没有听清,回头看了她一眼。
“没什么。”白簪笑笑,温婉的眼神中透着深沉的漠然,与悲戚,“并不是什么大事……只是稍微,有感而发罢了……”
他们现在正坐在一张卧榻前,风云起裸着上身,背后的刀伤止了血,从左肩一直斜向下到右侧腰腹的伤痕深可见骨,白色的死肉向外翻,看上去狰狞可怖。
而风云起像是完全没有感觉似的,一张面瘫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哼也不哼一声,若不是手下紧绷的身体,和他额头上冒出的冷汗,就连白簪,怕是也被他骗过了。
白簪跪坐在床上,手边是装着草药纱布的小盘子,她将那些草药捣碎了,敷在风云起的背上,风云起闷哼了一声,白簪轻轻的笑了,拿白布仔细的帮他擦拭额头和身上冒出的冷汗。
“云起这么久都没出声,白簪还以为,你感觉不到痛呢。”
风云起抿了抿唇,好像对白簪的话感到困扰,平坦的眉宇微微蹙起,眼睛暗沉下去,似乎是在想着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白簪也没打算得到什么答案,她单手拿着纱布,拒绝了风云起的帮忙,熟练的将纱布缠绕在风云起的身上,仔仔细细的打了一个结,确定不会松掉后再拿干净的手巾沾了水,一点一点的给他擦掉身上的汗渍和血迹。
“吱——呀”
房门被打开的声音,有人进来了,脚步沉重缓慢,还伴有清脆的拄杖敲击地面的声音——是个老人,而且是个没习过武的耄耋老人,他一步步朝着内室走来,白簪慢条斯理的擦拭完最后一处血迹,将沾染了鲜血的手巾放到黄铜盆里洗干净,悠然的抬起头,对着不请自来的老人垂眉掩眸。
“见过大祭司,请恕白簪,不能起身行礼了。”
大祭司看着白簪,略微有些诧异,似是没有想到她居然会这么镇定,是因为那个男人在身边的缘故吗?
他抚了抚宽大的衣袖,虽已是白发胜雪,但脸上依旧是光滑如玉,岁月仿佛没有在他脸上留下任何痕迹,润泽儒雅,翩翩君子,斐然如是。
他缓缓开口,清亮如少年的嗓音被故意压低,并不是低沉暗哑的声线,反而是那种潺潺如流水的舒滑,被放缓的语速轻柔,安详平和如窗外皎洁的月色,光是听着他的声音,便会不由自主的信服其所言,再无半点质疑杂念。
“白簪,我族圣物……可是在你手里?”
即使被提到了名字,白簪依旧没有丝毫慌乱,她将放在一旁折叠好的新衣递给风云起,让他穿好衣服,不要失礼于人。
然后正襟危坐,断口齐整的左肩上缠着厚厚的纱布,左手不自然的垂下,随着她的动作而隐约露出的白嫩肌肤上,竟是布满了暗红色的瘢痕,在平滑细嫩的皮肤上如同凭空出现一般的突兀。
那瘢痕遍布整个左肩和裸露出的左手,如同烧伤一般的痕迹从左肩开始一直延伸到被衣物遮挡着的最里面。
并不在意被陌生男人看到自己的肌肤,白簪恭顺的垂首,没有回答大祭司的问题,只是敛眉而笑,似是默认了这个答案。
大祭司深深的打量着白簪,少年人一般明亮的双眸中涌现出诸多思绪,翻滚杂糅,最终沉寂,化为一片虚无。
他紧了紧握着拄杖的手,温和亲近的神色中覆上了身居高位的气势,微微眯起的眼睛里带出点摄人的锐利,他用三指压着宽长的袖口,被洁白的祭司服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身体实际如何,无从知晓,但那外露的脖颈与指节,均可见是光洁富有活力的年轻。
“是你拿的。”他不带感情的总结,一向和善的脸上隐隐露出对她所为的不赞同。他沉着脸,隐晦的告诫着这个看似沉稳,实则异常疯狂的女子,“你会害死所有人,无论是你所爱之人,还是……你自己。”
白簪不置可否,她勾了勾唇,平静无波的眼神中没有半点动摇,她单手撑床,上身向前微倾,做出谦逊受教的姿态,垂首敛眸,语气轻柔:“白簪只信……事在人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