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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二十六章 昙花小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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肚子好像又变大了些,偶尔还会感觉胎动。
究竟已经离开眉月山几个月了,其实澜澜自己也不太记得。这阵子她怀着容与的孩子独自来到一个叫做碎叶村的地方暂时居住下来。以前就听地老仙儿说过,碎叶村是一个不缺少故事的地方,澜澜怀着一颗好奇心过来,却发现确实如此,每一个村民身上好像都有些不寻常的故事,不那么荡气回肠,却也值得追忆,其中最让她觉得感触的是一个花妖女子的故事。
从前,三界中就一直流传着这样一个动人的故事:昙花一现,只为韦陀。相传,昙花是一个花神,每天都会开散发着清香的花,却与一位每天都来照顾她,为她浇水,除草的男子日久生情,天帝知道以后非常生气,把花神贬为一年只能开一次的花,并把那男子送去出家,赐名韦陀,命令他潜心修佛,忘记那段爱情。很多年过去了,韦陀果然忘记了花神,并且修习佛道渐有所成,但花神却舍不得忘掉曾经日夜照顾他的男子,她知道每年的暮春,韦陀就会下山为佛祖采集朝露用来监查,所以她便选择在那时绽放一瞬间,她希望他能再看她一眼,然后记起她。又是很多年过去了,韦陀每年独自下山,昙花每年默默绽放,她却终是没有等到他看的那一眼。
自从关于昙花神的这个故事在三界流传开来,很多人都说,凡是昙花化成的灵物,天生都是重情义的。从前澜澜并不相信这种说法,心想着,昙花化成人形后的品性必定各有千秋,因为灵物的品性毕竟跟“天下乌鸦一般黑”这句话所代表的东西是有本质不同的,全部重情义的说法未免也太过绝对,难以让人相信,直到前阵子,她在碎叶村结识了一只昙花小妖,了解了她和所爱之人的故事以后,才真正相信了以往的那些流传。
比起昙花神与韦陀的爱情,那只昙花小妖的经历要更不幸一些。
那日,那昙花小妖告诉澜澜,她的名字叫做夕荷。她还说,妖精比不得花神的命长久,也不会在一生中开那么多次花,他们昙花妖一族虽然生来就有绝世而独立的美貌,但同时也有着悲惨的宿命——到凡尘走一遭,在爱到彻骨时香消玉损。
夕荷化成人形后,在碎叶村里最有名的歌舞坊做舞姬。那日,她一笑,他为她一掷千金。
舞后,夕荷有些诧异,走到席下看着他,想了想道:“你不是碎叶村的人。”
男子挑眉一笑:“我是从王都来的,奉旨到这地方巡查。”
“哦?”夕荷黛眉轻轻一扬,媚笑道,“不知公子为何如此大方?夕荷舞虽跳的好,但公子也需知道,夕荷在这歌舞坊是只卖艺不卖身的。”
“我不需要你把身子卖给我,但是我却有一个条件,那就是以后只为本公子一个人跳舞。”
夕荷当时听完那句话,竟然稀里糊涂的答应了,于是整日呆在闺房中,无论歌舞坊的老板娘如何劝,只要是那公子没有来,她都不再出面,让老板娘心生不满。后来,她知道了那公子的名字叫冯翮(he),是朝中一个年轻有为的武将。他每次来都会将这歌舞坊包场,并为她掷千金,渐渐的,也消除了歌舞坊的老板娘对她的误会。
夕荷一脸灿笑:“冯翮,明日是你的生辰,我准备了一支很高难度的舞跳给你,最近为了练习,我的脚都不小心扭到了。”
冯翮宠溺地刮着她的鼻子,温柔道:“好,我等着。”
就这样过了两年,有一次,在约定好的时间,他并没有出现,夕荷就那样连着等了半个月,才从别人的口中听说,冯翮将军马上就要娶妻了,娶的人是一个文官之女,温柔娴淑,蕙质兰心。那一刻,她的心突然狠狠地疼了一瞬。
有一日,下着雨,冯翮却突然来了歌舞坊,要看她跳的最后一支舞。
夕荷上了舞台却久站在那里,惨笑道:“你为什么要娶她?你不是说最喜欢的人是我吗?”
“圣上旨意如此,我无法拒绝。”
夕荷沉默了半晌后才轻轻点头:“今日的这支舞,名叫《霓裳羽衣曲》。”
千歌万舞不可数,就中最爱霓裳舞。舞罢,夕荷走上前吻他,半晌后慢慢抬起头,轻声道:“从此后,与君绝。”
冯翮神色黯淡,用左手端起酒盏一饮而尽,临走前,他道:“明日我就要去边塞杀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或者,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见了。”
夕荷听罢笑了笑:“我刚才说过,愿与君绝。”
冯翮拂袖离开后,夕荷把自己关在房里三天三夜。他们之间,本就没有什么可能,何必呢?
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
他已经很久没有再来碎叶村了,又是一个几年过去了,她听说他已经回来了,却是受了重伤,很难再醒过来。
夕荷自称是医女,进了将军府,那次离别后第一次看见他,瘦了许多,也憔悴了许多。
“冯将军的情况怎么样?”夕荷问一旁站着的医师。
医师无奈的摇着头:“将军身中七箭,又是带着剧毒的,怕是无回天之力。”
夕荷目光空洞,半晌道:“我能救活他,不过要请你们出去一下。”
妖之精魄。
凡是妖,身体里都是有精魄的,它可治百病,起死回生,但却是妖身上最重要的东西,一旦没了它,就会没了灵力。
夕荷一个人坐在屋子里,周围没有声音,静的有些可怕。她是昙花小妖,昙花一现,她在凡尘的命算来也该结束了,那她还要妖之精魄做什么?
把自己的精魄放入了冯翮的身体里,她默默的走了,并且离开歌舞坊,在碎叶村随便找了一个地方住下来。
这故事听起来就有些凄惨的样子,澜澜在心里为那个叫夕荷的昙花小妖感到惋惜。
夕荷看了看澜澜脸上有些复杂的表情,突然淡淡一笑:“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但我自己却不这么认为,我此生一点也不后悔能来到凡界,虽然现在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但走之前还能为他做些什么,我已经很满足了。”
澜澜哽咽了一下:“你们昙花妖修炼千年,化成人形后却为了所爱之人付出一生,究竟值不值得?”
夕荷转过身看着澜澜:“值不值得只有自己知道,鸣蝉埋土十七年,只为出来活一个夏天,比起它们,我还要更幸运一些。”
澜澜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要是能这么想倒也好。”
夕荷道:“你是有孕之人,为何却一直不肯告诉我那个男人是谁?”
“他是三界的英雄,但是我们总会有一天会分开,所以我不想再见他,这一阵子都在躲着他。我们鸩鸟一族现在情势危急,我身为鸩族妖王之女,又不能让我父王知道关于我和他的事情,所以我只能怀着孩子找到这个安静的地方住着。”
夕荷听罢突然笑了起来,澜澜有些不解:“你笑什么?”
夕荷停住笑,反问她:“因为总有一天会分开,所以就干脆不见他?你这是什么逻辑?”
“你不懂,”澜澜叹了一口气,“我和他分开的那日,会在三界的战场上相见,我可能会和他痛快的打一仗,却又不知谁会死谁会活,若是到时候有一方不能狠心下手,都会对不起族人,即使在战场上活下来了,回到族里又会受到很严重的惩罚。”
夕荷看着她:“你担心这些事情做什么呢?你们两个人,起码现在不会生死相隔,还想以后做什么呢?有很长的时间相处,那不如就一起好好的活,否则即使那一天到了,你们之间也会留下遗憾的。”
澜澜考虑了半天,终于点头,然后看着夕荷道:“那你呢?你和冯翮难道再也没有可能了吗?”
“我有预感,我的归去之日就在这几天了,到那时,我又会变成一朵没有意识的昙花,不过,若我再修行千年后,还能在凡界碰到他的转世,我还会选择缠着他的。”
澜澜不说话。
夕荷看了看她,突然道:“你走吧,离开这儿。”
澜澜诧异道:“你说什么?”
夕荷笑了笑:“想必你也知道,在我们碎叶村生活的人都是有故事的人,我觉得,现在你身上的故事并不完整,还需要你带着它去添补添补,直到圆满的那日,你才算有资格在这个村子里继续呆下去。虽然我知道,我可能已经等不到你给我讲完故事的那一日了,”夕荷伸出右手往东边指了指,“从这个方向一直走,有一片昙花的花海,是纯白色的,你可以注意看看,已经去过凡尘的昙花在花蕊上会留下些记号,去的次数越多,记号也越多,到时候你可以对着那片花海大声的把你的故事说给我,我会为你们送上祝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