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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夏之恋曲(第三人称版) ...
一、初见
她不经意的一瞥,眼中便定格了他英气逼人的雄姿,心中更烙下那英俊潇洒的身影。从那一瞬起,她便知道,今生不能没有他……
夏日,一轮艳阳理直气壮得站在头顶上,云层却不给他露脸的机会,厚厚的一层,让站在下头的人看不出日头在哪照,只觉着一个字——热。
时不时吹过一股燥热的风,让人心理上有几丝凉意。
风城一年一度的狂欢节就要到了,可这闷热劲,真让人提不起精神来。看着姐妹们每日里梳妆打扮,涂脂抹粉,心底说不出的好笑。
莫非这城里的男人都是“透视眼”,若隔着厚厚的粉底,绯红的胭脂,哪还看得清自己未来新娘的模样?
可小佩她们却终日乐此不疲,明明离狂欢的日子还有好几天,却一个个每天早上化妆,晚上练舞,一刻也不闲着。
其实,她们是该感谢上苍给了她们天生丽质,早在她们出生的那刻,就决定了她们今后的命运。相比那些生活在底层的奴隶和兵士,她们算是幸运之至的。
所以,她该满足了,满足于锦衣玉食,歌舞升平,奢侈糜烂的贵人生活。她们活着就是为了等这一天的到来,等着在她们成年之日的狂欢节上觅得一个如意郎君,从此过上夫唱妇随,相夫教子的日子。
是的,她是该满足的。
要知道在周遭的许多部族风行三妻四妾的今天,唯有她族还虔诚般的守着祖上传下的“一夫一妻”制,她早该知足了。
日头略缓了些,懒洋洋得收了些许毒热,给人喘口气的机会,云层还是那等厚,不见一点散去的心思,拢着大地像床被子,捂得里面憋得慌。
站在城头的阁楼上,想看看城外的景色,以解心中的闷气,却不想看到了一片血腥……
早日里便听说在与外族打仗,城主和夫人再三嘱咐不得外出,虽知道战事吃紧,却从未想过刀光剑影就在眼皮底下。
今日偷偷溜上城头,倒看了个真切!
漫山遍野的尸体,早已是身首异处,支离破碎,分不出敌她。双方都没什么高招,打得是人数,人对人,人砍人,人杀人……打到最后,也就看谁数多。
为了领地的事,没少打仗,不过这些事都与她们无关,自有奴隶和士兵去抵挡。她们是高贵的,无需为这些琐事费心。
可听说是一回事,亲眼看见就是另一回事了。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族人在城外拼杀,用身体维护城内的片刻安宁,难道她也能平静的说这与她无关?
这些为了她们战死的人呐,无人提过他们的事迹,更无人问过他们的名字……是呵,卑贱的奴隶是没有名字的!
为什么就是奴隶?只因为生就奴隶的命,奴隶的种?
那些兵士呢?一出生就送到专门训练士兵的军营里,接受地狱般的磨练,为的就是在战争时去冲锋陷阵,完成他们的使命——战死沙场……
她的思想总是不合时宜,夫人常警戒她出轨的言行。她感觉得出她对她殷切的期望,总以为她若是少些古怪想法,多学些为人妇的规矩道理,定能成为这众多姐妹中的佼佼者。
呵,佼佼者,就像素姐姐一样。
上个月素姐姐回来瞧她们,已是城主夫人的她脸上掩不住的喜悦。
在狂欢节里寻一个夫君,从此离开旧城,自己开辟新城,生儿育女,这便是夫人的最高期待。以前是素姐姐,现在素姐姐达到了,继而又落到了她的肩上。
素姐姐是夫人的荣耀,是她们这些后辈的榜样。
“秋,你是我最看重的,多学学素,我知道你会比她们强百倍!她们只会服从,你却会思考,可惜你总是走偏……”
夫人说这些话的时候,是语重心长的,是恨铁不成器的忧虑。
她懂她的意思,也尽力在她面前收敛自己,也许有些累,却少了听说教的次数。
杀呀!
轰隆隆的战场就在她的眼皮底下,她不能久留,按钟点巡城的哨兵就快巡来了,若是被传到夫人耳中少不得又是一顿说。
她转身要走,却被一声高呼顿在原地。
那浑厚的声音直能穿透天际,那是没有语句的怒吼,那是能震撼人心的呼声,全军被鼓舞了!
好可怕的气势,什么人能拥有如此气魄,以一人之力牵动全军?
她不禁回头张望,试图顺着刚才声音的来处,在战场上寻那神人……
唉!
也许,早不在原地了,千军万马中怎生寻得?
罢了,还是回吧……
许是冥冥中注定,命运之轮早已转动。
那临走前不死心的回头一瞥,竟决定了她的一生。
那人虽混杂在千万人中,却难掩住他与生俱来的英气,好个威武的战神!
扑向他的敌人在他的目光下都禁不住战栗,只看见一排排的黑影在他身体四周相继倒下,他所到之处宛若下了一道魔咒,触者必死。
好威武的男人!她偎依在扶栏上,探身想把他看个仔细。
啊——
年久失修的扶栏竟毫无承受之力,瞬间断裂……
二、天使
他第一看到她的时候,她像个天使从天而降,一身白纱在空中飘舞,紫色的流苏象征着她高贵的身份。那一刻他就告诉自己:她和你不是一类人。
他在杀人,浑浊的液体在他的脚下流淌,那是敌人的血。
他讨厌战争,所以他要以最快的速度将这场仗结束。
每次打仗他都会大吼,别人以为他是在鼓舞士气,其实那是为了掩饰他内心的恐惧。
有个秘密他没有对任何人说过,他害怕死人。
讽刺啊!整个风城的耻辱,他们最勇猛的战士害怕死人……哈哈哈哈……
他机械般的杀人,就像从小在训练场上一样,不用看,就能致人于死地。
要知道,他是风城历史上唯一得到城主钦赐“嗜血魔咒”的兵士,这个威力无比的咒语历代以来由城主保管,从未外传,更不必说传给他们这些“卑贱”的士兵。
不管他自己愿不愿意,从得到魔咒起,他就是兵士的楷模,他的名字被他们传颂。
不,他忘了他是没有名字的,应该是,他的代号被他们传颂,他们指的当然是奴隶和士兵了。高贵的人是不屑知道他们的。
高贵的人?她就是。
她从高高的城楼上跌下,尖叫使她忘记了煽动翅膀,那对薄如蝉翼的高贵翅膀。
他是没有翅膀的,奴隶和士兵生下来就没有翅膀,也许个别是有的,可惜很小,根本无法飞行。
没有翅膀的人注定是下等人。
一对翅膀可以决定你的一生命运。
她有一对非常美丽,并且健壮宽阔的翅膀。
可是她没有用,也许从未用过,高贵的人什么都可以做,什么都可以不做。
记得小时候训练他们的人说过一句话:你们的命运是上天决定的,从你出生的瞬间就决定了你的一生。
不是吗?就因为没有生就一对健壮的翅膀,他们就注定卑贱。
凡是天生长有翅膀的,就被专人抱到风动阁侍奉抚养,男的由城主亲自教导,女的则由城主夫人教养成人。他们是天之骄子,天生的人上人。
但若是没有那对该死的翅膀,强壮的(像他)就送去军营,体质弱的就沦为奴隶,是一辈子的下等人。
有时看到几个“贵人”从风城上空飞过,他都有撕碎他们翅膀的念头。只是念头,一个危险的念头。
“八零八,你不要整天胡思乱想好不好,你已经是士兵中最高贵的人了,不是连城主都接见了你吗?你还想那么多干嘛?”
说这话的二五零是专门侍候他的奴隶,每个高级士兵都有一个侍奉他们的奴隶。
士兵是没有自理能力的。
低级士兵也有奴隶照顾,只是没有专人罢了。
残酷的杀人训练和不断的服药,他们早已不能照顾自己的生活。
不过是一台杀人工具……
有时没有仗打,日子就会过得好慢,空虚,无聊,寂寞……
他是战争机器,一台讨厌战争的战争机器……直到她在战场上空出现。
他看着她不断跌落,仿佛天上陨落的一颗流星,不知会否撞击出火花……
恶作剧的心态使他想站着看她摔下的情景,可,另一种不知名的感觉却在悄悄占领他的心……
三、心事
跌落的瞬间她发出了尖叫,那是一种惊慌失措的本能反应,并没想过用叫声吸引谁的注意以获得救助。
她听见风声和自己的叫声从耳边掠过,响彻云端……直到她从梦中醒来。
白天的事历历在目,难怪会做这样的噩梦。
从城楼上失足跌落,她惊得连飞都忘了,原本就少有机会飞行,整日困在城里,更是连自己还有翅膀这回事都记不得了。
在姐妹们为了狂欢节而拼命练习空中舞蹈的时候,她在偷懒。
所以,她就这么尖叫着任其坠落,等待着落地的受伤或死亡……
她闭上双眼,什么都不看,却不能什么也不想。她在想着,能在死前看到那么一位勇士,看到他威武的身姿死也值了。
若是,若是他能看上她一眼,该是多好……
也许,也许他听到她的叫声,正在看她呢?一阵惊喜使她不由得睁开眼……
啊——好痛!
没想到一睁眼就着地,害她什么也没看到!
他呢?
她顾不上疼,挣扎着要站起来找他。
咦?不对啊,这么高跌下来,她怎么没事?
她试着动动这儿,扭扭那儿,没有受伤。
“奇怪啊……”她不由得嘴里嘀咕。
“喂——别在我身上摇头晃脑了,你压得我骨头都要碎了!”
她一阵惊愕,四周扫视。身上?谁的身上?
“喂,你不是摔傻了吧?”他翻身坐起来,这样一来她就正好坐在他怀里了。
好一个较弱的女子,一身柔弱,一脸愕然……
软玉满怀原来真有其事,比起女兵和那些不男不女的奴隶,她的身子真是柔得像没了骨头,一阵风也能把她吹走。
没有缘由的,他在她快要落地的霎那间冲上去接住了她。虽然他有魔咒护身,也免不了被高空跌落的巨大重力压倒,若换了别人,早被压成浆汤了。
胸口真的好痛,这笨女人居然在他身上动来动去,嘴里不知嘀咕些什么玩意儿。
她居然还四处张望,昏,看来他救了个光是长得好看的笨女人……
天哪,她还在四处找他,没想到自己就坐在他的身上,这下子糗大了!
他坐起来,这样她就在他的怀里了。硬邦邦的身体是她从来没见过的,像铜墙铁壁一般,也许敲一下还会有回响。
她只见过几个侍候她们的奴隶,至于兵士,也只见过为数不多的几个护卫,他们谁都没有这样强壮的体魄。
对了,只有真正打仗的兵士才是最强的,而他,应该是战场上最强的吧?
她们就这么坐着,他好像刚才还说过什么,是什么呢?她忘了。
他的脸好凶,没有表情,咄咄逼人的双眸直看得她发怵。
可,好容易可以这么近距离看他,她绝不允许自己退缩,她瞪大眼睛想要把他印在她的脑子里……
今天的仗已经打完了,就在他擅离职守的几分钟内结束了,风城胜了。
这是他意料之中的事,他们很久没有输过了。
没有人注意到这边,也许看见了也装做没看见,其他人都会为他打掩护,因为他们知道他的重要性。
他看着怀里这个小女人,她明明怕得要命,却还瞪着眼睛看他,真是好笑。
不知道这些所谓的贵人都在想些什么,他有什么好看的?他知道自己的长相,一脸凶神像,谁看了都怕。
她却偏偏看个不停,一对眼珠子滴溜溜乱转,转的他心发慌。
他心越跳越快,不行不能让她这样肆意地看下去了:
——你看什么?再看,信不信我挖了你这对招子!
他长得好特别,一开始她还有些害怕,多看两眼就不觉得了。
她开始肆意地打量起他来——
黝黑的皮肤,强健有力的胳膊,浑身一股子硬气,好像天塌下来也不怕。
在他怀里觉得好安全,好充实,一种暖暖的感觉溢满心田……一直回味到现在。
风城的夜是特别冷的,她房间的窗户又是这里最多的。(只因为她喜欢看景,夫人专门为她订制的。)
夜里,风就在耳边吹过,躺在床上脸上都能感觉到风的存在。
不过,今夜她不冷,因为她身上还带着他的余温,能让她温暖一整夜……
今夜无眠……
像他这种只知道打仗的人也有睡不着的时候,真是笑话!
他骂了她,她却没有像他想象的发怒,或者甩手离去。
她一直在微笑,看着他微笑……
他是个粗人,他看不懂她眼里的意思,只觉得那双眼睛会勾魂,勾得人十魂没了七魂。
他听见有人叫她,秋。
原来她就是秋,城主夫人最心仪的女子。
怪不得如此美丽!
他算什么,不过是个低等的兵士,大不了是个士兵头头。她呢,风城的骄傲,过几天的狂欢节上这么一露脸,年轻才俊争着要,她就是未来的城主夫人了。
他,算什么?
也许,还能再见?
她记得昨天和他就那么一直坐着,她在他怀里,他搂着她。
他好像很生气,不准她看他,可她知道他没真的发怒,因为他的眼睛里没有怒气。
她对他微笑,她希望他记得她美丽的膜样,他们说她笑的时候最美,最迷人。
她想他看到。
后来,她听见小佩在城墙里叫她,她只好离开他,离开他的怀抱。
她们一直没有交谈,直到她走后,她才想起她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她的名字呢?也许他听见小佩叫她秋,也许他什么都没听见。
唉,什么时候再见呢?
四、邂逅
一年一度的风城狂欢节就在明天傍晚举行,到时候每个适婚年龄的男女都要参加,并在舞会上进行空中对舞,从中挑选意中人。若是双方均有意,便会停下舞蹈,飞落地面,互相取下对方最重要的东西作为信物,从此结为夫妇。
那件重要的东西就是象征着风城贵族高贵身份的——翅膀。
婚后生活有两种选择,一是留在本城作普通的城民,二是像素姐姐和她的夫君那样,另辟新天地,开创一个新城。
当然,留下来的都是没有能力自立的,是很耻辱的事。所以大家才会这么拼命练舞,希望被地位尊贵、年轻有为的男子看中,才不至于沦落到留城的地步。
“秋,你怎么还不练舞啊?”
小佩是她最好的朋友,她瘦瘦的,有对细长的翅膀,她总是担心别人会嫌她太瘦,不选她。看,她又练上了。
“我不想练,选不上就选不上吧,留在城里也挺好的。”
“你说什么呢?要是夫人听到了,又要说你了。”
“恩……那我出去练……”
没等小佩反应过来,她已经冲出门去,只听见她在后面喊她的名字。
好容易摆脱她,自然不能再到人多的地方去。她开始漫无目的的闲逛。
风城的街道是狭窄的,路上充斥着奴隶的身影。他们有的在搬运粮食,有的在修整房屋,有的在为主人跑腿买东西,一路上走下来全是奴隶。
也是,贵人都在家里,城堡里,大街上怎么会有呢?
她感觉到周围全是诧异的目光,有偷偷看她的,也有直盯着她的,更有甚者跟着她走了好几条街,在她背后指指划划,小声议论。
其实,不就是一个长着翅膀的人走过大街吗?值得这样大惊小怪!
她偏要多走会儿。
就这么胡乱走着,抬头看看被植物遮得严严实实的街道上空,低着头数数脚下铺路的石子儿……
砰——撞上一堵墙……
路上也有墙?整个人都贴上去了,好疼!
揉揉额头,还好没撞出一个包,否则非被骂死——明天就是舞会了。
“秋?”
一个低沉,略有些沙哑的声音从她正前方传来。
她抬眼一看,哪来的什么墙,是他!
“怎……怎么你在这里?”
她一见到他竟有些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这话应该我问你。”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知道你引起多大混乱了吗?”
她顺着他的眼光看去,天,居然已围了黑压压一片人……
“刚才……谢谢你了。”
在他的护卫下她才算离开了人潮拥挤的街道,来到一片空地。
“以后不要再做危险的事了。”
他仍没有表情,但声音放柔了许多。
“危险吗?”她怎么没觉得自己做了危险的事?
“不危险?那么,如果一个人跑到城楼上看打仗,再摔下来,不算危险,什么才算呢?”
“那是意外,本来人家站得好好的,围栏坏了……”
“那今天呢?又是一个人到街市上来,你知道有多少人对你们这些“贵人”不满?你不会魔法吧?一个没有学过魔法的长着翅膀的女人从贫民区大摇大摆的通过,恐怕你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人家,人家会魔法啦!”
谁说她不会魔法,她是得到夫人真传的唯一弟子,正因为她的天资,才使得夫人对她宠爱有加。
只是,她不能使用而已。
未成年的男女是不得使用魔法的,那是千年不变的古训。
明天,明天一过,她就成年了,就能使用魔法了。
可是,她不想那么快到明天。
明天,她就要嫁人了……
新郎不是他。
决不可能是他,他是兵士,是没有资格参加舞会的。
他最多只能呆在会场围栏外边,和那些被称作贱民的人一起凑个热闹。
她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能做什么。
对于这一切事实,她都明白,都知道。
但,她更知道,她爱他,在看见他的霎那间,她就爱上他了!
爱他作战时的英勇,爱他杀敌时的专注;爱他的霸气,爱他的雄姿,爱他淡淡忧郁的眼神……
现在,这个让她朝思暮想的男人就站在她的面前,她却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不能做。
也许,这就是命。
可是,不,她不想认命。
她的命就是在明天的舞会上选人,再被人选,然后跟一个长着同样翅膀的人结婚,生子,离开风城去建筑新的家园,或者流落在风城作二等公民……
这就是她出生后就被决定的命运。
就在她出生的瞬间,在她被发现有一对翅膀的时候,她的命运篇章便已然写就……
五、对话
他在路上走,他讨厌呆在兵营里。
二五零粘得太紧,虽然饮食起居照顾得无微不至,可他也要空间。
所以他出来了,命令他不准跟着。
奴隶是最忠诚的,他们好像把照顾别人当作天职,就像他们杀人一样,都是命。
他走在去找一二五的路上。
一二五,一个和他一样的兵士,不同的是,她是女人。
兵士和奴隶还有个不同点就是,兵士是有男女的,奴隶没有。
像个游戏——
第一轮,抱走有翅膀的健康婴儿,就像秋。
第二轮,选出健壮的婴儿,就像他和一二五。
最后,剩下的婴儿被灌下汤药,从此没有性别,就像二五零……
听人说过,那个汤药的名字就叫——嗜魂。
他不爱一二五,这一点她知道。
可是,他也有需要发泄的时候,就像一根绷紧的弦需要琴师定期松松弦,调调音。
一二五是个好琴师。
可惜,琴弦没有爱上琴师。
这条路很熟悉,每个月他都会走两次,有时更多。路上都是人,和他一样的人。
贵人是不会从这些地方通过的,他们有翅膀,可以飞翔。
对,就是翅膀,又是翅膀……
“看,那个人有翅膀!”
“有个长翅膀的人在街市上……快去看呀!”
乱哄哄的一片人声,搅得心头烦乱。
怎么老是提到该死的翅膀?如今世道变了不成,那些长了翅膀的家伙飞厌烦了不是,居然跑到街上来凑热闹!
哼哼,这里可比不得风动阁和云弄殿,一个不小心就丢了性命……
都是些当兵的粗人,不像奴隶那么天生怕事,平日里全是因为惧怕高等法师的魔法才那么服帖,若是来者全然不懂法术,恐怕骨头都剩不下。
前些日子死了个云弄殿的“贵人”,虽然动用城主贴身卫队,也没查出凶手。
下人有下人的道,拼死保护自己人,紧紧抱成团,这是下等人唯一生存的法宝。
对“贵人”的敌意原本没有如此之深,那是因为数代的规矩如此,老一辈都按章行事,从不逾越。
可新人不同,大家都是一样的人,却是如此不同的境遇,怎能不心生恨意呢?
奴隶自小便被灌下汤药,弄得不男不女;兵士虽好一点,却也只能交欢,永无子嗣。
所有的生育权利都被牢牢控制在贵人手中,为的不过就是控制他们这些下人,从小被灌输服从的思想,终生受控……
算了,不想这些了,还是走自己的路吧。
一二五还等着他呢。
他停止冥思,抬步要走……一件软物撞了他个满怀,胸口一阵紧,好熟悉的感觉。
是她没错!
“秋——”
没加思索的脱口而出,像是放在喉咙里多时了,就等着这一刻轻唤。
想是撞疼了,她揉着额头,紧锁素眉。
那声轻唤似惊了她,像不敢相信眼前是他,一脸诧异:怎……怎么你在这里?
莫非,不愿见到他?
这样一想,不觉心中一沉,脸上也严肃了许多。
心中不悦,却放不下她,拨开人群,带她离开是非之地。
不知那些人背后会怎么说他,叛徒?管他呢,只敢说说罢了,有谁敢向风城第一勇士挑战!说就说去吧!
带她来到小时候常来玩耍的空地,心也平复了些。
和她第一次这样聊天,才发现世上竟有这样悦耳的声音。
……
“明天的舞会,你会来吗?”
“就是你们在天上飞着找男人的舞会?我来做什么,仰着看你们飞脖子疼。”
“那,那我飞低点儿……”
“哼,飞得再低也是飞。”
“那,那我不飞,你来吗?”
“不飞?开什么玩笑,明天是狂欢夜,所有适龄男女都要飞到空中择偶。你不飞,择什么偶!”
……
他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喜欢和她说话,却每一句都硬邦邦的。
她半晌没说话,低着头拨弄地上的石子儿。
他真怕她就这么突然起身离开,这次离开,恐怕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见了。
他想说,他会去看她,就算看着她和别人成婚,他也会去看的。
这个念头在他心里已经好几天了,缠得他透不过气来。
他要看看谁那么好福气娶了她,他要找到那个混蛋告诉他要好好待她,就算自己没有这个立场,他也会去说的。
也许很疯狂,但在他告诉自己她和他不是一类人的时候,他就爱上了她——一个从天而降的天使!
他想说,可是他没说……
六、青青
婚飞是狂欢舞会的另一个名字,今日黄昏,太阳落到祭坛第三根柱子上的时候,舞会就开始了。
小佩已经穿上礼服,对着镜子照了一个下午。
“秋,你还不换衣服啊?今天可是婚飞的第一天,虽说有七天时间可以慢慢挑选,可你也不能这么不着急吧!”
着急?她怎么会不着急呢?
他到了走的那一刻也没说今天来不来,她能不急吗?
八零八,他的名字,也许这就是她昨天唯一的收获,终于有个名字可以思念。就算有一天,他的模样模糊了,还有个名字刻在心里,留在血中。
讨厌等待,总是别人等待他,二五零等他,一二五等他,他们都等他,今天却要他等别人。
太阳刚到第一根柱子的时候,他就在这里了。
周围从寥寥无几到现在的人山人海,他真的有些不理解自己和这些人了。
又不是自己结婚,犯得着挤这个热闹吗?
犯贱!
“太阳到第三根柱子了——”
小佩的声音兴奋的过了头。
礼服是怎么套在身上的,她忘了。
城主和夫人早已在祭坛最上方坐定,围观的人被分成内外三圈由接界分开。
最内圈,是结婚之后留在风城的贵人。
中间一圈,是有功绩的兵士。
最外一圈,是普通的下等兵士和奴隶。
内圈,坐柔软的特制藤椅,配美酒佳肴,边看边享受。
中圈,坐土制长凳,赏清水一壶,已是今年的破例。
外圈,站,无赏,不得喧哗,否则撵出场去。
他呢?该在哪一圈?若是来了,该在中间那圈吧。
已经扫了几圈了,怎么还是不见他的踪影……莫非他,他真的没来……
他不知道怎么跟这个破卫队队长解释,他不过是等得有些倦了,离开透透气,他就不让他进入了。
“——喂,为什么那些人现在才来,也能进去?”
他越来越火大。
“他们是贵人,自然可以放进去。”
“我是风城第一勇士,坐中间一层没有什么问题吧!”
“你说是就是啊!谁知道你是不是胡说八道呢?来晚了,就站外面好了,没时间跟你罗索……”
妈的!混蛋,若不是怕错过她,他决不会这么算了。
站在人群中,幸亏身高过人,否则什么也看不到。
她呢?该出来了吧……
她退回内院,他不来,她不想出去。
“秋,夫人四处找你呢!”
小佩不愧是她最好的姐妹,她在什么地方,她都能找到。
“秋,怎么乱跑呢?你可是主角啊!”
“启禀夫人,我身体有些不适,所以……”
“不适?快传青来,叫她来看看。你这孩子,有事也不跟我说,要是生病了怎么办?”
不由她反对,她已被带到内院侧房,等候青姐的到来。
是她,那个就是她。
怎么一脸愁容,且很快就被人带走了。
难道是出什么事了不成?
他们说什么他都听不到,一点力也使不上,他就这么站着看吗?可惜,她人影都不在了,看什么呢?
“青姐,别麻烦了,我没病。”
“我知道。”
青,是首席法师,终身未嫁。
如果说素是夫人的骄傲,那么青则是夫人的痛。
“青姐,你爱过人吗?”
小时候秋这么问过她,她只是垂下眼帘不说话。今天秋还是这么问她,她闭上眼,脸上说不出是悲伤还是喜悦,也许二者都有。
“秋,我爱过。”
“姐,你爱的人呢?”
“死了。”
“怎么死的?”
“火刑……”
“姐,你爱上的是什么人?”
“妹妹,你爱上的又是什么人呢?”
“一个不该爱上的人……”
“我们一样……”
音乐声起,狂欢开始。
空中一片荧光飞舞,每对翅膀都洒上了光粉,闪得他眼睛疼。
她,在哪里呢?哪个是她呢?
他在光影中追寻她的身形,那个一身白纱的女子飞在哪里呀?
人群躁动,如浪潮般向前涌动,又撞到如礁石般坚固的接界上退下朝来……
他在潮水中努力定住身子,只想快快寻到那白色的小人儿……
秋,我来了,可你又在哪儿呢?
七、婚飞
她被罚禁闭,因为没有参加婚飞。
昨天虽然没有一对提前配婚,但互有好感的也是有的。
比如,小佩就看上一个,据说对方也蛮有感觉,频频回应。
青帮她说话,解释她是因为身体不适才没能参加舞会,所以她的禁闭由三天改为一天。
虽说青当年因为爱上异族而为夫人所气愤,但她毕竟是能和素一比高下的法师。
她知道,青比素更强,更得当年夫人的喜爱。
爱之深,恨之切,这大概就是夫人对青的感情吧!
八零八到底来没来,她不知道。
昨天和青说话,就忘了时间,更忘了舞会。
也许是她故意忘的,谁知道呢?
青爱上的是异族,就受到如此境遇,若让夫人知道她爱上的是一个“下人”,不知会搞出什么事来。
她没告诉青她爱上了谁,她不想连累他,让他冒风险。
现在,她谁都不信。
也许今夜他会来,可是,来了,又能怎样呢?
她不知道下一步是什么,但看到青的眼泪,却坚定了她要走的路。
是的,不管成败,这次她不想屈服。
“秋,不是夫人她狠心,你昨天犯了法规,我只能罚你。你明白吗?”
“明白,夫人。秋让您费心了。”
夫人老了,两鬓已斑白,疲惫写在她的脸上,威严的气势也掩不住衰老的容颜。
秋知道夫人对她的期待,可惜,她会让她失望,比对青更失望……
太阳到第四根柱子了,第二夜狂欢开始了。
秋被第一个推上祭坛,容不得多想,便已飞上半空。
黄昏里,漫天红霞映得万物都透着红晕,天边那几缕云彩金黄金黄的,挂着红丝。那红像是传说中一种族类的血色,那是一种和她们不一样血色的异族,他们的血是红色的,她们的是青绿色,像浆汤。
风动阁的女子都飞上来了,云弄殿的男子早在空中等候多时。
乐曲声起,婉转悠长,眼前一晃,多出好些人来。
“——我能与您共舞吗?”
“——请跟我跳一曲吧!”
“——能遇到您,是我最大的荣幸。”
“——小姐,您的美貌可与天人相比!请允许我与您共舞……”
……
七嘴八舌,闹哄哄的,自以为绅士,却让人听着就烦。
一群只会泡妞的小白脸,皮肤白得跟擦了粉似的,晃得她头晕。
她扭头不看他们,一个急飞,跃上高空,转而俯冲,一直飞到看台上空才停下。
“秋——”
她摇摇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低沉而沙哑的声音不会是别人了,只有他。
他在人群中叫她,他在中间那层的长凳上站的叫她。
真的是他,她的眼睛有些模糊,可没错的,是他来了,是她想着盼着的八零八来了!
她对着他微笑,她在他的头顶上盘旋,上下翻腾,扬起满身的银粉,希望有一粒能落在他的身上……
她要他感觉到她就在他身边,就在他心上!
她们没有再说话,就这么对望……
他看着她,她看着他,纵使有千万人在场,她的眼中只有他,他的眼中也只有她……
什么话也不必说了,她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他的心——
她不需要问他爱不爱她,不用问了,她知道他爱她,就像他知道她爱他一般坚持,一般肯定。
她没有忘了飞舞,她不能被再关禁闭,她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是的,明天,明天她要见她!
等着我,我一定要见到你……
八、相许
他看到了她,她摆脱了纠缠的人,飞到他的头上休息。
他叫了她,那声音是那么低,低到他自己都没能听到,可是她却听到了,从喧闹的人声中辨出他的声音,这足以使他欣喜若狂!
她对着他一个人跳舞,他知道她只对着他跳舞。
她的眼神告诉了他一切,不必彷徨,不必猜疑,她告诉了他想知道的一切。
他在空地等待她的到来,他相信她昨天向要告诉他的就是这个。
他从月落开始等候,日出的时候她来了。
“八零八,你来多久了?”
“刚来……”
“恩,满身的露水,也是刚染上的?”
“是啊,好久没有起过这么早了。最近都没有什么仗打……”
他不知道他们在寒暄什么,更不知道在等什么。也许语言是多余的,他该做点什么。
可她不是一二五,不是可以让他任意亵渎的女子,她是秋,是他这一生爱上的第一个女人,也是最后一个。
他轻轻撩过她的面颊,轻抚她头上的触角,好一对弯弯角,细且长,富有弹性……
她脸上一红,拿眼望着他,身子像没了骨头一般靠在他肩上,柔柔软软的,贴得他肩头一酥。
他一手揽过她的腰,另一手抱住下身,顺势将她搂上怀中。她勾着他的脖子,头紧贴在他胸口,贴得他直发烫。
这片空地是他的天下,小时候常躲着这里一个整天。他知道这里有一个可以避身之处,一个可以容下他们地方……
可惜不能长久,只是片刻。
秋环着他的颈项,双眸幽然而视。
好一个可人儿,那唇若未开的玫瑰骨朵,羞答答静待开放,好像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开。
而他,就是那阵春风。
黑洞洞的巢穴,不知是何人何时留下的,今日却成全了他们,不知这留下此处的前辈是否能听到他衷心的感谢之声。
秋轻偎着他的胸膛,即便在这漆黑的洞穴中,他也能看到她发亮的明眸。
当初就是这对媚眼儿勾去了他的魂魄,令他朝思暮想,夜夜难安。如今,这对眼睛的主人就躺在他的怀中,□□轻伏,玉臂环绕,叫他不得不反复拧自己的腿,好让他确信这不是梦!
“秋,你说这是不是梦?”
“他也怕这是梦,怕自己一睁眼梦就醒了……”
“秋,你快乐吗?”
“快乐,怎不快乐!八零八,我的好人啊,你说我怎么会不快乐呢?”
“秋,别叫我八零八,那是个代号,我不想你也这么叫。”
“你不让我叫,我就不叫了,你想我怎么唤你呢?”
“不知道,你知道我是没有名字的。我就像行尸走肉一样苟活在世上,今日你给了我重生,就请你为我取名吧……”
“正值夏日,就叫——夏,可好?”
“夏——夏——夏!好个名字,你是秋,我是夏,好啊,我终于有名字了!我八零八终于有名字了——我就是夏!夏就是我!”
“夏,我们有未来么?”
他被秋的一句话问得浑身一颤,一股子冷气逼得他将她搂住,双臂使劲将她揉进他的怀中,恨不能化在他的骨血之中。
未来……好遥远的词,陌生的像是第一次听到,一个只知道打仗的人从没想过自己还有未来,如今竟还系着别人的未来。
“也许吧。”
“不,不要也许,我们有未来,至少我们自己要相信这一点。”
“恩。”
“夏,让我为你生孩子吧。我们离开这里,去外面建自己的城,好吗?”
……
孩子?孩子!
好一个陌生的词,一个本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再碰的词——孩子。秋在他的怀中憧憬着未来,他似乎在她的眼里已经看到了孩子天真的笑脸,一个和她一样美丽的孩子,他们的孩子……
可是,不!
他是不可能有孩子的,永远也不可能。上苍早已夺去了他为人父的权利,就像撕掉青虫的皮那样凶狠、彻底……
“秋,有件事,我该告诉你……”
他踌躇着,润泽着字字句句,怕伤了她,也怕伤了自己。
秋的一双眉眼儿睁大瞅着他,清澈如水……
“秋,我……我是不会……不可能有孩子的……”
几起几伏,好歹把话吐出,头低在胸口,眼盯着一处,却什么也没看见。
秋的身子仍靠在他臂弯之中,他呼吸急促,她也急促,他不动弹,她也不动。他心里默默数着数,若数到一百,没有回答,她的意思不说,他也能懂。
那就离开吧,离开吧……别为难了她!
想到这里,他的心像被谁攥了一把,生疼生疼……
九、相爱
她躺在他的怀里,像回到了儿时的那张床,奴隶保姆守着我唱着不知名的小曲——
太阳照在泥土上,宝宝睡在床,可爱的宝贝儿不知惆怅,吃饱穿暖健健康康。
月亮落到山坡上,宝宝入梦乡,美丽的小人儿没有忧伤,快乐永远伴随身旁。
星星映在湖面上,宝宝睡得香,善良的小姐找寻幸福啊,愿神灵保佑你如愿以偿!
她的保姆叫什么,长什么样子,她一概不记得了。唯一记得的就是这首每天哄她入睡的摇篮曲。
善良的小姐找寻幸福啊,愿神灵保佑你如愿以偿……
“我的幸福啊,就是你,我亲爱的夏。我们不能生孩子,就不要孩子,你有我,我有你,彼此拥有,没有人来分享我们的爱,我给你一个完整,你给我一个完整……”
“夏,对于我而言,你比孩子重要千百万倍,我可以没有孩子,可是我不能没有你!”
他没有说话,他说不出话。秋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在他的耳边不断回响,那声音穿透一切,直射进他的心房。他的心在颤抖,滴着幸福的泪,那些词句像阳光一样,把里面一下子全都都点亮。
“秋,我爱你,这句话我只对你说,永远只对你一个人说……”
他们彼此互诉衷情,搜罗着仅有的蜜语恨不得全都说给对方听,因为他们都知道,过了此刻,未来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今天是舞会的第三天,秋在精心的梳妆,她的他要来,她要给他看到她最美丽的模样。
“秋,夫人有请!”
小佩总是负责传话,若不是有她,恐怕最得夫人欢心的应该是小佩。
快步走过门廊,凤阁就是夫人的闺房。虽然成亲了,但夫人和城主不住在一起,据说是祖宗留下的规矩。
一堆破规矩!
“秋,过来!”
秋看到夫人在对她招手,她的笑容永远是那么亲切、和蔼。
“夫人,您找我有……啊——”
夏已经连续两天没有见到秋了,今天是舞会的第五天,但他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昨晚,接到命令,要攻打赤城。
风城与赤城的矛盾不是一天两天了,但由于对方的军队十分骁勇,双方厮杀数次也没分出胜负。没想到,城主居然下达这样的命令,不知是否有新的举措。
“八零八——”
“到——”
“本次攻打任务由你全权负责,本城主封你为伐赤大帅,望旗开得胜!”
“是。”
“本次副将为一二五,希望你们二人通力协作,为我风城打个漂亮仗。”
“是。”
“八零八,你还有什么要求吗?”
要求?呵呵,第一次听到有人问我有什么要求。我可以要求?要求什么呢?
“尊敬的城主,您能答应我什么样的要求呢?”
城主一愣,可能他万万没想到真的会有人向他提要求,他不过是想听他说:末将什么都不要,一切为了风城,万死不辞……
“你说吧,只要你能打得胜仗归来,任何要求我都可以答应。”
“敬爱的城主,希望您信守诺言。我的愿望很简单,那就是请在我得胜归来之时,让我带走一个人,从此离开风城,给我和她自由之身。”
“一个人?呵呵,好,若是一个人便能让我的部队剿灭那群□□,一百个人又何妨!”
夏整装待发,虽然没见着她,但一想到他们的未来,他的心就欢呼雀跃,使他不得不捂住胸口,免得整颗心跳出来。
出发——
临出城的一次回望,夏看到了一双眼睛。那是一双脉脉含情的女人的眼睛,那是一二五的眼睛。
好黑,周围黑漆漆的,没有一丝光亮。
秋在这里有多久了,她也不知道。可是通过从小洞送来得餐饭估计,她从夫人的房间跌落到这里,已经两天了。
其间没有人来看她,没有人向她解释眼前的一切。
这都不重要。
夏,我只关心夏。两天没见着我,他怎么样了,他在哪里啊……
好长的路,弯弯曲曲,仿佛没有尽头。
赤城的族民不像风城住在高高的阁楼上,他们习惯居住于低矮的丛林里,甚至是山洞中。这场仗看来是不好打。
本次出征,除了让一二五辅佐夏,城主还将他的私人卫队派来助阵。虽然这些家伙不是打仗的材料,不过城主的心意夏还是很感激的。
阳光从高大的植物叶片缝隙透射进来,烤得人头晕。士兵开始发牢骚,不过声音低得几乎听不到,毕竟城主的亲信在此,大家还是不敢造次。
随着大军离风城渐行渐远,夏的心越发不安,秋,我的爱,你究竟在哪里啊?
十、浩劫
“秋,你在这里也有四天了。明天就是飞婚的最后一天,如果错过了,你就只能像青那样,作一辈子巫女,你明白吗?”
“秋,这两天我劝你的话,你究竟听进去没有?”
“秋,你倒是说话啊……”
“小佩,你到底想说什么?不就是让我参加飞婚吗?让我忘掉他,去随便嫁个人,像你一样嫁个什么子的!”
“不是什么子,是云子,他叫云子。能在名字后面加“子”的……”
“……就是得过城主封赐的。我听你说过一百遍了!”
“不要说我,你到底嫁不嫁?夫人每天都在关心你的事……”
“我不需要她关心。她的所谓关心,就是把我关起来,逼我嫁给那些我不喜欢的人,这样的关心我不要,不——要——!”
秋把小佩撵走了,每次都是这样,谈话总会在她的尖叫声中结束。
秋想——我快要疯了。
风城的军队在赤城外扎营,一切都会在明天结束,不管成否,败否……
一二五每天来找夏,都被他拒之门外,今晚想是不会来了。
“八零八大人,您不去玩玩吗?”
随军的奴隶送饭时,忍不住多嘴:“大人,副将大人在她的帐篷里宴请城主的亲卫队,听说……”
他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听说啊,不仅有口服、眼福,还有艳福呢!”
“是吗?不错啊……”
夏在他的伺候下匆匆吃完饭,便和衣睡下,一二五如此作为,他若是前去,恐怕更是混乱。
还是装作不知吧……不知不知,不知秋现在在做什么?
小佩已经嫁作人妇,光溜溜的背脊,看着总是不习惯。
伸手抚摸自己的翅膀,轻轻薄薄的,摸着有细细的纹路。
不对,怎么会这样……
不摸则以,在她的轻抚下,翅膀已然脱落,犹如两片轻纱,落到她的手上……
原来,她早就嫁人了,翅膀就是见证,谁也不能逼她,她是夏的新娘!
听到了么,夏,秋是你的新娘——
半夜从梦中惊醒,耳畔回荡着秋的声音,她在等他回去,作他的新娘!
不对,帐内有人!
不等夏反应,周围便伸过七八只手抓住他,把我摁在床板上,动弹不得……
黑暗中,他听到熟悉的声音:
“绑起来,丢到后面的山洞里——”
夏正要大叫,但觉头上一麻,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自从小佩看到秋脱落的翅膀,便没有再来过了。食物还是一样的送,只是没有人来看她而已。
现在外面应该是黑夜,虽然什么都看不到,但飞婚最后一天的花炮仪式,她还是可以感受到的。
过了今晚,夫人便会来处置她,一个没有翅膀的未婚女子,她连巫女都没有资格当。
恐怕等待她的只有那熊熊的烈火,久被废弃的火刑,终于有了重见光明的一天!
不知夏怎么样了,如今她被关起来,他只怕也凶多吉少。
她不恨小佩,她知道是她通风报信,那日也怪她太过大意,竟没留心有人跟踪。
她不恨她,小佩不过是做了她自己认为正确的事……
都怪她,不知道夏怎么样了。小佩说他被派出去打仗,打一场一去不复返的仗……
头好痛,眼前模糊一片。
仔细看,这大概就是一二五所说的山洞了。
奇怪,不是说要绑他吗?怎么如此细的绳子,不费吹灰之力便撑断了。
山洞里食物充足,至少够他吃四五天的。这是什么意思?
信?一封信——
八零八:
我会的字不多,所以长话短说。
我灌醉亲卫队,原来他们是来干掉你的,预备在你打胜之时杀死你,这样就不用实现当初的承诺。我已经帮你解决了他们。
我知道你爱上了别人,她在等你回去。快回城吧,她已经被关起来了。这场仗我来打,别的我不懂,但爱一个人就不能让他去死。
我去了,保重!
一二五
本以为会被火刑,可一点动静都没有。
已经两天没有人来送食物了,幸亏前几天送的食物她没怎么吃,小佩带来的点心也还能让她坚持几天。
难道不准备用火刑了,改成饿死她?
好远,回城的路好远,怎么会这么遥远……
秋,娇弱的秋,居然会被关起来,他们的事终于还是被发现了。
可是,要惩罚就惩罚他好了,为什么是秋,那个风都会吹倒的娇人儿……
一二五,抱歉了,我知道这样非常自私。可是,为了秋,我只能留下你孤军作战了,请坚持到我回来……
十一、死亡
没有人送食物,她已经不知道时间了。不知道过去多久了,外面什么声音都没有,像死灰一样寂静。
这座密室修在地底,除了那夜放花炮听到了微弱的声音,便再也听不到什么了。
看来真的要饿死她,食物所剩无几,她快撑不住了。
她想过死,但她做不到。闭上眼,满脑子都是夏,睁开眼,满世界还是夏。他那坚毅的神情,棱角分明的面孔。她甚至能听到低沉的声音在不断呼唤着她的名字——
秋——
秋——
天哪!这是一派什么景象啊!
摆在他面前的是几日不见的风城,一座废城……
四处一片狼藉,城门早已不知去向,城墙只剩下几处断壁。
他走在曾经的街市上,一股刺鼻的异味充溢整个城池,幸亏有一些时日了,否则他一定会昏倒。
这气味实在太可怕了!
天哪,天哪!他的心在战抖,他不是没见过死尸,但满街满城满眼的死尸,看得他胃里有一股逆流不断翻涌,他想吐——
好昏,大地在转,是的在旋转。
姆妈,是你吗?你又来给秋唱摇篮曲了吗?
宝贝睡吧,我给你别上一朵玫瑰花,让你美丽如画;
宝贝睡吧,我为你缝一个洋娃娃,让你每天抱着她;
宝贝睡吧,我带你去一座新家,让你从此忘记忧伤啊……
宝贝睡吧,宝贝睡吧……
宝贝,睡——吧——
睡吧……
凤阁,城主夫人居所,一种莫名的直觉告诉他,秋可能在这里。
一个挨一个的女子的尸体,他一一翻看,没有秋。
不知该难过,还是该高兴,找不到秋,至少还有一丝活着的希望!
秋,你在哪里啊!
突然,一声巨响震动大地!
整个城在崩溃,在倒塌……
可是,我的秋啊,你在哪里!
十二、尾声
夏日的清晨是美好的,不冷不热,最适合晨练。
小吉总是喜欢到这座公园来,以前一直都是母亲陪他,今天是星期天,也该我陪陪他了。
“妈妈,你看这里的树好多啊,像个森林!”
小吉在树干中间穿梭,蹦来蹦去,难怪母亲每次回来都那么累,这孩子真是精力充沛!
“妈妈,看那儿,那些叔叔在做什么呀?”
顺着小吉的小手看去,哦,是公园的工人在喷洒灭虫剂。
“他们在杀虫呢……”
没等我说完,他已经蹦开了,在树上树下到处乱看。
“妈妈,妈妈,你看,这里有个洞——”
我虽不情愿,但也只能跟着他一起看他的新发现。
“哦,这是一个白蚁的巢穴,不过都死光了,应该是喷了灭虫剂杀死的。”依据我的那点自然知识,我开始习惯性的给小吉“上课”。
“妈妈,我想看看里面。”小吉一下子兴趣全来了。
看着这个宝贝,我下不了心拒绝他的小要求,虽然知道这样被公园的人看见了,肯定得批!
“嗯。”
我不动手,他一个人干得很卖力,树干都快给他掏空了。反正是朽木了,我这样解嘲。
“妈妈,这里有只活蚂蚁!”
恐怕哥伦布发现新大陆的时候也就这动静。
“妈妈,下面,这下面还有一只到死不活的蚂蚁呢!”
我都不知道这孩子怎么能把发现蚂蚁作为新闻来发布,每天看着他一天天长大,真的怀疑是不是每个孩子都是这样过来的。
“我说了,不是蚂蚁,是白蚁。”这孩子,我不能让他乱定义。
“你看清楚,这只活蹦乱跳的是只雄兵蚁,天生没有翅膀。这只奄奄一息的是只雌蚁,本来是有翅膀的,应该是脱落了吧……”
“妈,你在学校讲课还没讲够啊!现在还要来讲给我听……”不等我说完,小吉就打断我,真是的!
小吉对我说的一点兴趣都没有,他开始观察那两只白蚁。
“妈妈,他们为什么要杀死这些白蚁呢?”
“因为白蚁在树上筑巢,树就会死掉。”
“那么,白蚁是害虫吗?”
“对于树和人来说,白蚁是害虫。”我总是这样说话,什么东西都是相对而言的,我不要小吉把世界看得那么绝对。“可是,对于白蚁自己来说,它没有做错。”
“嗯——妈妈,你的意思我懂,白蚁伤害大树,是有原因的,是为了活命,对吧?”小吉眨巴眨巴眼睛,扮个鬼脸得意的说。
“聪明!还有吗?”
“妈妈说过,害虫是我们人类讲的,要是让大自然讲,我们人才是最大的害虫。”
我真佩服我的儿子,能把我的话记得这么清楚。也许,这么小就告诉他这些,他并不见得都能理解。可是,我宁可教给他不理解的真理,也不要他能理解的谎言。
“那么,妈妈,我把他们放了吧!”小吉把两只白蚁放在附近的草坪上,担心地说:“要是被杀死怎么办呢?要不要带回家呀?”
“不用,自然界有自然界的规律,我们就不要去破坏了。我们把它们放了,死活就看它们自己的造化了……”
小吉望着我,似懂非懂。也许,我教给他的太深奥,但我相信他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在小吉的坚持下,我们目送两只白蚁离去。看着那只兵蚁拖着雌蚁爬行,我不禁心中感慨万千:没想到这小小蝼蚁竟也能有情有意!
一路走好啊,小生命……
秋,你醒醒,我不会再离开你,不管生死我们都在一起……
夏,我好像做了一个梦,看到了传说中的神,他们没有伤害我,反而祝福我们呢……
他们说什么?
他们说,希望,这世界永远只有爱的足迹……
几乎没有修改,只是把人称换了,这样是不是没有那么混乱了呢,呵呵,有点偷懒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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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夏之恋曲(第三人称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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