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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第 1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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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期末考试的前不久,三年级的学生拿到了人手一份的志愿调查表。
有学生抱怨"什么嘛,这种东西考完试还有结业式啊,为什么要现在发下来打扰心情啦",老师面无表情地反驳"不要说得好像心情好成绩就能好似的"....
全班哄笑成一片,只有世界愣愣地看着手里的调查表,半晌,默默地塞进课桌抽屉。
午休,桃井来找世界去吃午餐。
之前赤司有抓到她在午休时装睡不去学生餐堂,第二天一下课就直接拎着她去了学生会室,他处理学生会文件,她在一旁慢吞吞地吃便当。
不小的学生会室里,大概是因为有她在,安静无声地犹如一片坟地。
桃井五月义不容辞地跳了出来,拍着胸口跟赤司保证一定监督她中午吃得饱饱的。
临近期末,赤司大概也是真的很忙,或是看出了世界的不自在,总之桃井就这样顺利地拿到了权限。
冬日寒风萧萧,女孩们坐在教室里吃便当。
以前桃井和世界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如今演变成了桃井负责说世界负责听,今天情况继续恶化,不管是世界还是桃井,一顿便当安安静静地吃到最后,谁都没说出一句话来。
世界抬眼看对面的桃井,迟钝地发觉气氛有点僵硬。
“你...还好吗...”
桃井回过神,急忙咽下嘴里的食物,然后才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看她无心讲话,世界默默地扼住嗓子,桃井似乎状态很差,那头粉色的长发在平时总是被打理得很有光泽,今天毛毛躁躁得还有几根乱发翘起,眼睛下青黑的痕迹也在表达她的确没能休息好。
桃井黯淡的绯红色眼睛轻轻闭合了几下,忽然落下一滴透明的水珠。
世界愣住了,她先是急急忙忙从包里摸出手帕凑到桃井眼下,然后才看了看周围,E班留在教室里的学生很少,这让她稍稍松了口气。
“谢谢你,世界,我没事的。”
女孩抽泣了几下,哽咽着强迫自己平静下来,桃井捏着世界那条印花的手帕,掖在眼窝不让人看见她的眼泪。
世界摇头,又想起她看不见,小声地说:“没关系的,你别哭,五月。”
过了一会,桃井断断续续地讲了她难过的原因。
黑子哲也已经决定好了要考入的高校,他的第一志愿,是东京新建的一所高校——诚凛高校。
“他只填了这一个志愿,看来是真的下定决心要去这里了。”桃井咽了咽唾沫,她的眼眶泛红,水光盈润了她因为得不到休息而干渴的眼眶,刚才哭了一会,倒是让女孩放松了些。
时隔多日,世界再次听到黑子哲也的名字,心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黑子哲也和桃井五月同班,并且两个班级的教室是在同一层楼,所以世界并非长时间未曾见到过他。
只是当某些事情在她以为距离自己已经非常遥远的时候,又以如此平缓的方式再次被提及,犹如一方手帕,只是被提起一角,但到底也是其中的一部分。
所以,世界一时没有说话。
桃井是在无意间知道黑子要去诚凛的,自从奇迹世代的几人渐行渐远后,她和黑子哲也的朋友关系,虽说不是建立在其他的基础上,但桃井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在相处或谈话时,和以前不一样了。
黑子哲也像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桃井隐约地感觉到,她在面对这个总是能让自己面红耳赤的少年时,也多了些许陌生。
这也是她在职员室里,骤然看到黑子哲也的志愿调查表后,无法接受的原因。
桃井说她很迷茫,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不放心阿大,他说还没有选定接下来要升入的高中,”桃井叹气:“可是我知道,他是不会和黑子君去同一所高中的。”
世界嗫嚅着唇瓣,最后也没能说出劝慰她的话,她别过头看向窗外,暗沉沉的天空让人莫名地心里发紧。
其实迷茫的人,又何止桃井五月。
....
吃过午餐,世界和桃井在清洗处挥手分开。
走了没几步,就看见黑子哲也,世界手里还提着便当盒,慢半拍地和黑子打招呼。
“好久不见了,初鹿野同学。”
世界还是比较了解黑子的特性,换句话来说,只要他想,估计谁也没办法轻松地用肉眼找到他。
所以黑子哲也这么一句"好久不见",世界不由地在心底"啧"了一声。
黑子哲也看上去还是和以前一样,平淡无奇的神色,清澈见底的海蓝色眼睛。
不过世界前脚才刚听了来自桃井的小道消息,知道眼前这位少年已经决定好了今后升入的学校,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世界觉得他看起来真是比全中后的模样要精神很多。
两人礼貌地打过招呼,黑子哲也还没有先行离开,世界也不好意思抬脚就走。
黑子很快开口道:“前几日,我有去过明洸中学,初鹿野同学还记得他们吗?”
明洸中学?
世界晃了晃神,迟疑地点了点头。
黑子舒口气,淡蓝色的头发跟他的动作抖了下,少年的嗓音轻柔:“在明洸的正选之中,有一位是我的挚友,他叫荻原成浩,我去明洸的时候他的队友告诉我,请我代为转达一句来自他的问候。”
世界一下子变了脸色,她睁大眼睛移开原本礼貌地注视着黑子哲也的视线,莫名的心绪让她不自觉地捏紧了搁在身侧的双手。
见她的反应,黑子哲也顿了顿,声音放得更轻:“如果初鹿野同学有不便之处...”
“没关系,”世界扯了下唇角:“只是有点意外,荻原君还记得我。”
“是的,我也很惊讶,他的朋友告诉我,荻原君已经转学了。”
“....”少女如同茶花般皎洁的面容暗了暗,张了张嘴仿佛不知该说什么。
黑子看着她的眼神温和,他似乎已经从那段灰暗而不可挣脱的现实里走了出来,因为坚定了自己要创造的未来,整个人都发出一种柔和的自信。
“荻原君的朋友告诉我他放弃了篮球,起初我很难过,为自己什么都做不了而沮丧,”谈及过往,黑子的神态没有变化:“可是在他转学前,留下的话让我知道该怎样去做,或许我挽回不了什么,但我会证明的。”
他微敛的海蓝色眼睛在短暂的闭合后,认真而专注地看向她,世界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黑子的神情,那种释然后的爽朗融在他的眉梢眼角,少年的眉宇间又有着不可忽视的决心。
“他让我转达给初鹿野同学,谢谢你,杏黄色外衣的女孩。”
.....
十二月中旬,三年级正式引退。
篮球部的新部员们为每位经理都送上了花束,世界低头看手里的白色小苍兰,一簇簇的浅白花瓣似乎散发着清香。
新鲜活泼的少年们闹哄哄地议论着放学后的告别会,世界摇着头告诉桃井她就不去凑热闹了。
这些新进的部员们都是眼睛里夹杂着光的少年,她时不时会在恍然间觉得那样的眼神是很熟悉的。
却又是她许久都见过的生命力。
在不久前那段和黑子哲也的谈话中,他感激她对荻原成浩的帮助。
世界惶然,她又做了什么值得黑子感谢呢。
在听到黑子谈及荻原成浩时,她感到惶恐,仿佛有一面镜子立在面前让她无处可躲,世界疲累地捂住脸,她感觉她就像一个一次次砍掉自己手臂的人,得不到让周围的人满意的雏形,得来的只有自己的失望。
她看向远处聚在一起的少年,赤司在作为部长的最后一日,要对剩余的篮球部事务做最后的安排。
世界收回目光,她也能离开这里了,心底原本没有缝隙的地方像漏出了针孔大的洞,疼过后透着细微的冷风,可笑的是无从修补。
....
收到赤司的简讯,世界只好打开已经收拾妥当的制服包,拿出算术习题继续赤司布置给她的作业。
再过两日就是期末考试了,自从认识了赤司,世界就再也不需要寻找佛脚的方向了。
只是不管赤司耐心地教她多少遍,这些乱七八糟的符号都是一脸绝情,连结交一下都不肯,世界咬咬笔帽,不满地鼓起腮帮子。
不过既然是要等他,摆出积极做作业的样子,世界暗搓搓地想,今天的课后补习,赤司应该多少会酌情放她一马了吧。
打着如意算盘,世界表情愉悦地在习题本上乱抹乱画。
距离闭校还有不少时间,留在教室里复习的不只有她一人,窗外走廊时不时人来人往,直到之前同为篮球部经理的小美拍醒她,世界才迷蒙地睁开眼睛爬起来。
好不容易想做会作业,怎么又睡着了,世界对自己感到很失望。
没等她反省几秒,小美拖着她使劲往外走,表情看上去很着急。
世界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大概是性格原因,她在篮球部熟悉的人很有限,对眼前这个女孩的认识就仅仅限于她和桃井五月很熟的样子。
这是怎么了,世界问她,有点迟疑地拖住自己的脚步。
小美的声音带着哭腔:“刚刚放学的时候,我和五月先行离开,去预订告别会的家庭餐厅,结果刚刚走出校门,就有好多女生围上来,她们把五月带走了!”
“校门?”世界瞪大眼睛:“那接下来呢,五月在哪?!”
“好像是往学校后面的小巷去了,”小美弱气地缩了下脖子:“我没敢跟过去...”
“.......人很多吗?”
看见小美点头,世界一脸灰白地放远了目光:“那,我们赶紧...赶紧去看看吧。”
“咦,就我们两个人吗?”
世界急匆匆地回头扫了眼课桌,手机就放在里面,犹豫不过一秒,她难得果断地道:“你试着去找找青峰君...算了,还是找到赤司君或者篮球部其他人吧!”
说完,女孩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跑,留在原地的小美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原本担惊受怕的表情慢慢恢复平静。
接着,她动作不紧不慢地,面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
世界赶到的时候,情况看起来还没那么糟糕。
在帝光占地的后面,有一条小巷子,将帝光和其他区域分隔开,因为太过隐蔽所以一般不允许学生出入,倒是有不少的职员和老师会在这里停车。
她沿着巷子跑进去,清洁工人们再这里堆放了许多废弃物品,世界垫着脚挤过去,终于听到了人声。
一堆家具箱完全挡住了她,世界探出头,看见很多女生,都穿着各种样式的外套,制服包的颜色和帝光的不同,但看不出是哪所学校。
听不清楚究竟说了些什么,世界有点着急,耳朵一个劲地往前凑。
直到,“啪——”,有人甩了桃井一个响亮的耳光。
世界下意识抽回身体,紧紧背靠墙面。
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周围紧绷的气氛犹如重锤一般砸在心头,这中解释不了出处的熟悉感,让她迅速地冒出冷汗,连唾沫都无法咽下,牙关死死地咬在一起分不开。
另一边的修罗场还在继续。
女生们越围越紧,把桃井困在中间,那抹粉色被彻底淹没。
世界努力地调整自己急促的呼吸,闭合着眼睛让自己清醒一些,她一个劲地告诉自己,被困在那里的是桃井五月,是桃井五月,是桃井五月。
不好的回忆钻进了她的脑袋里,她在害怕,对眼前的事情感到恐惧,隐隐地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国小,回到了躲在墙后决择的时候。
那一次她站了出去,她用尽了所有的勇气和胆量,最后得来的是无边的寥落。
汗水从她额头上滴落,划过脸旁隐没在前发里。
世界忽然想到了黑子哲也。
想到了那个少年眉宇间的决心,他那张总是波澜不惊的脸上,露出的浅笑。
她或许知道了,为什么在面对黑子君的时候,她那样心虚并且感到惶惶不安。
因为她无法理直气壮地说出来,说出她想要说的所有话,直率地、坦诚地去做她认为正确的事。
她羞愧的,是连挺起胸膛面对现在的自己,都做不到的这件事。
世界松开手,掌心里是淤青的指印,她僵硬地挪动脚步,一步步走到人前。
“请、请你们放开我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