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珠变》全景扇

7、狐妖情深

　　王员外自知已经瞒不下去，只得叹了口气道：“千姑娘，实不相瞒，我与这狐妖渊源已久。”
　　“哦？”早前准备捉狐的时候，千幼璃便说过，一定要将事情全部告知，不可隐瞒。但此时千幼璃并未开口就质问王员外为何将实情相瞒，只是顺着他的话道：“不知王员外和这狐狸精有何渊源呢？”
　　王员外看了一眼美妇，美妇也定定的看着他。他从不在人前承认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如今头次松口，她也很想知道，他会如何对别人讲述他们那一段往事。
　　王员外眼神带着些怀恋，看着虚空的某点逐渐放空，他轻声道：“这事，要从几十年前我流落长安讲起……”
　　房子里的蜡烛都已经只剩小半截，密闭的房间里灯火迷蒙，王员外用着自己年近甲子的苍老嗓音，讲述着年轻时候的那一段刻骨铭心。也许，连王员外自己都没发现，他讲起长安这段与美妇的相遇相知之时，神色间透漏出的那种怀念和柔和，好像八月十五那最圆的月亮，幸福和朦胧的情丝萦绕在人心头久久不散。
　　那时候，他和她都年轻。一个虽落魄街头，食不果腹，但仍然心怀善念，心地耿直；一个刚化为人形，被人间道士所伤，却天真娇丽，恩情记心。相遇很简单，落魄的他救了受伤的她，一眼之中，情丝已种；相知也很简单，一个非要报恩，一个不忍拒绝，相伴相随，相扶相依，在长安那个繁华的富人地带，他们无权无势，却因为彼此的陪伴，让这段最苦不堪言的灰暗日子，成了回忆里的一抹瑰丽。
　　她爱上了他，但也知道，他对她虽好却未必是如她般的男女之情。但是爱一个人是不需要理由的，妖不轻易对人动情，但一旦爱上一个人，那便是刻骨铭心，至死不渝。但那时的她还年轻，刚化为人形的她更不懂人心难测，事实难辨。她只是单纯的想，留在他身边就好了，只要能一直陪伴着他她便可以满足了。但爱一个人是自私的，爱也是需要回报的，陷入爱情之中的人也很容易变得疯狂。后来她才知道，人都是自私的，而妖的独占欲一旦生起，却比人类更加可怕。
　　当她得知他与另一名女子相好之时，心里的嫉妒和愤怒便像疯长的水草一般，不可遏制。连她自己也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愤怒呢？为什么要对他愤怒呢？他是她化为人形后第一个认识的人，第一个对她好的人，第一个为她担心的人。他早就对她说过，他是将她当妹妹看待的，她自己也说过，不介意的不是吗？她不是他的爱人，为什么又要去嫉妒呢？
　　她以为，只要一直能陪在他身边都好，不管是以什么身份，却原来是她自欺欺人罢了。她想得到的，从来不止这些。她爱他，也渴望着他爱的回应。不是像妹妹一样的关爱和疼爱，而是像妻子一般的情深和眷恋。
　　她将自己的这份情隐藏在心底，让这份情孤独的发酵。她百般试探与他，换来的结果却是一次次的失望。
　　他成亲了，新娘却不是她。她想，她是不是永远也等不来这份回应？她是不是永远也得不到他的心？但她不甘，她不想再一个人痛苦，一个人在夜里难过。明明以前他们在一起过的很好不是吗？为什么自从那个女人出现后一切都变了。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她心里萌芽。她想，竟然得不到他的心，那么她一定要得到他的人！
　　新婚之夜，新娘不是她，洞房却是她。两人一夜缠绵之后，第二天面对他们的却是无比的尴尬。
　　她如所有第一次的女人一样，娇羞和不知所措。他微微皱眉后，没有质问，没有疑惑，却只是无比认真的说了一句，对不起。
　　她逃了，落荒而逃，丢盔弃甲。她以为将自己交给他便能换回他的一丝不同，却原来是她错的离谱。恼羞成怒？不甘屈辱？亦或者是别的什么？她不懂自己的那份情愫，只知道她此刻无比的想离开他的视线。亦或者，她其实心里报了点希望，他会不会来找她？
　　可是，终究又是她错了。等她平复了自己的情绪，来到他的新房，决定出来见他之时，那里却早已经是人去楼空。
　　他走了，走的彻底，走的决绝。其实他早已经知道她对她的情愫，于是他对她说了，我是把你当妹妹看的，我会护你疼你，却是不会对你动男女之情的。他以为，自己说的这么明白，她便会知难而退，却不曾想，她如此执着，她说，如果妹妹不嫁人，是不是也可以一直呆在哥哥身边，你会一直疼她护她？
　　他别无他法，他想，妹妹不嫁人的话，只能哥哥娶妻子了。他对她，终究是不能产生感情的。
　　他娶了妻，却不想她如此胡闹，竟然偷偷将新娘迷晕，换了自己。那一夜缠绵，他终身难忘，却注定给不了她幸福，给不了她想要的回应。他想，他终究还是负了她，伤了她。可他只能，也只可以对她说一声，对不起。殊不知，这一声对不起，伤了对方，也痛了自己。她离开了，他却不想去多想了，也许离开彼此是最好的选择，否则只能纠缠不清。
　　最终，他带着自己的新婚妻子，离开了长安，离开了这个繁华如梦的回忆之城。他在这里和她相遇，和她的相知，便也到此为止吧。
　　他注定，是不能对她有感情的。
　　离开长安，隐居山村，一住便是几十年，他以为他会一直如此。和她两不相见，直到生命的尽头。却不曾想过，她还是找来了。
　　几十年前一别，如今，他已经苍老如松，但她却依然貌美如花。因为，她根本就不是人类。
　　她说，我来找你了，她说，这么多年了，我已经想通了，你娶我做小，让我留在你身边可好？他的神情并没有因为知道她是狐妖而改变太多，他只是说，我老了，你还依然如多年前一般年轻。我一个老头子而已，何必如此执着。
　　他不依，她便不走。不但不走，她还闹，直到闹得他府里鸡犬不宁，将他夫人也闹走了。她没有一丝愧疚，她想，真好，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雪夜再访问，原本想重温旧情，却不想，他居然设了个圈套等着她跳。
　　她还是太大意了，她还是太相信他了，她还是……不愿意放过他。哪怕法力全失，生死一线。
　　千幼璃忽然问王员外：“你爱过她吗？”
　　爱过她吗？是“爱过”而不是“爱不爱”。
　　两人俱是一愣，美妇却是猛然抬起头，看向他，眼里目光灼灼。其实，这个问题，她一直想问。却是没有勇气问出口。她的心早已经失落到深渊，不复轮回，她怕答案会让她万劫不复。然而此刻，一切摊牌，她却是无比想知道这个困扰她多年的问题了。失落也好，惊喜也罢，她终究还是想要从他口里得到一个结果的。

作者有话说

　　弱弱的问一句，扇子想求评论，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