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珠变》全景扇

3、少女幼璃

　　雪早已经停了，但素装银裹的世界却更加寒冷。千幼璃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在雪地上，蹒跚着步子向不远处的村庄行去。
　　她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从“休眠”中“醒”过来的她跟凡人没什么两样，还是要吃喝拉撒。如今的她，只想早点解开身上的天毒，否则她修为受制不说，如果遇到什么事，一死之后，那便真的是灰飞烟灭，连入六道轮回的机会也没有。
　　抬手紧了紧身上的包袱，千幼璃暗叹了口气。几天前从无回峰逃出来后，她便马不停蹄，日夜赶路。虽然逃出来了，但不代表别人不会追来。为了避免被别人发现，她简单的帮雪雕处理了下伤势后便让它自己找地方养伤，现在也不知道它怎么样了。那么重的伤势，只怕也是凶多吉少。
　　抬手摸了摸脸上的金属鬼面具，千幼璃寻思着，到了有人的地方，也该是时候换下这身装扮了。这样才能更好的躲避别人的追踪。
　　杨家村是个交通闭塞的小村，平时鲜少有外人来访。这天，村里的杨大婶正在家里给老伴熬药，忽然听到门外传来咚咚的敲门声。杨大婶连忙将煽火的蒲扇放下，赶过去开门。
　　门开了，杨大婶看清来人后一怔。
　　敲门的是个看起来十六七岁的少女。少女穿着一身简单的青色长裙，上面套着一件无袖毛边夹袄。细而长的秀眉，清亮如镜的丹凤眼，好像婴儿般纯洁，映出世间所有丑恶善美。鹅蛋般的小脸上肤若凝脂，左侧眼睑下的一颗美人泪痣又给这精致纯真的面孔平添了几分妩媚。
　　少女笑意盈盈，暖入人心：“大婶，大雪覆了官路，耽误了时辰，我能在此小住一晚吗？”
　　杨大婶回过神来，忙将少女让入屋内，轻声道：“姑娘不嫌弃就好，尽管住吧。”
　　少女正是赶路的千幼璃。
　　千幼璃进得屋来，耸了耸鼻子，也像杨大婶一样软语道：“大婶，屋内可是有病人在休息？”
　　杨大婶一愣，随即笑道：“好个机灵的丫头！我丈夫正在内屋休息，现在正在给他熬药呢！”
　　千幼璃也跟着笑了：“大婶，我姓千，你叫我小千就好了。冒昧问一下，大伯得的什么病，严重么？”
　　“不碍事，多年的老毛病了。每到冬天就容易咳嗽，十几年了。”杨大婶看了内屋的方向一眼，道：“小千姑娘，我药还在厨房煎着呢，你先在这里坐坐吧，我去看会儿药，有什么需要的就跟大婶说。”
　　千幼璃扬起笑脸，真挚道：“谢谢大婶。”
　　“客气啥！我先去看药了，小千姑娘你先休息下吧。”说着便向厨房走去。
　　人生在世，出门在外时能得到别人的一点帮助，便觉得暖入人心，甚至铭记好久。千幼璃非善非恶，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在她的心里，有些东西划分的非常清楚。她不是什么大善人，但也并非恶徒。所谓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前者她不能保证做到，后者她却在努力做到。
　　大婶照顾丈夫喝了药，便热了些饭菜给千幼璃吃。冬日的天气暗的很早，千幼璃借着微弱的烛火将饭菜吃的干干净净。摸了摸依旧平坦的肚子，虽然意犹未饱，但仍然精神抖擞的自己去将饭碗碟子清洗干净。
　　杨大婶和大伯已经睡了。千幼璃望了眼窗外的月亮，关上窗户，洗漱一番后便也躺上床。
　　翌日，鸡鸣不过两声，杨大婶便起床了。千幼璃也赶早起来帮忙。杨大婶的女儿香玲在村子里最有钱的王员外家做女工，今天正好是香玲发月钱的日子。据说王员外是个心善的大好人，经常施舍穷人，现在快要过年了，王员外家便准备给庄里做工的工人以及奴仆的家人发放一些年货。只要去他家新盖的菩萨堂拜一拜，祈一声福，便可以领到免费的年货了。
　　千幼璃有些不解的问道：“他干嘛要在家里盖一座菩萨堂，菩萨堂人多才有意义，在家里岂不是没什么香火？”
　　“所以我们这不是都去他家拜香火了？”杨大婶笑笑，眼旁的皱纹也叠了起来：“王员外是个好人，就算菩萨堂盖在家里，平时也有不少受过他恩惠的人去祈福的。说到这在家里盖菩萨堂的事，还算是有一段故事了。”
　　千幼璃道：“什么故事？”
　　杨大婶叹了口气：“一个月前，王员外家里忽然出了件怪事。据说家里跑来只狐狸闹事，可却也不曾让人抓住。王员外的妻子也不知为何回了娘家，这都快过年了还不见王夫人回来呢！王员外便令人修了个菩萨堂，想借着菩萨将这妖物赶走！”
　　千幼璃道：“你们不怕这妖物吗？连王夫人都被‘吓’走了呢！”
　　杨大婶叹了口气道：“哪能不怕呢？但是王员外一家平日里造福于民，村子里哪家没受过他的恩惠？如今他家里有难，那些平日里受了他大惠的自然想尽一点绵薄之力帮他了！”
　　二人且说且走的来到王员外家，排着队进了王家的菩萨堂。菩萨堂并不大，但来的人却非常多。千幼璃心想，这王员外还真是个好人，或者是为了免费的年货，或者是纯粹想帮帮他，不管怎么说，此时的菩萨堂还真是人满为患。
　　千幼璃退了出来，在这宅子里寻了处僻静的角落休息。一位小厮打扮的男仆过来劝道：“姑娘，此处是不许外人随便进来的。您要是想来拿年货，就到后花园的菩萨堂那去吧。”
　　千幼璃见小厮这么说，虽然不喜欢人多，但也没为难他，站起身，拍拍衣角便准备离开。
　　“小张，发给的年货都配好了吗……咦？这位姑娘是？”正欲离开的千幼璃听到一个有些苍老的男声传来，心道，不会是主人来了吧？早知道就不到处乱跑了。
　　小厮连忙上前向男人行礼。千幼璃转过身来，这才看清来人。一个男人约莫五十多岁，黑白两发参半，衣服简洁大方，神色略有些疲惫的样子。刚刚说话的因该就是这个男人。站在男人旁边的是一位看起来十七八岁的少年，少年衣着华贵，气派非凡，五官俊朗秀美，有些偏向女气，皮肤细腻如玉，吹弹可破，在这满园深厚积雪的衬托下，好像雪中仙子，然而那挺拔如松的身姿又给其平添了几分少年独有的阳光味道，倒也不失英气。
　　千幼璃心里暗赞了一声，好俊的少年郎！
　　那边小厮已经开口说话了：“回老爷，这位姑娘应该是来拜菩萨的，不知怎么的就走到这里来了，小的这就将她带到后花园的菩萨堂去。”
　　千幼璃欠身行了个礼也没有说话。王员外说了声也好，便和那位少年一起从千幼璃身边经过。
　　一阵骚味扑鼻而来，千幼璃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一个打完还没完事，又接连打了三个。王员外和那少年回过头，千幼璃不好意思的抬头朝两人笑笑：“可能……天寒……所以，所以感冒了吧。”
　　两人看清千幼璃的样子时一怔，少年最先反应过来，朝着千幼璃笑道：“那你可要多穿点了，据说近几日又有一场大雪咯。”少年好看的笑容如春日阳光，暖入人心。
　　王员外也回过了神，咳嗽了一声道：“冬日确实容易染寒，姑娘小心些自己的身子才是。府库里还有些药材，我让小张给你取些来吧。”
　　千幼璃还未回话，便听旁边的小厮急道：“老爷，那药已经不多了。冬日这药本就紧俏，你又染了寒，多日也不见好转，怎么能……怎么能……”
　　王员外笑道：“无碍。小姑娘家家的，身子骨比我们这些大老爷们弱得多了，这要是染了寒不见好以后可就麻烦了。我本已经是垂暮之年，最近又遇到这样的事……哎，我这把老骨头，总归是要归西的！”年过半百的老人慈祥的笑脸不复刚才，眉间显出一抹忧愁。千幼璃忽然想起了杨大婶说的妖狐一事，再闻到老人身上的狐臊，心里对老人忧愁之事顿时明白了个七七八八。
　　千幼璃想了想，还是笑道：“多谢老爷好意了，只是您身体要紧，我是年青人，这点病不碍事。”她又不是真染了风寒，当然不能要人家治病的药材了。只是顾着老人的面子，这狐臊一事她也不好直说。
　　“无碍。小张你还不快去拿药材！姑娘，你在这稍等片刻，小张很快就会回来。”
　　“老爷！”小张急了，却又拗不过自家老爷，只能狠狠的瞪了一眼千幼璃便飞快的跑开了。
　　小张很快就将药材取了过来，千幼璃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一时尴尬的杵在那里。王员外看出了她的尴尬，笑着从小张手里拿过药材塞在千幼璃了怀里，便和少年一起离开了。千幼璃怔怔的看着王员外离开的背影，久久回不过神。
　　这世上，还真有这样的好人，不顾自己的安危还时刻关注着别人的冷暖。千幼璃笑骂了一声：“真是烂好人！”
　　旁边的小厮立马瞪向千幼璃，恶狠狠道：“你说什么？”
　　千幼璃赶紧低下头，灵动清澈的凤眼里暗光一闪而逝，却开口轻声道：“无事。”
　　小张仍然没有好气：“快跟着我出去！别以为老爷送了你药材你就还能得寸进尺了！要不是老爷心善，天天愁这个愁那个，岂会是现在这样！我都怀疑你是不是故意跑到这来骗老爷的药材的。还不快走，跟紧着点，别又到处乱跑！”
　　“恩。”千幼璃低低应了一声便紧跟着小张往门外走。快出门时千幼璃回头望了一眼，那两道身影已经快要看不见了。千幼璃眯了眯眼，企图看清一点，却见那位少年忽然回过头，与千幼璃目光相对，然后一怔，随即朝着她浅浅一笑。
　　千幼璃回过头，眼里目光闪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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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章预告：
　　王员外的家里是否真有妖狐作怪，还是另有隐情？而那位看起来阳光俊朗的华服少年又有什么身份？欲知详情，请看第三章：夜探王府！
　　千幼璃一路追到一片小树林，忽然不见了狐狸的踪影。借着皎洁的月光，雪地上也没有丝毫狐狸的足迹。千幼璃举目四顾了一圈，光秃秃的林子没有一点生机，静的吓人。忽然，林子里恁的起了一阵白雾，白雾越来越大，很快模糊了视线。千幼璃站在原地，不动不语，缓缓闭上眼睛，再睁开时，萧索的林子却已经一副春末夏初的模样。繁密翠绿的叶子在枝头随着微风轻轻摆动，脚上踩得白雪已经变成了脆嫩的小草。举目四望，偶尔几颗大树下还开着一簇簇不知名的小花。
　　“真是只命大的肥兔子。”清脆的声音被寒风吹散，却萦绕在人心头，久久不散。
　　千幼璃的身影不见后，一棵硕大的树后便闪出一道身影。清冷的月光洒在那人的身上，一半阴影，一半皎洁。那人伸手轻轻握住胸前的黄符，好看的嘴角扬起一抹轻柔暖人的笑意，溢出的声音清朗如风：“真是人不可貌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