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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财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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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财路
王司令府安在一条小巷子里,是用来彰显王司令的低调和谦虚,尽管在之后的日子里王司令为此骂了不少次娘,然而一个司令府已经建在这里了,也不好迁址,王司令便委屈地住在了这里。
王司令手下的三个师长,其中李盛儒老奸巨猾,葛团圆鲁猛莽撞,余程音心狠手辣,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三人的感情明面上还算是和睦,已经给王司令省了不少事。
三个师长里面,王司令最看不上的是葛团圆,认为这也不过是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货,早晚要被自己害死的。最得王司令喜欢的是李盛儒,李盛儒野心是有,然而胆量不足,可以为他所用很长一段时间。
余程音是一个非常例外的人物,老谋深算如王司令,也不知道这个被当日的同僚塞过来的漂亮青年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只觉得其人不阴不阳,便让他做了自己手下的一个团长,也算是给同僚面子,余团长十分追求上进,在一个月的时间里,屠了一个村子,抢了三家大麻,拦路打劫了十余次,没有一天是歇息着的。
王司令实在无法忍受这种挑事精的行为,把他调去偏远的地方,在那山旮旯里,余程音更加努力,他把附近村子里所有的钱物掠夺一空,但凡有人不愿意就杀,一直到再也没有任何东西可抢,余程音便开始撺掇所有的村子发展农业,粮食地的间隙中种满了罂粟和大麻。
王司令终于在极度的厌烦和欣赏下把余程音升职了,原因是在最近的一场战斗中,余程音带着手下的人只用了几个人便收服了一整支队伍,而他绝对不愿意再听见第二次那个兵不刃血的方法。
他实在是很难看出来余程音到底是个什么人。
最近的消息呈上来,也不过是余程音去哪里吃了,去哪里玩了,去哪里捡了一个孩子,去哪里枪毙了他的女婿……
对于最后的这个消息,王司令十分满意,那女婿和他岁数差不多大,早就被他暗中挖空了,实在没有必要留着,而余程音这一动手,便是给了他一个顺水推舟的台阶。
尽管心里满意,表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王司令特意叫来了余程音,打算斥责一番。
等到看到余程音的时候,他着实是惊讶了一番,因为太久不见,他几乎要忘记了余程音的样子,对于一个从来不开例会的司令来说,这种事情太寻常不过了。
王司令第一次发现余程音生得十分美丽,眼睛漆黑而皮肤雪白,嘴唇红艳艳的讨喜,简直像是一朵花。
王司令是个糙人,不怎么会评价长相,此刻看见余程音的脸,只剩了俩字:好看!
他登时就忘记了自己原本是要责骂余程音的,拍掌笑道:“余老弟,我的师长,好啊!”
这一刻,他连余程音做过的缺德事都给忘了,即便想起来一二,也认为此人缺德得十分有美感,值得嘉奖。
余程音心下知道王司令到底是要褒扬他一番的,却没有想到此人缺心眼到连一点贬低都没有,不由得对王司令心生几分怜悯,此人活到这般岁数,还这么缺心眼,就要被他毙了,还要夸奖他,真是有毛病之极致。
王司令对于余程音的想法是无从知晓了,只觉得余程音抿着嘴唇笑一笑,嘴唇红得漂亮。
换言之,王司令对不阴不阳的余程音一见钟情了。
话方一脱口,王司令也意识到了哪里的不好,然而覆水难收,王司令决定接着刚才的话头下去,再夸奖夸奖这位漂亮的师长:“要说什么,你也是清楚的,你帮我了了一桩心事,我真该感谢你。”
余程音低眉顺目的从王司令那里拿了三十万的军款和二十箱弹药,军款,他私吞了二十万,弹药,则私藏了五箱,连同先前搜刮的枪支炮弹们一起,藏进了仓库。
归置完这一切,天都快黑了,余程音摸了摸胸口的小盒子,不得不叹气。
余程音仿佛是受到了某种诅咒似的,突然杂事缠身了起来,好像是一辈子的杂事,全都堆积在了一天,等到忙完的时候,他瞪着屋外已然漆黑的天,再一次摸上了胸口的盒子,暗地里骂了声。
再一次天亮的时候,余程音不得不揣着对红昀的挂念,骑上了马。
徐世铭在旁边看着,余程音上马的动作十分干净利索,和他杀人时也是一样,不着痕迹,他几乎要着迷了,然而余程音很不领情地一夹马肚,冲在了众人前面,身为副官,他不得不放弃悠悠然的步伐,让马快跑几步,追了上去。
他时常会想,余程音只是空有一副美丽的皮囊,实质上不仅心肺漆黑,而且不接风情,是一个极端粗鲁的兵痞。
然而他自己也不过是一个文盲,因此也只好充分地对余程音表示了谅解,在他的幻想中弄脏了对方雪白的脸蛋。
过城关的时候,余程音被拦了下来,对方是李盛儒手下,此刻看着余程音带着大队人马,却未曾接到上级的通告,只好擅自拦下了这一队活阎王。
余程音依然骑在马上,垂着眼睫问道:“认识我吗?”
守卫战战兢兢地回答:“余、余师长,我也……只是做分内的事情。”
余程音点了点头,浓密的睫毛让守卫一时间看不清他的眼睛,余程音微笑着道:“你做得很好。”
下一刻,余程音掏出手枪,动作迅速地开了枪。
守卫不明所以地被开了瓢,流了一地红红白白,余程音看了看,并未在横流的脑浆中发现什么有趣的事物,他打算径直地走过去了,这一回是朱参谋将他拦住。
余程音定定地看了会朱参谋眼中的犹豫和不赞同,有些委屈似的轻声开了口:“早晚也是要杀个干净的,他为了李盛儒,能拦下我的军队,说不定以后也会为了李盛儒,开我的城门。”
朱参谋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拍了拍余程音的肩膀,触手是刺棱的骨头,并没有多少肉感。出于怜惜,他将一句好自为之吞进了嘴里。
朱参谋很想引辞,然而害怕余程音一枪毙了他,况且要是没了他,指不定余程音要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他看了余程音半辈子,很难一时放下。
一想到说不定还要看余程音半辈子,朱参谋就感到了万分的忧虑。
他十分担心自己的寿命会在余程音手下上演一出光阴似箭、日月如梭。
余程音是没有这样的忧虑的,他永远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有棉花,有吃的,还有命活,就已经很好了,倘若偶尔能有像红昀这样的人,让他谈个恋爱,就更是好上加好。
剩下的人好像是谁都没有关系,因为他自信自己可以找到比他们更好的,因此这些劣等品就不必放在心上。
他是这样的没有心肝,手下的人却常常认死了他,有的人是爱上了他的样貌,也有些人是贪恋他与美貌十分不符合的毒辣。
余程音叫人打开了城门,动静并不很小,然而李盛儒的兵眼见着那个守卫的下场和余程音身后的大批人马,竟是统一地怂了,集体龟缩在营房里,只怕是被貌美如花的余师长一枪崩掉。
然而他们是否勇敢,在余程音的眼里都不算什么,在几发大炮之下,城门和营房一起化为了灰烬。
长长的队伍大摇大摆地通过了城门,三十个巨大的木箱也明目张胆地被士兵们抬了过去,余程音微笑着看向了朱参谋,“看,多简单。”
朱参谋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简直不敢想象王司令的反应。
王司令听闻这个消息时,正在和八姨太颠鸾倒凤,八姨太长了一张眉目分明的脸,眉毛和眼睛漆黑,而嘴唇艳红,化起妆来有几分像余程音。
手下的人像疾风一样地破门而入,八姨太惊得嗓音高亢地喊了一声,直直地把什么金嗓子银喜鹊都逼了下去,仿佛是要刺破天际,这一嗓子让手下和王司令都吓了个严严实实,王司令还没有反应过来,已经是下意识地夺过了手下人的枪,抬手毙了八姨太。
在八姨太的脑壳溅到王司令脸上的时候,他后悔地想,这样一个漂亮人物,本来是不应该死的,还是她的命不好。
然后他转身看向了手下的人,声音沉着地问:“出了什么事?”
手下结结巴巴地开始报告:“余、余师座,打破了李师座的城门,把他手下的人都给轰了!”
打一听完,王司令的那些个后悔就全都散了个干净,他不明所以地想着,余程音何必呢,他怀着那样一份对余程音的喜爱,一切的恶意都舍不得表露,只是寡淡地吩咐手下:“知道了,把这收拾收拾。”
他慢慢地抓起地上散落的衣裳,回头瞧了一眼八姨太被崩开的脑壳,心里又不无后悔地叹了口气。
余程音此时正捏着一个干巴巴的包子,同时叹了口气,徐世铭贴了上来,干笑着坐在他身边,“师座,这包子也算是好的了,别人连肉都吃不上呢。”
余程音有气无力地回答:“应该的,我们是出来卖烟草,又不是来皮克尼克。”说完这一句,他忽然眨了眨眼,浓黑的睫毛在脸上忽闪了一下,显得得意极了,“我和朱参谋学了几句洋文,预备着到时候去教一教棉花,你听着有没有洋文的韵味?”
徐世铭只觉得云里雾里,仿佛是他在最后一句说了一句天书,只好先露出一副惊奇模样,而后又虚心地问:“实在是好听,不过我们这群粗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师座赐教一下呗?”
余程音静静地想了一秒钟,没有想起确切的意思,于是粗声粗气地回答:“就是出去吃饭!”
徐世铭看着余程音把那个包子三两口吃掉,很是不明白他是在生哪门子的气,却也不提,只是在心里莫名其妙地想着,嘿,真是匹野马。他自娱自乐地想了一会,又补充:是匹漂亮的野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