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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肉丸 ...

  •   自从余师的师部里面多了棉花这一口之后,余师的士兵都很惊惧地发现,余程音彻底地变态了!

      一开始余程音只是像一个无所事事的老头子,整天不过遛鸟种花逛窑子而已,再怎么胡闹也做不出什么事情来,现在余程音把那些辛苦得来的昂贵的鸟儿全都亲手炖了,名贵的花草们也全乎煮了,美其名曰给士兵慰劳。朱参谋费了许多功夫才把有毒的草叶一一挑出来,忐忑地爱余程音和蔼的目光下硬着头皮吞下了那碗鸟肉花草汤。

      自打处理了这些鸣叫不绝的动物们,余程音显得十分快活,成日就只剩下领着棉花四处去闲逛,从师部坐汽车去北海公园,又在前门转两圈,他可是把父亲的职责尽到了头,只要是棉花的眼神稍微驻足的东西,余程音全都给搬回了家。

      从烤肉宛吃到东来顺,从奶酪魏吃到全聚德,几个月下来,连带余程音和棉花,全都白胖了不少,余程音之前较为瘦削,即便胖了,看起来也算是骨肉匀亭,棉花本身就像个肉团,现在看起来,简直变成了一个肉球,手脚都又胖又短,像四节短粗雪白的莲藕。

      余程音平日并不十分注重自己的样貌,现在也不得不惊恐地面对着镜子,叫来徐世铭,急迫地把他的手按在自己肚子上,问他:“小徐,我是不是胖了许多?”

      其实在徐世铭心中,这个有些肉感的感觉正是舒服,然而为了应对余程音,只好将一双手上下移动了些许,他突然想起了目睹过的那些余程音杀人时的场景,那十分干净而又唯美的模样恰好打动了徐世铭的心,他心驰神往地凑上前去嗅了嗅师长身上的味道——还有些许诡异的乳臭味,虽然好闻,却让徐世铭严重地怀疑余程音的年龄来。

      待到余程音半天没有等到回复,不耐烦地向后顶肘,徐世铭才面无表情地松开了手,板着脸回答:“报告师座,没有摸过之前的,不知道。”

      余程音看起来很想要大发雷霆,然而最近和棉花接触的时间长了,他的脾气也好了许多,此刻只是拧起了眉毛,因为长得好看,他一旦摆出忧虑或者是恼怒的模样,就显得格外弱柳扶风,万分的娇弱,浓丽的眉毛和漆黑的眼珠是脸上唯一的重墨色彩,恍惚间看起来,真是很惹人怜惜的。

      然而徐世铭十分了解余程音这个人,他这个师长是只能远观的,及至近了,他身上的血腥味就要冲晕人的脑袋了。

      朱参谋和他们几个闲聊的时候曾经给过余程音一句非常精准的评价:貌美如花,心毒如蝎。

      徐世铭自认是一个粗人,没有这样评价的文采,只是每一次看到余程音的时候,他都会想到树林里的那些剧毒的蘑菇,往往都带着漂亮的花纹。

      因为没有从徐世铭那里得到一个评价,余程音依然是知道自己像棉花一样发胖起来了,他不肯再怜惜棉花,出门只是坐车,于是从那一天开始,他便天天拉着棉花的手,十分困难地半弯下腰,和棉花保持在一个水平面上,打算从师部走路去各处吃小吃,当做饭后甜点。

      有的时候他们并不牵手,余程音的腿长,走的步子就要大一些,偶尔回一回头,就能看到棉花像一个肉球一样费力地挪动着短小的四肢,仿佛是十分快速地就从一个地方滚到了另一个地方,色彩极为艳丽,很夺人眼球。

      余程音很享受这种被旁人夸奖他有一个可爱的女儿的感觉。

      回到师部之后,徐世铭尽职尽责地走了过来,把手上的请帖送到余程音手上:“王司令娶了一房新太太,下个月要举行婚礼,说是希望师座过去。”

      余程音笑得十分美丽,而且这样的美丽里面似乎还有一些不可救药的天真掺杂在里面似的,他稍微地歪了一颗脑袋,并且拍了一拍棉花的头:“你先回去吧,我和小徐有些事情要说。”

      棉花乖巧地点了头,但是依然抓住余程音的袖子,声音清晰地叫道:“爸爸,你晚上会去给我讲故事吗?”

      余程音每次听到棉花叫他爸爸,心情就会格外的好,这一次也不例外,他分外愉悦地向棉花笑了,这一次的笑容是十分纯正的,没有进入任何其他的色彩,他郑重地答应了,“会的。”

      待到看着棉花走远了,余程音才收敛下一脸兴奋而又和蔼的笑,只留下了嘴角浅浅的弧度,他转向徐世铭,“这次先不要动,我们不动,李盛儒那边是一定要动的,如果能看到李盛儒和葛团圆一起动手就有意思了。”

      徐世铭听到这句话,便也露出了一个阴险的笑容来。

      余程音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椅子上,桌子上摆了一盘外国糖果,五颜六色的包装十分吸引人的眼球,于是本来打算静静地思考的余程音忍不住剥了一块糖放进嘴里,品味着口中的甜味,他重新开始思考了起来。

      为了一己之私,让李师长和葛师长互相打起来是很不好的。他想,并且撑住了额头,无意识地从桌子上抓起一把糖,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更何况我要谋害的还是司令,那可是上司啊!他这么想着,隐约地有些不安起来。他并不是为了自己的良心而忐忑,而是十分紧张——如果失败了,怎么办?

      他大可以去山上当土匪,或者去投靠别的人,只要能活下来,他就不会让自己死!

      可是倘若被打死了,那可怎么办才好?他还没有活够呢!

      这样的恐惧逐渐占领了余程音的思维,他混乱地坐在客厅里,把一盘糖果全都吃完了。

      朱参谋找来的时候,正看到地上一地的糖纸,他痛心地跺了跺脚,埋怨道:“哎呀,师座,你怎么吃得这样多,回头牙疼起来,又不去看医生!”

      余程音这时候才刚刚回过神,他已经有了一个想法:反正没有办法预计到他哪一天会死,那就干脆活得更痛快一些吧!他这样想着,抬起了头,对朱参谋露出血腥的笑容来:“去和小徐说,叫他不要管什么周全了,到了王司令的婚礼上,先把李盛儒和葛团圆干掉,另一拨人去杀了王司令。”

      朱参谋本来是叫他吃饭的,这会也只好呐呐地应下来,临走却还没忘记自己的本分,尽职地提醒道:“师座,吃饭。”

      “啊!”余程音醒悟过来,摸了摸干瘪的肚皮,跳下了椅子,非常快乐地走向了餐桌。

      余程音的任务,只在于出主意,具体怎么样实施,那是朱参谋的事情,于是在吃过晚饭以后,他就走向了棉花的屋子。

      因为领悟到余程音的这一次心血来潮十分之汹涌的缘故,徐世铭很有心地为棉花安排了一间好屋子,棉花睡在床上,只露出一个小脑袋和一段雪白的肢体。

      倘若这是一个美人,那该多有韵味啊。余程音想到这一点,忍不住笑了出来。如果真的有一个人和棉花一样像个球,那无论再美也不会讨人喜欢吧!只有小孩子才能让人这样的喜爱。

      棉花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睡眼惺忪地看向余程音,并且欣喜地笑了出来,字正腔圆地叫道:“爸爸,你来了!”

      一直以来,余程音对于棉花的口音感到非常奇怪,她一点也不像是本地人,因为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标准过了头,然而奇怪是一回事,是否要介意是另一回事,所以余程音一直也没有问过,毕竟无论是怎么样的口音,他都是第一次被叫做“爸爸”,而且他十分享受这样的待遇。

      余程音温柔地上前摸了摸棉花的头发,那些蓬松的毛发让余程音感觉他简直要爱死这个小姑娘了,她是这样的好看,并且充满了他不曾有过的天真烂漫。

      余程音放柔了声音,低低地问:“棉花,明天你想不想和爸爸去见几个叔叔?”

      棉花疑惑地歪了歪脑袋,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了两颗尖尖的犬牙。“是爸爸喜欢的人吗?”

      “当然。”余程音郑重地承诺。对于他来说,任何能为他谋得利益的人,全都是喜欢的,至于棉花这样的,应该要上升到爱的程度。

      这个晚上,余程音是与棉花一同睡的,小肉球蜷缩在他的怀里,一点也不像那些个千娇百媚的女人们,她沉重而又安静地睡着了,余程音本来十分不喜欢与别人一起睡觉,此刻听着棉花浅浅的呼吸声,好像被催了眠似的合上了眼睛。

      第二天一早,朱参谋就风风火火地叫了余程音起床,一顿生拉硬拽,好容易把余程音叫醒,便推着他去梳洗,末了拿出一身衣服来,余程音不情不愿地换上了。

      对于朱参谋,余程音实在是拿他没有办法!这么年岁大的人,又是尽心尽力地照顾他,好像是一个父亲一样,哪还能因为这些行为杀了他呢?

      待到余程音走出屋门的时候,一团粉红的肉球就扑了上来,棉花小脸发红地勒紧余程音的脖子,大声地赞扬:“爸爸,你真好看!”

      余程音一点也不理解这句话的含义,他十分厌恶军装以外的所有中规中矩的衣服,脑袋上那顶花顶帽让他很想扔到一边去,身上的呢子西服最好也能一把火烧个干净,然而棉花这样称赞了,他就只好穿着。

      徐世铭匆匆地走过来,在看到余程音之后退后了几步,好好地欣赏了一下这样难得一见的余程音,并且难得真心地称赞道:“师座,今天你可真漂亮。”

      余程音被彻底弄昏了头,连那顶窝囊的帽子也不管了,稀里糊涂地抱着棉花坐上了车。

      这是要去一个宴会的,具体有谁会出席,余程音也只知道李盛儒和葛团圆,其他人他或许是听说过,大部分则是听也没有听过,即便是听说过的那几个,大抵也是在窑子里听见的。

      现在余程音已经不逛窑子了,他对于自己这样的行为很骄傲,认为这样的自己真是做到了父亲的典范,他为亲爱的女儿放弃了一切的娱乐生活,眼睛里只剩下这个白乎乎的肉团子,多么的伟大啊!

      尽管所有人都不觉得他是一个伟大的父亲,但是余程音依然可以自得其乐。或许是因为他根本不知道什么才是父亲,所以才肆无忌惮地给自己下了定义。

      及至坐车到了宴会的牡丹堂,余程音在副官的伴随下与棉花一同进了场。

      李盛儒十分热情地迎了上来,大力握住余程音的手,口中不断地寒暄:“哎呀余老弟,你今天可真是漂亮啊!”

      余程音被今天这一连串的漂亮弄得摸不着头脑,然而念及眼前这个讨人厌的李盛儒马上就要死去,他强忍着没有恼怒起来。在片刻的思考后,他垂下眼睫盈盈地笑了出来,将李盛儒手里的那只手晃了一晃,真心地回复:“你也是。”

      余程音的这个模样很少见,李盛儒这样与他多年共事的人也极少看到一个有礼貌而又漂亮的余程音,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越发觉得余程音真是好看得不可思议,怎么一块打了这么多年仗也没有发现呢?

      随即他想起来,和他一起打了很多年仗的是葛团圆,余程音今年也不过二十岁而已。

      二十岁,对于余程音来说并不是一个适合骄纵的年纪,他已经可以浴血奋战了。

      李盛儒的身后钻出来一个小脑袋,李安娜怯怯地开了口:“余叔叔,你好。”

      在有棉花之前,余程音曾经十分喜欢李安娜,虽然她长得瘦小枯黄,一点也不惹人喜欢,但是现在,余程音也有了一个棉花了,再回过头来看李安娜,余程音皱起了眉毛,并且在心里暗搓搓地想,这样一个丑陋的小女孩,李盛儒也愿意让她出来丢人!

      余程音状似不经意地将棉花拎了出来,送到李安娜面前:“你好,这是我女儿。”

      和李安娜站在一起,棉花显得特别圆润可爱,小脸白嫩嫩的,像一坨嫩豆腐,眼睛又圆又大,比李安娜不知道好看了多少倍。

      此时李盛儒看着余程音突然出现的女儿,心里也在想,这样一个小女孩,就像肉团子一样,多么肥硕丑陋啊!

      余程音带着攀比的心理让李安娜和棉花去玩了,他、李盛儒和葛团圆坐在一桌上,亲切地讨论着儿女的问题,葛团圆大大咧咧地把一只手搭在余程音的肩膀上,问道:“老弟啊,你那个女儿,叫个什么名字啊?”

      余程音依然十分自豪地回答:“余棉花。”

      这个绝佳的名字让两位师长统统愣住了,并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还是李盛儒仗着辈分长一些,开口道:“这个名字,虽然十分地接地气,然而等到她上了学,还是要有一个高雅一些的名字的。不如余老弟你……再想一个名字?”

      余程音十分悲伤地由此想到,棉花的确也是一个快要上学的年龄了,如果不能一天到晚与棉花一同出门,那么那些美食恐怕也要少下去几分滋味了,可也不能不让棉花上学呀!他强忍住悲伤,认真地思索起来:“我并不知道如何给她命名才好,棉花这个名字,已经是非常美满的了。”

      葛团圆两眼发黑,只好拿自己的儿子举例,“你看书文,就是我用我喜欢的东西给他起的名字,你不妨也想一想?”

      李盛儒赶忙也提出了建议,在这些时候,他们通常是没有政见上的分歧的,可是尽情地聊一聊天。“现在不是很流行洋人的东西吗,你也可以起一个外文的名字,像安娜那样。”

      余程音深以为然地接受了建议,只是名字还需要多多想一想,他便没有怎么说话,轻描淡写地将话题转到了别的方面。

      和过两天就要决一死战的同僚一起谈天,是很有趣的,余程音心情愉悦地回到师部的时候,仍然在想棉花的学名,棉花今天玩得尽兴,早就去睡觉了,余程音只好寂寞地叫来徐世铭,两人一同思考。

      半夜毕竟是有些饿了,余程音在饥饿下突然激发出了灵感,抱住徐世铭的肩膀,十分激动地问道:“你觉得肉丝怎么样?在英文里,还是玫瑰的意思,余肉丝,也是我喜欢的东西。”

      徐世铭此时已经两眼发昏,在片刻的思考后,他诚恳地回应道:“师座好才华,这个名字真是太好了!”

      余程音依然有些不放心,徐世铭是一个十足的粗人,他打算先睡觉,等到明天早上再问一问朱参谋的意见。

      棉花在上了学堂之后常常会想,幸好当时有朱参谋在,不然万一鱼肉丝这个名字真的落在她的脑袋上,那是多么悲惨的一件事啊。

      理所当然的,这个名字被朱参谋严苛的否决了,余程音在短暂的苦恼之后,决定先带着棉花出去吃些东西,不要再考虑这些烦恼的问题了。

      看着在身后迅速地滚动的肉丸棉花,他的心情十分好地又迈开了步子,这样的生活真是美好,等他当上了将军,那就更加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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