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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夜闯深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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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人宜早不宜迟,迟则易生变故。是夜,方晗换了精干的短打衣裳,摩拳擦掌,意欲入宫救人。
她年少时曾做太子伴读,常在宫中陪风常洛学文习武。那时少年心性难以拘束,于是乏闷时,她和牧云凉、风常洛三人也时常避开宫中侍卫,偷溜出去寻点乐子。
所以,她对这次闯宫救人还是颇有信心,毕竟宫中地形熟悉,侍卫们的位置以及换班情况也了然于心,避开巡查不是问题。
然而,她忘了皇上早已不是那时的皇上。皇上是那时跟他们一起偷溜的太子。
她提气凝力,翻身跃上城墙,沿着墙头一路行上屋顶,接着几个飞跃,悄无声息地落入宫内,正要趁着夜色寻人。不料落地时恍然发现,不知何时这里竟然围了结结实实的一层羽林卫。方晗大惊:“你们……”
一袭绛红色官服的羽林中郎将向前,抱拳铿然道:“方将军,卑职奉皇上命令,在此候大人久矣。”
方晗知中计,也不多说,足尖一点,驭起轻功,直接掠过他们头顶,奔向宫内。
羽林中郎将立刻带人追来,激动万分,大声道:“皇上有令,捉到方晗者,赏银千两,官升一职。升官发财的机会就在眼前,兄弟们,追!”
方晗一路撒丫子狂奔,身后紧跟着一群甲衣叮当作响的羽林卫。
靠,大哥你做这么绝,还能不能好好当兄弟了?
幸亏她当年自暴自弃后,虽然疏于读书,但武功终究没有落下。于是几番周转后,成功甩掉一大拨人。眼下只余六七个还能跟得上,不过也拉开了不小的距离,再转三五道弯,顾及就能甩掉。
正在窃喜之际,她忽然间抬眼,蓦地发现前面道路堵着一排羽林卫。原来他们亦有自知之明,明白以自己的武功绝不是大将军的对手,于是分散往各处,对方晗进行广撒网式地围追堵截。
眼见方晗奔来,这排羽林卫立刻兽血沸腾,高呼一声:“升官发财,就在此时。”“哗”地一下涌了过来。
后有追兵,前有堵截。
方晗只得折身向左侧的一条巷道奔去,边跑边将风常洛他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遍。
她奔得正急之时,突然有个人影掠至道路中间。她停步不及,差点撞在此人身上。寡淡月光下,方晗见此人一身羽林卫衣饰,于是提掌便要动手。
不料她刚要出招,那人忽然低声道:“小晗,是我。”声调很熟悉。
方晗定睛去看,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在酒楼中会过面的连青石,他正是羽林卫之一。她换了凶恶形状,道:“自家兄弟也能拿去领赏?算我白认识你了。”说着屈肘就要攻去。
连青石闪身退开,道:“谁要拿你去领赏?我特地来帮你,你却不识好人心。”
方晗连忙换了态度,急道:“既然不是拿我,那快闪开。”
连青石不动:“羽林卫已在各处路口设下障碍,你断然逃不出去。”
方晗心急火燎,等他往下说。谁知一等二等他不说了,她急得额头冒汗,怒了:“你特么拦路就是为了告诉我逃不出去?”
连青石亦怒:“你特么还当我是兄弟吗?我都说了来帮你。”
方晗频频回头,见身后追兵将至,急得团团转:“那你倒是说重点啊,说我怎么逃出去啊,瞎逼逼些没用的做什么。”
连青石见她态度不好,赌气道:“我就不说,我就瞎逼逼没用的。”
方晗气极,一记直勾拳打中他的左眼:“滚你。”说着推开他,忙不迭飞奔向前。
连青石顶着肿起来的左眼追上来,这次倒没有说废话,直接手一指,道:“躲到婉妃宫里。妃嫔居所我们不能贸然追进去。”
方晗不觉感动:“好兄弟,一辈子。回头我让你把那拳揍回来。”
连青石一脚踹去:“快滚去救我兄弟。”
方晗一愣:“救你兄弟?哪位?”
这次轮到连青石急得吐血了:“彭古意彭公子啊。我这做哥哥的哪能眼睁睁看他变成太监?”
方晗了悟:“得令。”语毕,足下不停,她折身向牧云婉宫中逃去。
一路飞檐走壁,行走如风。不多时,她闯入牧云婉居住的云和宫殿,抬眼望见一扇将闭未闭的偏殿门,惶急之中未多想,她推门就往里冲。
身后的羽林卫瞧见,当即神色大变,顾不得许多一连声高呼:“将军,将军不可啊。”
方晗不理会,靠,难道要等在外面让你们捉?她冷哼一声,一头冲了进去,边跑边四顾打量,转眼瞥见一个有白雾缭绕而出的房间,似易于藏身。她不做迟疑,推门闪身而入。
房中水汽氤氲,白雾袅袅。
方晗喘着气,急寻藏身之处,不料不回身不知道,一回身吓一跳。只见房中置着一个宽大的浴桶,有人正仰靠在桶畔泡在热水之中,阖着眼睛享受。
此刻听到响动,那人睁开眼,循声看来,与她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待看清此人,方晗扑通一声跪了。同时跪下的还有浴桶旁边伺候得两位太监,他们俯伏于地,一声不吭,不该看的半点都不多看,不该说的半句都不多说。
方晗要哭出来了。她这时才知道那群羽林卫是多么的可爱,如果上天再给她一个机会,她一定要痛哭流涕地求那群羽林卫拉住她。
隔着袅袅水雾,那人定睛看她片刻,扬眉笑道:“三妹,想看就直说嘛,大哥我也不是吝啬的人。”
“哗啦”一声,风常洛自水中站起,大半身子裸露于水面之上,只见身材颀长挺拔,肌理分明。他撩了撩滴着水的发,懒洋洋道:“将军,不多看两眼吗?”
方晗一口老血,差点当场阵亡。她忙起身,抬脚就要往外走:“皇上,臣什么都没看到。臣眼瞎已经很久了,这点范建范大人可作铁证。”
风常洛冷哼一声,语气转厉:“什么都没看到?那你怎么知道是朕?”
方晗迈出的脚又收回,恨不得自戳双目,抱头痛哭:“大哥,饶命啊。”
风常洛愤愤指责:“说,为什么半夜闯入宫来窥朕沐浴?你是不是对朕有不良念头?你是不是见嫁不出去想赖在朕身上?”他倏然收起愤慨之色,扶额,秒转无奈,摇头叹道,“不过呢,鉴于我们的交情,你若嫁不出去非要赖在朕身上也不是不可以,谁让你是朕的三妹呢。”
方晗吓得一个激灵:“大哥,兄妹是不能在一起的。”
风常洛再变脸色,冷道:“方将军,看了不该看的,信不信朕治你大不敬之罪。”下一秒,他眼中又有了笑意,和缓道,“不过呢,这件事其实也算不得大事。要不这样,我们私了。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个是对朕负责,第二个是赔朕黄金万两。三妹你自己选吧。”
他自我感觉良好:“朕给你了充分的自主选择权,你看,大哥我没亏待你吧。”
方晗小心翼翼地出声:“大哥,能有第三种吗?”
皇上又一次变了神色,目光很真诚很纯洁:“哎,爱卿你刚才说了什么?”
方晗几乎哭出来:“没,臣什么都没说。”
你特么变脸这么快你爹他知道吗?
方晗之前就知道风常洛翻脸很快,很难伺候,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一向奉行装死原则,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然而五年不见,这原则明显应付不了他。五年不见,皇上他升级了,成妖了。
可是,她还停留在原来的水准。这样下去,注定是智商被碾压的命啊。难道要一直这样吗?难道能一直这样吗?
方晗摸了摸空空如也的口袋,沮丧道:“臣若负责的话……”
风常洛剑眉一挑:“哦~~~”语调千回百转,含意无穷。
方晗双手一摊:“好吧,我娶你。那么问题来了,你准备什么时候嫁?”
风常洛似笑非笑:”要不要朕带着江山一块嫁过去?“
方晗轻咳一声,继续摊手:“如果皇上您非得这么要求,那么臣也只能……恭敬不如从命。”
风常洛勃然作色:“你要造反?”
变脸,我让你再变脸。方晗淡定道:“臣绝无此意。臣只是在跟皇上谈负责一事。臣看了不该看的,臣打心底里想负责。皇上若认为这是造反,那臣无话可说。”还是爹说得对,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大不了就是抄家杀头。
风常洛默了良久,眼中有了哀戚之色,长叹一声:“三妹,你真的要对我这么冷淡?你看朕多么可怜,被人看光了还不能讨回个公道。”他按向心口,紧皱眉头,“朕心好痛,实在痛心呐。”
方晗被雷得虎躯一震。这些年,还从未见过他示弱。
风常洛继续诉苦水:“三妹,别人不知道你还能不知道吗?朕这个皇上当得有多窝囊,多痛苦,多心酸。眼睁睁看二弟入牢狱却苦救不得,让他们逼你一个姑娘家远走边关,生死由天。朕的错,朕无能啊。”
风常洛仰起头,似乎是想不让自己落泪,一声声叹:“三妹,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更对不起云凉。你们怎么骂我都没关系,只是别这么远着我。那个位子啊,那么高,高到万万人之上,你不知道坐上去的人有多冷。”
风常洛摇头叹息:“满朝堂上,我就只有你们两个能信得过。二弟不在,现在就只有你了。三妹,别人不懂也就罢了,难道连你也要误会我?”
戳中心事,方晗心中一阵酸楚,只觉自己刚才太胡闹:“大哥,我……”
风常洛掩面痛楚道:“朕是皇上啊。人闯进来看光了朕的身子,却什么说法都没有。朕明日早朝还有脸见众爱卿吗?朕当真如此窝囊,如此一文不值?”
方晗鼻中一酸,差点落了泪,单膝跪下:“皇上,臣知错。不过臣恐怕负责不起,臣选第二个,臣赔你万两黄金。”
风常洛摇头:“不用了,朕已经没脸好多次了,多这一次不多,少这一次不少。三妹,你退下吧。“
方晗俯身:“皇上,臣有错,臣想弥补,求您恩准。”
“这样啊。”风常洛从含泪的痛楚模样秒转一派镇定,重又躺回浴桶中,悠然道,“既然爱卿哭着喊着求着要赔偿,那朕又怎好拒绝?”
他抬了抬下巴:“爱卿,黄金万两啊,你慢慢攒。对了,给你个消息,最近礼部尚书范爱卿的字画又涨价了,若实在没钱,你可以去他那里凑凑。”
方晗蓦地抬眼:“我……”靠。
风常洛哼了一声,不屑地笑:“我什么我,兵不厌诈都不懂吗?亏你还是征战沙场百战百胜的将军,不知道你那功绩是不是虚报上来的。”
方晗气得吐血:“你……”妹。
风常洛摆摆手,不耐烦道:“好了,你退下吧。回去想些生财之道,早点还清朕。不然朕就从你俸禄里扣除,扣到你每月零收入。”
方晗内伤,靠,中计了。她望天无语,这苦情计她不是刚在彭古意身上用过吗?怎么自己就上了同样的当呢?说起彭古意,对了,人还没救到呢。
方晗慢一拍意识到此事,一路泪奔出门:彭公子,我来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