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何日见许兮，慰我旁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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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路上，卫青与霍去病一同乘车，倒不是因为刘彻的旨意，卫青确实不打算骑马回去。过去的时间里，他骑马的时候太多了，战场上的金戈铁马杀伐决断都催促着你不得不来回奔波。而此时他终于回家，需要的不过是安静下来，享受着难得的与亲人相聚的时光。
霍去病的眼睛没有一刻离开过卫青，他的瞳孔里闪耀着的是仰慕的神采，仔细的观察着舅舅铠甲上的每一个细节。前甲上的划痕，会是敌军的兵刃砍凿留下的吗？环首刀的牛皮把手已经磨损了这样多，舅舅一定斩杀了不少匈奴人
尽管卫青此时并没有着全甲，可这丝毫不影响他的小外甥在心里把他毕生的理想来崇拜。
卫青是懂他的，他也静默着瞧着霍去病，只是心中想的是这孩子到底有没有乖乖听话？天子门生，说到底还是要出入宫廷的，他这样的性情，想必是不习惯。
“去病”
“舅舅”
二人竟然同时开口。
卫青向来退让，此时只是微笑着瞧着霍去病让他先说。
“舅舅，匈奴人长得什么样？”
“恩和咱们也差不多，只是服侍打扮不同。”
“既然也没有三头六臂，李广将军怎么败了？舅舅第一次出征打仗都能打赢，李将军这样老的资历，怎么会输得这么惨？”
霍去病直视着卫青的双眼，眼神里的好奇与探究让卫青觉得有些为难。
他曾经也是仰慕李广的，在建章骑营的时候他就曾偷偷去瞧过飞将军练兵。李广于练兵上也是有些自己的能力的，当年校场上长须飞扬，气势如虹的老将军让年少的卫青敬佩不已。
那时毕竟年少，飞将军的传说那样多，他也不能免俗的把李广抬上了心中的神坛。立志要跟着李将军同征沙场，于是越加发奋练武苦读。
可后来机缘际会，他没能成为李将军麾下的战将，却成了建章卫队的统领，皇帝身边的侍中。卫队巡逻时候再见李将军，他向其他的军中同僚一样上前见礼，那是他第一次同曾经的理想说话，心中激动在所难免。
可是却没想到换来的却只是人家不削的戏言：“卫统领怎么能向老夫见礼，等些时日卫统领坐上了韩大夫的位置，或者是卫夫人再近前一步，哼哼，都是贵不可言，他日做了国舅，老夫可还要向你见礼才是”
卫青当时面不改色，只是到“李将军说笑了，青乃人奴之子，如何能说什么贵不可言。”
关于他的发迹，宫中宫外什么样的传言没有？他身处军中，人也长得俊美些，不过是韩嫣之流的传闻他也没少听说。
可是，此时是心中榜样的人却也同那些市井之流一样的见地，他怎么可能真的无动于衷。
云舒也曾旁敲侧击的宽慰他，求之不得的眼红心热的人哪里都不缺，不去理他便好。
可也只有他自己心中清楚，想要这些流言再不侵扰，唯一的办法就是证明自己并非他们口中所说的那样龌龊。
他及沉得住气，如此发奋几年，如今终于算是得偿所愿，虽然仍不能完全堵住悠悠之口，可也算是赢得了大部分认可。如今再看，“飞将军”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企及。
可毕竟是曾经仰慕过的榜样，反唇相讥的话，他也实在说不出口。再说，他自己已经尝过榜样在心中坍塌的滋味，如今去病也是如当年的自己一般，自己的言行更加要妥帖谨慎才是。
“李将军不过是时运不济，在战场上有时候运气也很重要的。”他拍拍霍去病的肩，说到。
可霍去病却最不爱听这个，宫中门阀世家子弟人人都在他跟前说他们家是靠着卫夫人发迹的，卫青大胜之后，这些传言又变成了卫青不过是上天垂青，运气好罢了。
如今，舅舅也用运气这种莫须有的东西搪塞，他是不能接受的。
“难道舅舅得胜也不过是凭着运气？那以后去病从军，大可不必勤学苦练，出征之前烧香祭天，求求神仙便好了！”
他仰着脸，神情桀骜而叛逆，卫青有些哭笑不得。
“那好那好，李将军其实也是名声所累，他名气太大，匈奴人都冲着他去了，舅舅自己再努把力，才得的胜利，满意了吧？”
卫青这话出口，霍去病神色稍缓，可由显得有些担忧。“那以后舅舅要是也名气大了怎么办？以后去病若是出征，匈奴人都冲着舅舅去了，那”他毕竟年幼，卫青又是他心中最重要的人，想起来觉得害怕，再说不下去，只是低下头，不再看着卫青。
马车缓缓前行，车辙碾压过石板路的声音让夜更加安静，月光透过摇晃的帘幕射进车内，年轻的将军与年幼的外甥都显得少有的沉静。
少顷，卫青道“那就让他们来吧，舅舅定然不让去病有后顾之忧！”
他坚定的看着霍去病，这个小子将来必然也是要疆场驰骋的，他既然有驱逐外辱的包袱，自己做他的开道先锋又何妨？
彼时他们都不知道，这夜竟是一语成谶，漠北大战，已是大将军的卫青遇匈奴主力，竭力拼杀，以武钢车阵出奇得胜。
他从来都说道做到，只是在那之后，经年累月的伤病，与朝廷波橘云诡的时局，让他再无法出征，昔日环绕身边的人群悉数去了冠军侯府上。这也成了历史上说他甥舅二人不和的一大原因。
不过，这是后话了。
当下二人乘着车马，晃晃悠悠走了好半天才到了卫府门前。
刘彻是一个享受了许多父辈积攒下来财富的君主，所以他的生活向来豪奢。这样的脾气也蔓延到了他看重的许多人的身上，被这位君主看上的人，赏赐也是豪奢无度的。
正如眼前卫青所见，卫府虽然还是在它的老地方，可是早在他的部队抵达长安之前，刘彻就已下令扩建了。而今的卫府早就不是当初刘彻赐给身边小小侍中的一座小小宅院了。门前的匾额上书写的“关内侯卫将军府”几个大字，卫青认出了是刘彻的笔迹。
他有些无奈的笑了笑，抬脚跨进了大门。
“恭迎主君回府！”前院一众仆人见他进门立刻下拜见礼，倒是吓了卫青一跳。他离家之前家中连带粗使仆婢不过五人，可眼前的这些快有二十人了。
家中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些人？
但他面上不露声色，吩咐他们快快起身，侧身小声的问身后的霍去病“都是些什么人？之前的哪些人去哪里了？”
霍去病难得觉得自己知道的比卫青多，当时就笑道“都是陛下赐给舅舅的奴仆，这些还是近身伺候的，其他粗使的还没让来迎呢！”
卫青一听，觉得大大的不妥，这才刚刚回来就搞出这样大的排场，实在是有些过了头。
“可是你舅妈吩咐的？”
“怎么可能！”霍去病当然知道卫青不喜欢这些排场，可也无奈，这些都是刘彻安排好的，他无权过问。“舅妈产子不过十日，连床榻还下不得，铃子等人都还在里头伺候，没有来迎，舅舅刚才问我以前的佣人何在，都在舅妈身边伺候着呢，舅妈吩咐了不用来迎。这些人都是陛下刚刚赏赐下来的，领了陛下的旨意，舅舅回府的时候要在此处迎接。”
“主君刚刚回府，可是要往侧室云夫人处？”一个着锦衣的中年人上前，恭敬的请示卫青。
“这位是？”卫青没见过他，便问霍去病。
“奴才姓齐，是陛下指给主君的管家。”那人不等霍去病回答，便已经自报家门。
卫青冲他微微笑了笑，算是回应，然后回身对前院迎候的众人道“云氏虽然是我的侧室，可是府中没有正室夫人，云氏乃是卫某糟糠，结发之人，从卫某还为人奴的时候就伴在身旁，你们不得怠慢，以后称夫人便好，不用冠名“侧室”。
奴仆们俯首称是。
对于云舒，在卫青的心中，亏欠和愧疚超过了恋慕与爱情。他曾几次提出扶正云舒，可云舒执意不肯，他不是个独断专行的人，自然也不会强迫云舒。只是总是吩咐府中下人，要以尊正室夫人的态度对待云舒。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何日见许兮，慰我旁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