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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回到C市 ...

  •   2010年秋,我二十五岁,又回到了浦东机场,郊区的空气就是静安区的好上三分,但这里始终是上海,这个全中国我最不乐意呆的地方。颜文建没派他的司机来接我,这是我早就预料到的,打电话给他也直接被挂掉,他说他在开会,开哪门子会,他也不打算多解释几句,对此我还是很想得开的,他大概是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我,叫囡囡,或者别的什么。
      拍了张照片给他,老娘舅的餐垫信息量就够了,一碗豆浆的功夫,银行的信息就来了,看来他是真的打算跟我一刀两断,七十万入账,这个价位完全可以告诉我,这个男人这几年过的也不怎么样,不然不会突然叫我回来,自从当年在兰桂坊门口的那场闹剧之后,我的人生就开始被随意丢弃在国外的三年,走的那一天我就知道,如果再回到这里,一切都会是不熟悉的样子。
      我并没打算留在上海,这里没有我的任何亲戚,或者能住的地方,一想到静安区的别墅里,住过颜文建的几房姨太,狗窝都换了好几个品种的小畜生,我从脚趾头那里就开始觉得不舒服,甚至恶心。朋友当然还是有几个的,不过这样狼狈的出现在她们的面前,也是一种打扰吧,上海的姑娘总是团团抱着金子死的。
      机票买在了虹桥出发,是当天最晚的一班,轨道交通2号线就像是一根标准的鱼刺急速插进心眼里,再穿个洞过去。之所以这么折腾,也许是想打发点时间。凌晨时分站在陆家嘴这边的滨江大道,看着黄浦江对面的外滩,就像是楚河汉界,我在那儿跟颜文建,跟过去告了个别,我知道自己不太会再回来。
      飞机晚点四个小时,头等舱的空姐标准的笑容,脸上写满了“你有钱就包机啊”,轻言着几句对不起,但看来是没法熄灭我身边坐着的中年潮州男子的怒火。廉航的头等舱班机就是这样,享受的是贫民窟里的暴发户待遇,而坐在经济舱的各位,正享受着蜷缩在狭小座位间的小温馨。我曾经也是那其中的一员,跟着小空逃亡到全国各地,然后,我们的人生就像是隔绝在鼻子和空气间的纸巾,抽走之后,互相继续保持着某种奇怪的距离。
      到达C市已经是早上7点了,连着打了六七个电话,只有薇薇还醒着能讲几句人话,她说酒吧刚刚关门,她在二楼的卡座上睡会儿,到了打电话,打不通直接砸门就好,地址没变。
      地址没变,那人呢,她听上去也没有想交代几句的意思,无所谓了,反正我回来也不是为了某个人。三年前的那一天,我所拥有的所有东西,早就丢在了兰桂坊的门口。我深深记得的这种感觉,现在只剩下来了一种平静,这是多亏在X国的吃了三年西餐功劳,用一种西式的方式来解决中式问题,那么everything is nothing。

      计程车在C市的马路上飞驰不起来,从机场到薇薇酒吧,是一条标准的礼拜一早间高峰期进城方向的路,堵得一塌糊涂,找司机借了个火抽起了熊猫烟,夸了他两句就把车开的大摇大摆的,然后四十分钟就到。
      我很意外的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我见到了颜文建朋友的女儿,她叫蕾蕾,全名好像姓梁还是别的什么,这孩子穿着我的高中时期的校服,坐在一堆空着的酒瓶子旁边喝着豆浆,还招呼着我一起坐下。我没想到过去的时光里那么多想要见到的人,第一眼却是看到当时最无关紧要的一个,后面发生的事,在后面的日子里再说吧。
      薇薇是我高中时期的死党,至少那个时代的人们总是喜欢把上厕所都一起的两人关系,称呼为死党。而她是第一个看出来我是个爱同性的不普通的人,在零几年的时候,这是种奇怪的感觉,后来人们喜欢把她这样的女孩子称为百合爱好。
      时隔几年,她是唯一没有变化的人,至少她的家是这样,她领着我从酒吧旁边的一条小巷穿行过去,就看到了这个城市最具代表性的八十年代的职工福利房。她的父母双亡,在二十岁的时候,我那时在国外念语言学校,颜文建雇的眼线一家人把我在国内在乎的人的信息,都藏了起来,所以我没能回来陪在她身边,这是我这几年来都觉得愧疚和万分抱歉的事情。
      客厅里有两位老人家的相片,给她们上了一炷香之后,我才开始认认真真的看这个从前一直爱抢着吃我的碗里东西吃的姑娘,现在还是身姿轻盈,并且有胸有屁股了。她已经没有再戴框架眼镜,但是我再也不会从她浓厚的妆容下看出她的一点脆弱。
      “有什么打算吗?”她在问我,嗓音变的尖细,但仔细听,你会感觉像是进了沙子一般的顿挫感,多年来她都是靠着这副喉咙在养活自己,因为长时间的饮酒过度和用嗓过度,但我要是问她,她会说是生活的太□□了。
      “没什么打算,就想先跟你把这几年的友谊补起来”,我把脚放在她的膝盖上,斜躺在沙发的一边。
      “那行啊,晚上你过来给我唱一曲”她摩挲着我的脚掌,点燃了一只烟,“不过,等会儿老黑回来,你也只能跟我补补友谊了”。
      我的脚掌突然抽了筋“老黑是谁?”,八卦的气息渐浓,我嗔怪的准备掐她的大腿。
      “我女票”她回答很快,“你现在后悔可晚了呀,我什么都给她了”,笑起来的时候,我能一眼看穿她脸上的表情,都是真实的。要说快,其实也不算,匆匆几年时间,足够让一个人历经生死悲欢再重生。
      我的姑娘长大了有了爱人。不过这话我可说不出来,承认自己的好友有了自己的幸福,正常人都该祝福,但对于她这个当年说爱我爱的要死的追求未遂者,我骨子里的小骄傲作怪了那么几秒,很快又变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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