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与痛都成回忆》SHENXIA

42、那些即将重逢的开始（7）

　　“妈妈…妈妈…妈妈…”
　　黑暗中，陆颜猛地坐起来，双手强撑着身体，急促的呼吸着，额角湿润，满脸苍白。
　　等缓过劲儿来，陆颜按亮了台灯，掀开被子走下床，靠着窗户出神。
　　梦里，有个模糊的影子总在叫着妈妈，她不知道是不是叫自己，可每听到一次心里都抽痛一次。渐渐地，那声音越来越微弱，离她也越来越远。
　　后来，她便痛的醒了过来。
　　望着空中那一颗最闪亮的启明星，一闪一闪的好像眼睛，像孩子的眼睛，明亮又带着期望。
　　上班时，陆颜脸上早已没了黎明前的黯然神伤，待人从容，挽唇微笑，可那些笑容远看是婉约，近看却是疏离。
　　专刊的发行只是创副刊的第一步，接下来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陆颜忙碌于不同的工作中，加班又变成了家常便饭。
　　程京西照常会发来一些日常问候，可她再也没有回复过。
　　除了会收下送来的花，中午打包送来的饭菜陆颜都是让晏殊处理掉。
　　三天过后，那些饭菜不再出现在她的办公室桌上，而晏殊每回都会另外给她带上一份别家的外卖。
　　可陆颜不知道的是，晏殊每回带上的也都是经过程京西特意“指点”的。
　　一早跟舒含玉约了，所以在周五下班后，陆颜毫无意外的在公司楼下看到了多日不见的好闺蜜专程来等她。
　　不过，还意外的碰到了多日不见的程京西。
　　陆颜只停顿了一秒，一秒后毅然决然的向着舒含玉那边走去。
　　舒含玉显然早就知道了程京西也在，全程无视。
　　程京西往前走了两步，“我送送你们吧？”
　　陆颜仍不理会，舒含玉绷不住，便说，“程总的车我们小老百姓可不敢随便坐。”
　　这些年里，舒含玉一直对他心怀不满，即使当年是误会，可这误会几乎毁了陆颜今后的生活，她怎么可能轻易原谅，轻易给他好脸色？
　　舒含玉拉着陆颜便想走，奈何程京西执意拦着，人高手长的，他一伸手就轻轻松松的阻挡了道路。
　　“你！”多少顾及着当年酒吧里程京西徒手砸酒瓶的威力，舒含玉再怎样也不太敢硬碰硬。
　　陆颜盯着那只手，长久的不说话。
　　那只手心里也有个印记，形状跟自己的差不多，看样子要比自己的大一些深一些，可见当时他有多用力。
　　程京西原本想耐心的等待她原谅，这些日子以来他总是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关注她照顾她，她说要回到当初，那他就欣然应允，即使舍不得、会难过，也不再逼迫她。
　　可这几天，她的态度犹如回到了零点以下，一切努力全被打回了原形，没有一点用处。
　　他很挫败，于是想来找她，至于见到她该怎么做怎么纠缠，他还没想好。
　　“程京西，你这是要干什么？”陆颜终于开口。
　　程京西听到她终于不再沉默，便说，“除了那些花，短信和外卖你一概不收不回复，你宁可接受小五的外卖也不需要我给你的，告诉我原因？”
　　陆颜垂眸盯着那个印记，缓缓开口，“我们只是朋友。”
　　“所以呢？”
　　陆颜抬起头，声音冷静，“所以程京西，你不需要那样做，会让别人误会，这样不太好。”
　　“你有你要关心的人和事，我也有我要做的事情，即使是朋友，我想也不需要干涉彼此太多。”
　　程京西想起她是在自己接完卢茜电话后变得冷漠起来，以为她还在误会，急忙解释，“我跟卢茜不是你想的那样，那晚她身体不舒服，又怀着孩子…”
　　陆颜闭了闭眼，打断他说，“我不想听你说这些。”
　　一旁的舒含玉大概听出了些什么，见他提到孩子，又发觉好友的脸色渐渐发白，“程京西，3年前你欺负了她，3年后还想再欺负她一次吗？你是不是觉得她是个孤儿就好欺负？”
　　程京西的脸上划过一抹隐痛，再看陆颜的神色，眼神又暗了暗。
　　“小玉，我们走吧。”夕阳的霞光下，陆颜目光沉静如水，收回了一直逗留的视线转身离开。
　　程京西没有再追上去，沉着眼看那个日思夜想的人影，渐行渐远。

　　在餐厅时，陆颜突然问起来，“怎么不带一一出来一起玩儿，这么久了，我还没见过她。”
　　一一大名儿魏如一，取自始终如一的意思，是魏斌跟舒含玉的宝贝女儿。
　　“有她奶奶带着呢，带她出来添闹腾，就我们俩不是很好吗？”
　　关于孩子，舒含玉几乎不在她面前提起，她深知这是陆颜的伤，谁都不愿提起。
　　要不是因为程京西刚刚的那一番话，今晚的聚会也不至于这般草草了事，只在餐厅里度过。
　　“小玉，下次记得把一一带出来。”舒含玉的心思她哪会不明白，“那些事…总归过去了，我也没事儿了。”
　　舒含玉看着她，终于放下心来，“那就好。”
　　后来，舒含玉接到来自女儿的电话，女儿一直嚷着要妈妈，舒含玉无法，只好早早回家陪女儿。
　　陆颜回到住处，随手点开了音乐，缓缓的伏到床边，听着音乐，脑袋里的纷乱冗杂才渐渐趋于平静。
　　孩子的事情，并不是嘴上说过去就过去了的。大多数时候，她也只是安慰别人罢了。
　　可她并不排斥孩子，所以在舒含玉有意避开孩子的时候，她才会说那样的话。
　　曼妙轻盈的音乐声忽然截止，连着公寓里的灯也一起暗了。
　　厚厚的窗帘阻挡了外面的亮光，公寓里漆黑一片。
　　陆颜闭了闭眼睛，努力适应着黑暗。
　　在她爬起来想去查看怎么回事儿的时候，被扔在床头的手机又突然响起来。
　　陆颜莫名一慌，手碰倒了床头灯，“哐当”一声脆响，玻璃罩碎了。
　　这会儿手机铃声不响了，正当陆颜伸脚不知道该踩在哪儿时，铃声又响了起来。
　　伴着一声痛呼，陆颜终于接到了电话，可脚底心也顺利踩到了玻璃渣。
　　“喂？”
　　“是我。”
　　陆颜忍着痛苦，顿了顿才没好气的说，“…我知道。”
　　程京西似乎听出了异样，便问，“出什么事儿了？”
　　受伤使她的语气也变得不好起来，“公寓停电了，台灯被我摔碎了。”
　　“你待在原地不要乱动，小心碎玻璃。”程京西不放心的叮嘱她。
　　可惜这提醒不太及时，“你说晚了。”
　　“…那你现在不要再动，我马上过去。”
　　陆颜举着挂掉的手机愣了一分钟，才想起来他还没问她住哪儿怎么过来？
　　一刻钟后，事实证明陆颜多虑了。
　　当陆颜还在想他怎么进来，而她又怎么去给他开门时，程京西毫无阻碍的走近公寓这一事实又一次证明陆颜确实多虑了。
　　送走了开锁匠，程京西先去检查了线路，确定只是跳闸，便很快让公寓重新恢复了光明。
　　他走进卧室，坐在床头的陆颜正微微眯着眼在适应光线，一只脚挂在床边，一只脚撑在地上，撑在地上的那只脚还在流血。
　　等适应光线后，陆颜才看清程京西此刻不修边幅的模样，衣领松散着，袖管被卷到了手肘上边，额前的发还微湿的耸拉着，可见他赶得很急。
　　程京西蹲在她面前，轻抬起她的脚查看伤势，有一些碎玻璃黏在她脚上，用手给她轻轻拭去，还有一片碎玻璃刚好插在那伤口里，他不敢妄动。
　　看着他的发心，陆颜回想起3年前她第一次看到他发心的场景。那时，他也是这样小心翼翼的抬起自己受伤的脚，不顾众人探究的视线，仿佛眼中只有她的伤。
　　“你需要去医院，这里还有一片玻璃。”程京西说着就起了身，后又俯身抱起她。
　　陆颜不妨，“你干什么？”
　　“送你去医院。”
　　程京西没给她挣脱拒绝的机会，大步朝门外走去。
　　事实上，陆颜早忘了要挣脱拒绝这回事。
　　脚上的伤口很疼，可似乎也没有那样疼了。
　　陆颜稍稍侧了眼去看他，没有表情的脸上有些严肃，有些担忧，那紧皱的眉心令她微微的不自觉的弯了嘴。
　　在医院，医生替她拔了最后一片碎玻璃，又清理了伤口，待包扎完已是半夜。
　　“这几天脚不能沾水，也不能用力，好在伤口不深，过段时间就会痊愈，应该不会留疤。”
　　俩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她是你女朋友吗？怎么这么不小心？”医生临走前又多嘴说了一句。
　　俩人同时静默了半天。
　　夜色正浓，昏黄的病房灯光也缭绕了起来，时间仿佛静止了。
　　缠着纱布的脚还停留在程京西的手中，源源不断的温度与她的清凉体温形成了鲜明对比，一并熨烫了她的心。
　　程京西慢慢的松了手，慢慢地坐到她身边，又慢慢地靠近她，灼热的气息慢慢的感染到她。
　　在将要发生点什么的时候，陆颜心中猛然窜出了一个看不清脸的影子，模模糊糊的，像他也像她。
　　陆颜撇过头，躲开他靠过来的手和身体，“今晚谢谢你。”
　　她的态度令程京西措手不及，一时间僵在那里。
　　“很晚了，要不…你先回去吧。”她不看他，自己拽着被子一点点躺下去，转过身背对着他。
　　程京西掩饰了失落，将被子抽出来重新给她盖好，“你睡吧，我一会儿就走。”
　　陆颜藏在被子下的手指骨泛白，闭上眼尽力忽视身边的男人，等着他离开。
　　程京西调暗了床头灯，坐在床边默默的看着她留给自己的背影，消瘦、孤独、倔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