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是明媚,一面是忧伤》蔚暖

15、番外·程飞

　　刚刚走出手术室，我就虚脱的瘫软在了手术室外的长椅上。

　　病还没有好，原本不应该上手术台，但是没有办法，病人需要我。

　　前两天小周回家，我虽然病着，却高兴异常，因为他到房间来看我。他以为我已经睡着，但其实我还醒着。

　　说来这一切都要谢谢那个叫做寥寥的女孩儿，若不是她的努力，相信小周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

　　寥寥说要让我耐心等待，我相信她，所以努力的要好起来，我要耐心的等待，等待冰释前嫌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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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出生在一个幸福的家庭，爸爸是一个普通的工人，妈妈是一个善良漂亮的家庭妇女。

　　爸爸工作勤奋，为人正直，虽然一年的收入寥寥无几，但也可勉强维持一家的生活。

　　虽然生活清苦，但爸爸妈妈却是乐观的，我们有着只属于穷人的快乐。

　　周六是我最高兴的日子，每当这天降临，爸爸妈妈便会带我出游，或是关满珍禽的动物园，或是绿水荡漾的河边，那一切的一切，都是我记忆里最美的画面。

　　后来我上了小学，心底单纯的希望可以长大后给爸爸妈妈提供优越的生活。于是我努力的学习，每次考试都拿第一。老师表扬我，同学喜欢我，邻居见到我也敬佩的竖起大拇指。我以为我会就这样幸福的长大，一直一直……

　　我一度深信不疑，直到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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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学回到家，爸爸一脸忧郁的坐在沙发上抽烟，小小的家中蔓延着烟味儿。

　　公司裁员，他被辞退了。

　　爸爸一直工作努力，认真踏实，但是他为人太过实在，不懂得变通，从未处心积虑与上司搞好关系，所以，他被列入了裁员之列。

　　妈妈坐在旁边低声安慰他，劝他看开。可是对爸爸，这些话并不受用，他仍是一脸自责，觉得是自己害了整个家。

　　不顾妈妈的劝说，爸爸坚持跑到领导家理论。

　　他走后，妈妈一直坐立不安，仿佛预感到有什么灾难即将来临。我害怕的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心中期盼着爸爸可以早点回家。

　　天渐渐暗下来的时候，妈妈接到了警局的电话。她流着眼泪慌慌张张的跑出门去，小小的我虽然还不懂事，却已隐约感觉到家中即将遭逢重大变故。

　　半夜，妈妈独自一人回了家，爸爸却仍旧不见踪影。她无助的抱起我，眼泪打湿我单薄的衣衫：“小飞，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第二天一早出门上学，却听人在背后骂我“杀人犯的儿子”，顿时吃了一惊。急急跑回家寻问妈妈，她眼泪又断线珠子般流了下来：“小飞，你爸爸真的杀人了。”

　　我顿时失去了全身的力气，一直被我奉若神明的爸爸，悄然远离……

　　原来爸爸找领导谈话时一言不合动起了手，领导的妻子赶来劝架，爸爸竟失手将她推倒，后脑撞在了桌角，送入医院后不治身亡。

　　爸爸被判了死刑，因为心中负疚，他自始至终没有要求上诉。他一心要以命抵命，甚至狠心的抛下我和妈妈不顾。

　　直至爸爸行刑，我也没有再见过他一面。不是我不想见，而是他不肯，他说没有脸面对我和妈妈。

　　从此家中就没有了爸爸。妈妈带着我，在别人的辱骂冷嘲下辛苦度日。她是那样的爱着爸爸，即使忍耐那些肮脏至极的字眼也始终无怨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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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维持生计，妈妈每日辛苦工作，常常都是三更半夜才回家。我知道妈妈的苦，却奈何自己实在太小帮不了她，唯一能做的，就只是认真学习好好做家务，不要让她回家后还要辛苦。

　　一日，妈妈到了往常的时间还没有回家，我心里害怕，拖着小小的拖鞋到巷子口去等她。远远就看到了妈妈熟悉的身影，她步履蹒跚的前进，肩上还架着一个醉醺醺的人。

　　为了照顾醉酒的他，妈妈整夜都没有休息。结果第二天一早醒来，他只急急的道了谢就走了。我从心里埋怨这个忘恩负义的人，同时亦心疼妈妈因为他而没有好好休息。

　　意料之外。

　　从那天起，他就时常会来我家看望妈妈和我，也总是给我带来好多好多的礼物。我亲切的叫他庄叔叔。

　　有一天，朦朦胧胧睡醒，竟看到妈妈在庄叔叔的怀抱里低声哭泣，声音哀戚，像啼血的杜鹃。我顿时张皇失措，害怕的瑟瑟发抖，蹲在地上，陪妈妈一同哭泣。

　　庄叔叔听到我的啜泣，悄悄走到了我的面前。他蹲下高大的身躯，将我搂入怀中，温柔的抚摸我的头顶：“小飞，我做你爸爸好吗？我来照顾你和妈妈好吗？”

　　诧异的抬头，迎上庄叔叔真诚的眼睛。突然间星辰灿烂，一切变得美好，即使在化不开的夜色中，我仍看到太阳在冉冉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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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妈与庄叔叔的婚礼之后，我在庄家别墅第一次看到小周。

　　他躲在庄叔叔身后，伸出小半个脑袋观察我，灵动的大眼睛一闪一闪，绚烂如冬夜的礼花。只一眼，我便喜欢上了这个总是笑意盈盈的孩子。

　　对未来充满了期待，我想，我会再一次拥有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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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转学到小周的学校，竭尽所能的保护他，尽一个哥哥的责任。由于待人温和又成绩优异，学校总是会在大会上表扬我，然后我就会在放学时被小周骄傲的介绍给朋友和同学：“这是我哥哥！”

　　吃饭的时候，他总是喜欢挨着我，把鸡腿排骨诸如此类的东西塞进我的碗里。

　　看到这样的画面，妈妈和庄叔叔就会幸福的微笑。这，是我失去爸爸后最为幸福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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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我以第一名的成绩进入了初中。这时，学校却传开了爸爸的事，这突如其来的打击让我不知所措，第一次，我为爸爸的一切感到羞耻。

　　放学回到家，小周躲在门后看我默默地流眼泪，眼眶竟也跟着湿了：“哥哥，有人欺负你吗？”

　　“如果有人欺负我，小周想怎么办？”

　　“我……我去打他，告诉他不能欺负哥哥，谁都不能欺负哥哥。”

　　虽只是一句戏言，却使我和小周的生活都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我变得坚强，变得不再向现实向过去低头，我要顽强的生活，要成为可以保护弟弟的哥哥，永远不要让小周为我担心。

　　而小周开始偷偷学习跆拳道。

　　起初他回来时总是浑身带伤。为了不让我担心，他总是极力隐藏着不让我看见。我知道他这样做是为了我，便假装不知，让他可以安心生活。只是每次经过药店时，总不忘进去给小药箱补充一些跌打药膏。

　　在那时，我真正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梦想——成为一名医生。不只为了爸爸，还为了小周！

　　进入高中后，关于我的过往依旧是最热门的话题。不再逃避，我选择从容面对。但小周似乎不是这么想，他认为一切都是恶意中伤，最终为了我，他跟别人打了起来。

　　我跟南生赶到的时候，寡不敌众的他早已伤痕累累，但眼神却依旧凌厉，不输气势。

　　为小周动手连我自己也深感意外。主任赶到的时候，两伙人的对垒已接近尾声。虽然被打得很惨，但我们最终是胜利了。

　　在医务室为他上药，看着裂开的唇角，我突然笑了。为了重视的人，一个人真的可以突破极限。就像小周，为了我，他变成了今日硬朗刚直的少年；就像我，为了他，毅然抛弃了性子里像极爸爸的怯懦。

　　因为这件事，学校记了我处分。小周曾经偷偷跑到教导处要求承担全部责任，老师也有此意，却被我婉言回绝了。我需要这次处分，它不是我一生的污点，而是我引以为豪的勋章，因为它记录着我和小周的兄弟之情，记录着一段为了亲情而战斗的辉煌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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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中毕业之后，小周就交了女朋友。我为她感到庆幸，小周从来就是一个感情专一的人。

　　爸爸妈妈总是怂恿他带女友回家，但是直到两年后，他才让爸妈的愿望成真。我知道他的想法，即将出国，他想把最安定的生活带给她。

　　女孩叫做容敏，是一个漂亮聪明的女孩儿，值得小周如此付出。我微笑，答应了小周的请求——好好照顾她。

　　相处时间久了，渐渐发现了容敏的更多优点，比如她喜欢看书，比如她自尊心很强，比如她会泡很好喝的茶……她的微笑很让人安心，有一种温暖的家的气息，周周将来有她的照顾一定会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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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没有想到会发生那样的事，真的没有想到。如果我稍微有这样的预感，我绝不会喝这么多的酒。

　　那天是圣诞节，我与小周在网上聊天，他告诉我，年后就可以完成学业回家了。

　　“回来了就不回去了吧？”

　　“嗯，不回去了！”在视频里他微笑，很是让人安心。

　　同时，不知名的失落海浪般冲击着我的心，小周回来后，容敏就要名正言顺的走出我的生活了吧！

　　忽略掉那份不同寻常的感情，我与容敏一同分享小周即将回国的喜悦。后来不知不觉就醉了，梦里朦胧暧昧，像有容敏倩丽的身影。

　　醒来时，容敏就睡在我的身边，脸红红的，也是宿醉。我就这样呆呆得看着她，脑中乱成一片。

　　爸爸妈妈知道了这件事，愤怒过后最终冷静下来处理这个问题。爸爸决定要我娶她，负起该负的责任。我知道作为一个男人义不容辞可是……如果我跟容敏结了婚，小周要怎么办，爸爸这样做，无疑是亲手放弃了他。

　　我极力拒绝，但当看到容敏趴在桌上无助哭泣的时候，还是放弃了反抗。毫无疑问，我深深的伤害了她，现实已不容我有所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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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我也不例外。

　　从那天起，妈妈没有再跟我说过一句话。

　　我也在没有勇气面对庄周——我最爱的弟弟。

　　对容敏，尽管满心愧疚，却依旧冷言冷语。我想要逼她离开，逼她不必委屈自己留在我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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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完成了自己最初的梦想，却一直无法获得快乐。期待小周的原谅，期待他接受容敏已是我妻子的事实，期待有一天他可以在站在我面前，心无芥蒂的叫我一声——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