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Loop CycleN+1 The Last Nigh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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晦暗的夜色无声无息地将这个世界拥入怀中。
他站在祭坛的中央仰头向上望去，自穹顶处洒下的是温柔且黯淡的月光。
月高且远，自高高的彩绘玻璃望出去，白日显得极为圣洁的图样在此刻添了几分诡谲，借着那稀薄的月光，他依稀能透过透明度并不高的玻璃望见夜空中的几颗疏星。
寂静，沉寂，如死亡一般安详。
——一如这个世界在他眼中的形象。
有什么声音突兀地响了起来，那是令人心烦的白噪声，就像是……通信突然被截断时的……
在狛枝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那杂音便如它出现时一般，突兀地消失了，接着……
“狛枝？”
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听到这声音的时候，狛枝凪斗甚至有些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
那声音中有着不敢置信、喜悦与担忧，唯独没有责备或是不满的意味，他明明做出了这种事情啊……
“程序里发生的事情，我都有看到……”
狛枝怔住了。
他……能看到程序内发生的事情？
也就是说，迄今为止发生的事情都被他尽收眼底了吗？
少年的声音还在继续：“你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
也就是说……
“苗木君？”他突兀地打断苗木的话语：“也就是说，你看到了最后？”
“是……”
“最后……发生了什么？”狛枝凪斗带着几乎压抑不住的兴奋，急切地如此问道。
发生了什么？
狛枝凪斗失败了，他隐隐约约察觉到了这一点，但是对于自己失去意识之后到再一次在海滩上恢复意识之前的这段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完全一无所知。
少年的声音停顿了一下。
杂音出现了。
最开始，一切都还是很顺利的。
然而在连接即将顺利建立的那一刻，他出手了。
那也只是一瞬而已，连接确实已经建立，但主导权已完全被他夺走。这种情况，应该说是成功还是失败呢？
“呐，日向君。”她对着空气自言自语：“关于你说的话，我想了一下……”
“也就是说，我自这循环中消失的话，问题就能够得到解决吗？”
“还是说，日向君想要当老师呢？”
“上一次的事情我也很遗憾，既然是陷阱那也没有办法了……不过最后还真是多亏了狛枝君……”
七海千秋坐在自己的房间内，自言自语着。
她只是想要向某一方传达信息罢了，并没有设想过自己有可能得到回应。
然而，意外到来了。
“与他无关。”意外如此道。
“也是呢。”七海没有回头，她点了点头，捧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其中的饮品，有模有样地像是有血有肉的人类品尝到了美味一般满足地点了点头，然后她说：“所以我想，日向君应该会相当生气，不是吗？”
“激怒我对于你们改善现况而言有什么意义吗？”
“唔……似乎是没有呢，抱歉啦，神座君，那我们继续……”
“那么，你之前的问题，又有什么意义吗？”
七海千秋停顿了一下动作，她放下茶杯，转过身去，几乎是有些委屈地道：“当然有啊！”
“上一次，如果狛枝君没有插手，现在的情况就不会出现了吧？根据神座君出现的时机和所作所为来看，其实一开始你并没有阻碍被江之岛盾子劫持的程序继续发展下去的意图吧？”
“那本身便是错误选项，狛枝凪斗所做到的只有拖延时间而已。”
“就算是错误选项……日向君本人也没有犯错，不是吗？”
“剩下的就是他的问题了。”
少女嘟起脸：“真不近人情。”
少顷，少女又问：“你准备再来一次吗？”
上一次以江之岛盾子为对手，这一次……
“不。”他说：“没有其他的方法吗？”
“比如说……？”七海千秋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
她直到今日才得知，在那件事之后究竟发生了些什么——在七海千秋“杀死”了狛枝凪斗之后，在七海千秋“死去”一次之后，发生了什么。
日向君踩进了江之岛盾子的陷阱之中，选择了脱出，然而在他们按下那个按钮的前一刻，一直在数据的洪流之后的观测者出手了。
说他是观测者，确实是极为恰当的形容。
他直到最后的那一刻为止都是一个很好的观众，沉默地看着一切发生，从来没有发出过半点声音，也从来没有试图插手干预任何事情的发展——直到最后的那一刻为止。
从插手干预的那一刻起，他便不能再被称为观测者了，他在最初便掌握了最高的权限，只是从来都未曾使用过罢了。那个AI成功自莫诺美手上篡夺的最高权限在一瞬间被他夺回，关于“毕业”、“脱出”的设定也被他更改。原本，神座出流应该是能够成功做到他想要做的事情的，然而，在那之前，狛枝凪斗进入过情报处理室。
他似乎在让他们彻底消亡与让绝望残党在无尽的绝望循环之中死去这两个选项之间犹豫了一下，最终选择了后者。
神座出流对他的做法误解了那么一点，最后，那幸存的五人按下的按钮也变为了重启程序的机关。
重新启动的程序中再也没有奇怪的熊，也没有了完全不符合一般常识的钢铁怪兽，更没有“互相杀戮”一类可怕而危险的词语出现。程序在阳光充沛的热带海岛上顺利地运行着——像是最初预定的那样，作为精神治疗的程序运行着，只除了这种奇怪的设定……
最开始的一周，程序还顺利地运转着，在第二周第三日的凌晨，发生了奇怪的事情。
然后，第二周的第四日变为了第二周的第一日——在系统中的记录和设定也是、学生们的记忆也是，全部都回到了第二周的第一日，并且……狛枝凪斗恢复了记忆。
在此之后，第二周的第四日再也未能来临。
他想要做的究竟是……
对了，日向君……
下一刻，人工智能睡意全无。
她盯着面前的黑发男子看，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疯子，完全无法理解对方的思考回路。
“啊……”良久，她才又打出一个哈欠。
“怎么说呢……不愧是神座君？”她的声音中带着倦意与浓浓的鼻音：“好吧，那么之后……就交给你了……”
“再一次自杀？”
最后，少女露出了极温柔的笑容：“不，”她摇头：“是再一次信任日向君才对。”
“可惜，”黑色长发的男子淡淡道：“现在，你并没有这样的机会。”
“难道你打算就这样继续下去吗？”他带着怒意与震惊如此质问道。
这是第几个循环，他无法判断。那个人不会干涉他的记忆，却会在这种事情上做手脚。时间一天一天流逝，每一日都是极为相似、无聊透顶的日常。
他明白他的目的便是让他终有一日产生恐慌，产生“想要终止这种循环”、“想要出去”一类的情绪，那时候，便是狛枝凪斗的主动认输。
只是……
粉饰太平也该有个限度。
就算只是单纯的想要玩或者想要观察什么你感兴趣的事物，这么多次的循环，你也应该满足了吧？
然而，他根本看不到哪怕一点那个掌握着系统最高权限的人想要停止循环的迹象。
那人站在木屋之上，皓月之下，他高高在上地俯瞰着站在地面上仰望他的青年，只毫不将他放在心上一样说了一句话：“未尝不可。”
狛枝凪斗在听到这句话的那一瞬感受到了眩晕。
他早已经料到了，眼前的这个男人根本不可能在进行他的计划的同时将他们的处境一并考虑进去，只是这一次……他上前一步，直视着男人在月下显得有几分可怖的血色眼瞳：“我直说了，这样做的后果你也是知道的吧？”
“知道。”
“所以我也会……”
“所以你也会阻止我。”黑发男子没有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拼尽全力……你是准备这样说吧？”
狛枝自嘲一样嗤笑了一声：“但是，即便如此，你也不会在意，因为这里的最高权限已经属于你了。”
男子开口了，他血色的眸中映不出他的身影：“知道这一点的话，现在离开还来得及，狛枝凪斗。”他说：“现在离开，我不会阻拦你。选择继续做这种事的话……”
这一次，白发的青年笑着插口道：“最高权限在你手中，但是即便如此，我也没有顾忌这一点的必要啊。”
“你也知道的吧。”他带着游刃有余的笑容，眼中满是坚不可摧的决意：“强行改写数据的话，你也不会变得轻松。”
“七海小姐那边，确实是连神座君都没有办法，才不得已为之的吧。但是只是填充必要的人格数据，就已经造成轨迹的偏离了，不是吗？”
黑发的男子望着他，一言不发，只是眼中慢慢地有了困惑的神色。
“七海小姐那种程度的失误，你还可以通过控制系统来使大家忽视她性格的转变，但是如果我也发生了什么改变，你说大家是否还会像现在一样，在程序不断细微修正他们的思维模式的情况下，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呢？”
狛枝凪斗在笑。他不知道面前的人想要什么，但是假如神座出流半分情面都不留，让狛枝凪斗彻底失败的话，他也不可能成功达成他的目的。
所以……
“也许我们两个都赢不了呢。”他笑着说：“那么，要不要好好谈一谈呢？”
这也许是狛枝凪斗可能做出一小步退让的最后机会，所谓谈话能够使狛枝做出多大程度的退让，双方都心知肚明。狛枝凪斗并不认为神座出流会接受他的主张，不过实际上，他想，他说出这句话的目的，神座出流应该也能够理解。
事实上，神座出流确实理解了。
所以，黑发的男子毫不犹豫地说：“没有这种必要。”他望着狛枝凪斗，眼中是仿佛早已洞悉一切的了然。
但也只有了然罢了。
他根本就没有在乎过面前的人会说什么、会做什么。
尽管这是类似宣战布告一类的东西。
尽管神座出流似乎将其应承下来了。
他大概，不，是一定，没有想过他会有失败的可能性。
狛枝凪斗叹了一声。
他用尚能自由活动的右手，慢慢地、一点一点地解开了缠绕在左手上的白色绷带。
他笑着对宛若黑夜之神一般的那人道：那么，以后请多指教了……神座君。
虽然我不认为我能够战胜超高校级的希望的概率会有很高，不过……一想到“希望”可能由我这种处于绝对弱势的渣滓这边诞生，还真是激动人心，让人不得不怀抱斗志朝着自杀的方向前行了呢……
“啊，抱歉抱歉，稍微有一点激动了，不过……”
白发青年又笑了起来。
——我是真的很期待啊，神座君。
神座出流望着白发的青年，以及他有着艳色假指甲的左手，眼中毫无波澜。
你能做到什么？
你和她，都只是注定在利用了我之后被我利用的——而已。
“那你又何必，去找七海小姐呢？七海小姐那边，没有办法的话，令她提前退场就行了——你是如此想的吧？”
并非如此。
此次退场的人，并不是她。
黑发的青年眼中带着淡淡的嘲意，狛枝凪斗在一瞬间微微睁大了眼。
——他会选择和我站在同样的高度吗？
答案显而易见。
自第一次见面时起就一直高高在上啊……他苦笑了起来，闭上眼睛，慢慢道：“那要更改一点了……”
“明天开始，请多指教了，神座老师。”这个称呼极为轻易地便出口了，他并未觉得有何不妥。
反正，原本这便是应该被如此称呼的名字。
好冷，好痛苦，谁在他的耳边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然而他所听到的仅有无数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的噪音，完全无法从中辨识出任何有用的信息。
身体感受到的是极致的寒冷，然而脖颈以上却又是完全相反的感受，那声音无休无止，令人痛苦不已。长时间不得清净，他感觉脑浆都好像要沸腾了一般。
没有动弹的力气，或者说身体并不受意识控制，但尽管如此，他仍能隐约感知到身周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似乎躺卧在床上，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身边都有人帮他替换额头上的冷毛巾并替他量体温。
之所以说是“很长一段时间内”，不仅是因为他意识模糊，完全无法判断时间流逝几许，还因为……现在，房间内没有人了。
冷，比之前更冷了……莫非是，晚上……啊，这样的话，也说得通了……
照顾我的人，应该是……罪木……吧……
不，不是罪木吧……
但是，除了罪木之外还会有谁？
不对。
有一个声音在心底固执地否定着：不可能是罪木。
为什么不可能是罪木？
因为……
超高校级的保健委员，罪木蜜柑，已经……
有些沉闷的响声传入了耳中。
这是房间内传来的声音。
像是脚步声，这声音以一定的节奏越来越大，接近了自己。
然后，身体被移动了。
上身被扶起，然后清凉的水被灌进了喉咙。
搞什么，有没有常识……
“醒了。”不带什么感情的男人的声音如此宣告，或者说判断道。
日向创被陌生的男子的声音吓到，下意识地将口中冰凉的水吞咽入喉。
他睁开眼，在黑暗之中辨认出了黑色的人影。
黑暗中显得极为骇人的一双红色眼睛正望着他。
“能够自己喝水吗？”那人问。
先忽略掉这个陌生人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房间里这种事情，日向试着动了一下身体，依旧觉得十分乏力。他正想回答那人的问题时，却突然发现，自己似乎被那人揽在怀中。
惊吓让他的神经冷却了下来。
直到此刻，日向创才认识到自己的处境。
——深夜，陌生的黑衣男人出现在自己的房间，把自己抱在怀里喂水喝？
在日向创张口的那一刻，冰冷得有若尸体的手便掩住了他的嘴。
苍白的皮肤和红色的眼离他近在咫尺，气息和声音就这样在极近的距离之下传入耳中。
“安静。”冰冷潮湿的吐息沾染了耳畔，没有什么起伏的声音之中有着的仅是无聊：“现在是深夜，你应该知道这种时间应该做什么吧？”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Loop CycleN+1 The Last Nigh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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