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王神话LC][雷古鲁斯x希绪弗斯][现代AU]夏》为月冥

7、7

　　周一的上午有一场考试，这让雷古鲁斯避开了早读时就被追问的命运，但最终是没能彻底逃过——看着那些考完后抛弃了对答案这一社交活动、向他这边走来的同学，雷古鲁斯咧嘴苦笑，拿出了那张合影照。
　　雷古鲁斯将之递给了其中一人，复数的感叹如“哇，真的去了”、“好羡慕啊我也好想去玩”、“还好是雷古鲁斯你抽到了这个签，我才不想看丑男呢”立刻包围了他。不知为何，这让雷古鲁斯想起了昨晚回到家后听说自己今早还有一场考试却没有复习的希绪弗斯的脸。
　　监护人那种实实在在被他的发言噎住的复杂表情委实是难得一见，而最让雷古鲁斯无法忘记的是希绪弗斯以混合了无奈、苦恼、关心的温和语气对他挤出的那一句“加油”——雷古鲁斯说不清忘不掉的到底是那一句“鼓励”的话，还是希绪弗斯的动作与表情，他只知道，他非常喜欢这样的希绪弗斯。
　　一时间，雷古鲁斯忘记了他身处的场所与面对的同学，轻轻地笑了起来。不对喔，无论是怎样的希绪弗斯，他都喜欢。
　　已呈发散趋势的议论被这声轻笑瞬间集中，再度指向了他。
　　“我还以为你是说着玩的呢……”
　　“就是就是……”
　　雷古鲁斯从其中一个人手中接过了归还的照片，他摇了摇头：“没有啊，我是真的喜欢希绪弗斯啊。”
　　围住他的同学立刻对这个名字有了反应：“这个名字有点耳熟，我是不是在哪听过？”
　　有人随即提醒道：“啊！听过听过！高中部的老师！对不对！”
　　“对噢！！高中部的！可帅了！”
　　“哎呀~~真好啊~~”
　　“真好啊~~~”
　　精神真好啊，看着转进新议题的同学们，雷古鲁斯想着，收好了照片。他对这类物品没有特殊的偏好，但毫无疑问，它将会是自己的宝物，也许还能成为“之一”。然而现在，雷古鲁斯既不清楚希绪弗斯的心情如何，也不了解他会获得怎样的答复。他想和希绪弗斯在一起，他喜欢希绪弗斯，然而所有这一切都只是他的期望与奢求而已，他唯一可以相信的，只有希绪弗斯那句“我无论如何都不会讨厌你”。
　　啊……雷古鲁斯轻轻吐气，有这句话就好了，就可以满足了不是吗，他实在是既任性又贪心啊……
　　“不管怎样，我觉得好羡慕你啊，雷古鲁斯。”
　　思绪被打断了，雷古鲁斯看向了说出这话的同学，他歪了歪头：“什么？”
　　对方回了他一个复杂的笑容：“因为啊，你肯定是上这里的高中部吧？”
　　雷古鲁斯点了点头，他看到同学脸上有几分的落寞：“这样就不用和人分开呀，不像我们，感情虽然好，却仍然被命运无情地玩弄呜呜~”
　　“是分数啦笨蛋。”
　　“讨厌，不要揭穿我。各奔东西真的好讨厌嘛。”
　　“我说你们哦……啊，好像快要上课了！”
　　“真的！没时间了！总之照片我们看到了，谢谢帅哥的招待啦。”
　　雷古鲁斯没有回答，他对和他说“中午再玩哦”的同学摆了摆手后，转头看向了窗外。
　　雷古鲁斯并不是没有与人分别的经历的。他两岁失去了母亲，七岁与父亲死别；现在，留在他身边的、还爱着他的、还能爱他的，只有希绪弗斯了。是的，是希绪弗斯，是那个有着与他所见天空颜色相同的眼眸的希绪弗斯，是那个在父亲伊利亚斯死前最常出现他记忆中的希绪弗斯，是他所不能失去的……希绪弗斯。
　　雷古鲁斯想起了与唯一的至亲初次相见时的情景。那是一个初春的雨夜，雷古鲁斯至今都铭记着雨水滴落在肌肤上的触感：寒冷，沉默。来到这座城市的伊利亚斯一反常态撇下了他，独自向前。雷古鲁斯不得不奋力追赶并未顾及他步伐的父亲。他在伊利亚斯身后走着，将惊异与不安紧藏于心，睁大眼睛地走着。他们带着行李走过了车水马龙的闹市，远离了人声嘈杂的街道，最后父子俩所来到的，是某个幽远僻静的小区。就在这里，雷古鲁斯第一次见到了希绪弗斯。
　　他并不记得父亲与叔叔说了什么，或许是不够重要而被遗忘，也或许是他对这之后的情形印象更为深刻——雷古鲁斯牢牢地记得，那个暂且是陌生人的青年在与伊利亚斯进行了简短的交流后，将目光投向了他，而后蹲下了身体。
　　面容与伊利亚斯肖似的青年以平稳柔和的表情说出了雷古鲁斯此生都不会忘怀的见面语：“晚上好，雷古鲁斯。我是希绪弗斯，你的叔叔。我非常想念你们，欢迎回来，请多关照。”
　　雷古鲁斯仰头望着他，望着父亲。青年温和地笑着，父亲无言地沉默。雷古鲁斯感到有他并不明白的事情已然发生，而他所能理解的只有一点：眼前的青年的确有着与父亲相似的氛围，但两者并不相同。这就是兄弟吗，他应该接受吗——尚且年幼的他如此想着，伸出了手。
　　他的手被希绪弗斯握住了。随后，他的身体被人抱了起来，同样的，是希绪弗斯。雷古鲁斯睁大双眸，凝视那双对他微笑的蓝色眼睛。
　　“走吧。”
　　他听见青年柔声对他、对他的父亲说道。雷古鲁斯没有说话，他也没有听到父亲的回答，但他看见希绪弗斯温和的笑容并未消失。雷古鲁斯还记得，希绪弗斯对他点了点头，就这样将他、将父亲带离了寒冷的雨夜。
　　雷古鲁斯是在楼道中被人抱着前行时注意到的，他发现他喜欢这个初次见面的叔叔。他的看法从未改变——是啊，希绪弗斯并非能以“帅气”二字蔽之的人，他是不会伤害自己、无论何时都令人安心的人。雷古鲁斯紧紧地搂住了叔叔的脖子，他闭上了眼睛。他的担忧、他的不安、他的惊异皆然离去了。他喜欢父亲，也喜欢希绪弗斯。
　　那么，如果有朝一日，他会与希绪弗斯像与父亲死别那样再不能相见的话……
　　教室里，雷古鲁斯埋下了头，用额头感受课桌的冰冷与坚硬。
　　像与父亲死别那样，再不能与希绪弗斯相见的话——
　　像他的父亲，伊利亚斯那样的死别吗……
　　回想起来，雷古鲁斯明白，其实父亲的病症绝非没有先兆。抱着他启程回到故乡的伊利亚斯想来已是病入膏肓，只是那时他不懂，他那惯于沉默的父亲也缄口罢了。那份闭口不言或许是源自不愿令孩子担忧的关怀吧，然而事到如今，雷古鲁斯却是连这一点也是无法确认了。是好是坏雷古鲁斯并不清楚，他唯一知晓的是，那天他回到家中时，伊利亚斯已经没有任何的生气了。
　　不可思议地，雷古鲁斯没有陷入惊慌，他只是感到空气失去了质量、景象褪去了颜色——世界在这一瞬间远离了他。让雷古鲁斯回过神来的是电话那头希绪弗斯熟悉而陌生的呼喊。啊，他打电话给希绪弗斯了吗，可传入耳中的声音为何如此陌生呢——雷古鲁斯近乎漠然地想着，他非常平静地向电话那端的亲人讲出了父亲的死讯。
　　他没有听到回答，或者说，雷古鲁斯不记得希绪弗斯讲了什么。他对这之后的事情毫无记忆，白色的沉重雾气在眼前散开，入侵意识，阻断认知——直到他被人紧紧抱住。
　　及至此时，雷古鲁斯才真切地理解到，他的父亲、希绪弗斯的哥哥、他们都爱着的伊利亚斯彻底离开了。
　　啊……希绪弗斯会难过的吧——带着这样的想法，带着无意识的安心感，雷古鲁斯伸出双手，抱住了叔叔。这是此时此刻他用尽全力所能做到的、不知是为了谁的、唯一的安慰。
　　雷古鲁斯不会否认，他的记忆中缺少了这之后的片段。让他从这段恍惚中回过神来的，是希绪弗斯的那句话。“回家吧”，记忆里有谁强忍悲伤语带轻颤面色平静地对他如此说道。
　　学校中，雷古鲁斯抬起了头，那时他也抬起了头。
　　家……他的家在哪？
　　雷古鲁斯仰望窗外蓝天，他的耳中再度传来了希绪弗斯的声音，轻柔、悲伤、包容、坚韧，他的目标，他的理想，他的……希绪弗斯。
　　“雷古鲁斯，我们回家。”
　　他闭上了眼睛，过往的自己则是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叔叔。
　　是的，就这样，他被那双温暖的手牵着，回了家。
　　时光过去了八年。
　　雷古鲁斯睁开了双眼。
　　是啊，他是不能失去希绪弗斯的，他的亲人，他的希望，他失而复得的家，他唯一的安心之所——绝对不能，绝对不愿的。
　　他想要留在希绪弗斯身边，无论时光荏苒，沧海桑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