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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九 送别 ...


  •   崔晋鹏第二次看见木雅的时候,是在宋家举行的告别宴上。
      该赏的都赏赐了,那哈族族长的请求皇上也应了,城外那几千兵马还是很不让人放心的,于是借着路途遥远还是早些上路的由头,赶紧将这个横看竖看怎么看都是霸气外露的某人打发回家。
      那哈族族长没啥要求,就是将自己女儿赐婚给镇国侯,稳住边疆的局势。皇上答应了,于是宋嘉赐在家里办了一个热热闹闹的庆功宴外加订婚宴。
      旧宅子太小,于是办在新宅子,那场面可是欢歌笑声,喜气洋洋。不少人给崔景瑞敬酒,他一概接受,面上笑着,眉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他一杯杯借酒消愁,本是怀着激动的心情奔回京城,他想过再见嘉赐的场景,也想过他同意与自己去北漠,更想过好生照顾他一辈子。可是,结果呢,他不过是回来溜了一圈,然后带着一颗落寞的心空手而归。
      大志在前,走到今天这步,也不允许他为了儿女情长放手不管。可是,这样的错过,他不甘心。于是,他一杯接一杯的喝着,心里鄙夷那傻子哪里比得上他。
      宋嘉赐陪着应付了一会便回了后院,坐了一天有些疲惫。崔晋鹏将他安置在一株腊梅下的躺椅上,帮他调整了个舒服的坐姿,坐在一旁道:“天气这么冷,怎么不回屋。”
      宋嘉赐听着前院传来的欢呼声,微扬嘴角道:“难得这么热闹,不能一直陪着,听听也好。”崔晋鹏心疼他,若不是坚持不下去,嘉赐是绝不会离席的。他也不再多话,进屋拿了一件厚毯子帮他盖上,搂着他陪他坐在树下赏花赏月赏梅香。
      “你们躲在这里干什么?”木雅不知从哪里跳了出来。
      宋嘉赐道:“木雅公主怎么不在前院玩耍。”
      木雅看着他两,一脸疑惑道:“你们中原男人喜欢这么抱在一起?”两人尴尬咳嗽,分开来。木雅撅着嘴,大咧咧的坐在躺椅上,宋嘉赐往旁边挪了挪,让出了地方,却让崔晋鹏没地方坐,只能站起来看着他两。木雅无聊的晃着一头辫子,道:“无聊呀。”
      宋嘉赐问她:“那带你去看戏,或者去街上逛逛。”
      木雅继续晃动一头细长辫子,然后转头看着崔晋鹏道:“听说小王爷在京城人脉很广?”
      崔晋鹏一脸得意,点点头,道:“必须的。”
      木雅拍拍手道:“太好了,我有一事想请你帮忙。”外邦女子少了一份羞涩,多了一些豪放,她道:“我们那哈族坚守一夫一妻,决不允许向你们中原男子那样三妻四妾的,我和景瑞哥哥订了婚,他便是我的人,身是我的,心也是我的。”
      崔景瑞一脸的坏笑,心想这小屁孩也就十七八九吧,崔景瑞老牛吃嫩草,吃了这么一个小辣椒,以后的日子有的受了。想起那人看宋嘉赐的目光,心里来气,于是添油加醋道:“必须的,我们中原男子有时也是坚守一夫一妻,你要坚守你的信仰,他若敢负你,绝不让他好果子吃。”说着看向宋嘉赐,被他人用眼刀子剜了一下。
      木雅本来瞧不起崔晋鹏,这会一个阵营,高感度立马爆棚,起身很哥们的拍他胳膊道:“你说的很对。我告诉你,景瑞哥哥在中原肯定有喜欢的人,我派人找了好久,却没找到。你可否帮我找找?”
      崔晋鹏抱着看笑话的心情,附和道:“本王在京城没有找不到的人,你说什么特征,本王将她拖出来让你出气。”
      木雅几乎崇拜的看着崔晋鹏,笑道:“没想到你们中原男人那么豪爽。”这赞美让崔小王爷很是受用,接口道:“不光豪爽,还很帅。”
      木雅从怀里掏出一张画,左看右看确认无人才展了开。这画是临走时在崔景瑞书房里偷出来的,回去还得归位,被发现了那人一定会生气。木雅直觉崔景瑞是喜欢这个人的,她见过崔景瑞在杀场的英姿,见过他指挥千军万马时的魄力,她一直以为这个男人冷淡疏离、心机深沉,胸怀大志,情爱只是他生命的点缀,他不可能为情爱回头驻足。可是她就喜欢这样的他,所以不能忍受他孤独的对着一张画发呆惆怅。
      画上,一个白衣少年站在树下,衣衫飞舞好似天上落下一般,他低眉顺目嘴角含笑,手中拿着一只短笛。画面是那样的恬静,天绿蓝的,叶是黄的,少年是唇红齿白的。黑发白衣,却像星辰那样耀眼。
      崔晋鹏看呆了,看傻了,咽了口水,找回声音问:“你在找他?”
      木雅坚定的点头:“找出来砍了她,神不知鬼不觉。”
      崔晋鹏又咽了一口口水,宋嘉赐挑了挑眉眼笑道:“崔小王爷在京城没有找不到的人。”
      崔晋鹏赔笑擦汗,劝慰小姑娘:“这明明是个男孩,指不定是镇国侯的朋友”。
      木雅指着画上少年,肯定的说:“你看这勾人的狐狸眼,一看就是女扮男装,休想骗过我。”说着把画举给宋嘉赐看,突然发现了什么,道:“就跟宋公子的眉眼极像,照着去找准没错。”宋嘉赐敷衍的点点头,发丝垂落遮住了眉眼。
      木雅拉着崔晋鹏不放,坚决要找出此人,千刀万剐。崔晋鹏心里暗骂,好你的崔景瑞,人都走了这么多年,你不知道嘉赐如今的模样,只能画个年少时望梅止渴,如今这人是我的了,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木雅纠缠着崔晋鹏找人,无奈之下,崔晋鹏只能派些人手假装查了一番,随便胡诌:那女人早就嫁了,人家已经为妻,就不要为难人家了。
      这事就此告一段落。
      三日之后,镇国侯领兵返程。
      这日阳光明媚,冬日里难得的暖阳,崔小王爷一身华服,洋洋得意的对崔景瑞挥手:“镇国侯走好,别再来。”
      崔景瑞懒得搭理那个傻子,走到宋嘉赐身旁,心有不甘,道:“真不考虑和老师一起走么。你的身体,我实在不放心。”
      宋嘉赐最怕冬天,未到腊月,便已经穿上了厚棉袄子,衣领上缀着的黑色狐毛,衬着一张脸更加没有血色。大清早出来送行,宋嘉赐冷的手指冰凉,将盖在腿上的厚毯子往上提了提,笑道:“你们多保重,有时间我会去看你们的。”婉转的拒绝了崔景瑞。
      崔景瑞叹了一口气,蹲下来,将一个形状特殊的玉佩栓在他的腰间,道:“这个随身带着,我的人若是看见了,见玉符如见我,对你言听必从。日后,那小子若敢负你,拿着这个可以调动我的人手,我必将他绑回去喂狼。”
      宋嘉赐本身白惨惨的脸,浮现两团红晕,心想我和崔晋鹏那破关系怎么就知道了,如此注意还是被发现了。赶忙尴尬的‘嗯’了一声,瞟了一眼一旁的宋濂。
      宋濂好似没有听见,抬眼望着远方。远处崔王爷身披战甲,身后千军万马,为他们送行。礼炮低沉的响声在空中炸开,那人凝望着他,他也望着他。
      明明这么近,却已经咫尺天涯。宋濂朝那人挥了挥手手,笑了。那人好似一尊雕像,只是眉眼温柔了许多。
      佛说,姻缘循环,流泪的时候,是已经付出;心有不甘,是人心挣扎;最后无怨无悔时,缘分的具体形式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宋濂俯身摸了摸嘉赐的脸颊,这辈子有了你我没有遗憾了,想着慈祥的笑了。
      上车前,他对嘉赐说:“崔小王爷是个好孩子,我挺喜欢的”。宋嘉赐浑身一僵说不出话来。他又说:“将你交给他我放心,若以后遇到困难,记得来找父亲。”宋嘉赐本身浑身发冷,这会儿已经吓出了一身的细汗。最后,宋濂一本正经说:“你这孩子脾气倔,不过该温柔的时候还是温柔些,别老是让小王爷翻墙了,每次看见都吓得我心惊肉跳……”
      后面父亲还说了什么,宋嘉赐已经听不清了,眼睛睁着,眼前却是一片的黑。队伍缓缓的前行,他机械的招手,心里把崔晋鹏已经鞭挞的几百次。许久,他听见崔晋鹏在他耳旁说:“人都走远了,看什么呢?”他才敢松了一口气,身子一软,栽下轮椅。昏迷前,心里叹道,阿爸,原来我这坏心眼得你真传呀。
      宋嘉赐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家里,熟悉的屋子,熟悉的熏香。睡了一觉觉得精神恢复一些,想起老爹临走的话,虽然羞涩却还是开心的。床上的纱幔垂落下来,屋里火龙烧的正旺,一向体寒的他出了一身的汗。
      崔晋鹏呢?他偏头,隔着纱幔看见那傻子站在桌前,李大夫坐在椅上,正在训斥他。宋嘉赐有些火,这年头都反了,我的人也是你们可以随便训的么?他喘着气撑起身子,就听见李大夫说:“小王爷,不是老夫说你,你还是要节制一些。公子的下肢沉疴多年,虽经过老夫多年调理恢复一些知觉,但还是不比健全人。您看看您,公子那处破溃化脓,这才引发的高热呀。”
      崔晋鹏像个犯错的小孩,低着头问道:“没啥事吧。”前天晚上,他们两个是有些过了,因为嘉赐下身不太敏感,每次发力都发现嘉赐很是受用,于是便猛了一些,哪知竟伤了他。
      李大夫将膏药递给他,起身道:“小伙子年轻气盛是个好事,可是那房事很是亏身子,你们又不同正常的阴阳调和,下次注意点。”说着提着药箱走了出去。
      崔晋鹏放下心来,转身看见纱幔里那人已经醒来,掀开帘子看见某人拉的老长一张脸,马上谄笑,坐在床沿扶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醒了?想吃点什么?”见那人黑着一张脸,立马认错:“嘉赐,我错了,下次一定轻一点。”
      宋嘉赐心里有气,却没有力气发。可是不发泄出来又浑身不舒畅,于是捻起崔小王爷大腿内侧最细嫩的肉拧了一个三百六十度,听见那一声直冲云霄的鬼哭狼嚎,这才罢了休,昏昏睡去。
      睡梦中也不得安稳,心里面老是牵挂着事情。他少时梦想入朝为官,有朝一日做那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时,他是有野心的,也很有天赋,确实瞧不上同龄的孩子。后来受了伤,一切都坍塌了,折断翅膀的老鹰还不如一直山鸡,他开始自暴自弃。
      那时崔傻子整天趴在床头,一会说外面的小鸟下蛋了,一会说后院的白马下崽了,一会说街头来了一个做糖饼的老头,一会又说郊外的山头桃花开的一片一片。
      他就随着那个傻子摆弄着,背着他去看张虎家的京巴狗下崽子,背着他去楼里面听说书的讲江湖论剑,背着他翻上山坡看那一片片的桃花。为了让他摸一下小狗崽,被母狗追的满院子跑,他看着忍不住笑了,那是受伤后第一次笑,连他自己都惊讶,他以为他再也不会笑了。听说书的时候,他因为不能久坐,那傻子便一直抱着他,时不时给他肉腰扣背,听了几个时辰,那傻子腿已经麻木到失去了知觉,回去时他趴在侍卫背上看着那傻子被人搀着走,心里面隐隐觉得有些痛。那傻子背他去看桃花,为他舞剑助兴,手持薄如蝉翼的剑劈空斩浪,扰乱了林子的花,花瓣纷纷落下,落在那英俊少年的肩头。
      后来,他开始经商,本钱是崔傻子的,与他做生意的老板也是崔傻子叫来的,他的一切都是崔傻子给他创造的。这么多年,崔傻子放弃了多少,他都懂。
      他一直觉得自己拿得起放得下,最初他便想过,等自己羽翼丰满,他便会离开这个鬼地方,呆在京城毕竟不是长久之计。从第一次他为边境送粮,他就告诫自己,及早抽身,以免落个尸骨无存。他想着,担忧着,却因为那个傻子,迟迟未能离去。
      现在看到爹爹,他终于可安心,看到三皇子,也是倍感安慰。见到镇国侯的威严,于是更加担忧。他这人心病本就比较重,这次大病也不能全怪崔傻子。
      整个人烧的浑浑噩噩,脑子却不停思考今后的打算,人处在半梦半醒之间,清楚的能感觉崔傻子在给他擦拭身体,喂他吃药。他感觉很舒服,心里便下了决心,不论去哪,都要把这个傻子带上。可是,崔傻子肯为了他抛弃父母么,他这么做是不是太自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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