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月》允

155、甜之一

　　邀月以为怜星的别扭只是一时。谁知怜星早起还是一脸生气的模样。邀月快手快脚地把干粮面饼和剩下的半瓶子花露递给她，怜星看她一眼，面色和缓了些，问：“你呢？”
　　邀月想说我不饿，结果话出口，却是：“不想吃。”
　　怜星以为她嫌外头东西脏，哼了一声，大口吃喝完所有东西，拿起包裹便走。邀月本想说晚上便回宫了，不如将行李扔掉，思之再四，没有出口，只默默地伸手拿过最大的包袱，道：“我来。”
　　怜星没有拒绝。
　　两人沉默地走了一路，到正午十分日头已经有几分毒辣，怜星将包裹翻了又翻，昨日买的零嘴居然都吃完了，她撇了撇嘴，邀月道：“坐一坐歇一会？”
　　怜星不悦道：“早些走到，有吃有喝地歇息不好么？非要在这里。”
　　邀月道：“我要坐一会。”
　　怜星见她果真停住，赌气道：“我先走了。”竟不等她，背着东西向前走，走了一会回头，发现邀月人都不见了，这下是真恼了，把脚一跺，对着林子里喊：“花邀月！”除了几只惊鸟，并无动静。
　　怜星喊了几声名字，又改口道：“姐姐！”亦没有回应，虽不至于慌张，却也站在原地，半晌没个决断——想要先走，心内多少有些担心，想要留下，又拉不下脸来，思来想去，时光抛费，忽而邀月却自己从旁边林子里钻出来。
　　怜星一眼见了，奔过去几步，在她面前站住，却道：“你死哪里去了？”
　　邀月见她颇有担心之意，微微一笑，抬了抬右手，道：“抓了些东西给你果腹。”怜星见她一手拎着两只野雉，一手提着衣襟下摆，里面放着些野果，怔怔道：“你就是去捉这东西了？”
　　邀月嗯了一声，把东西甩开，两只野雉折了翅膀，只能在地上扑腾，怜星却不看她心心念念的野味，反而去拿起一把野果，问邀月道：“你怎么知道这东西能吃？”
　　邀月笑了笑，道：“那年你被罚去面壁，每天只有一顿斋饭，一顿果子，果子便是这个，是也不是？”
　　怜星默然。野果这等事，不是写信便可以知道的。
　　邀月见她不语，便蹲下~身子，学着她昨日的模样笨拙地脱去野雉的毛皮。只是鸟类和兽类毕竟不同，邀月这等人物，又何曾做得来这事？徒然弄得满手鸡毛，腥臭气惹得她皱起眉头，抿进嘴巴，神情隐忍。
　　怜星道：“不是你这么弄。”也蹲下来，三下五除二地将这野雉处理毕了，就地拿火折子生火烤了，不一会儿，便香气四溢。
　　邀月盯着她沾满污秽的双手，心内的酸楚一波一波上涌，面上却露出微笑，夸奖道：“星儿手艺真好。”
　　怜星得意洋洋地道：“想当初静明还嘲笑过我，后来每次我一捉到东西，就属她跑得最快，吃得最多。”
　　“静明？”邀月回想了一下，想起怜星旁边那个胖乎乎的小尼姑，似乎就是叫这个法号，“你自己吃也就罢了，还…叫别人一起？”
　　“没有她们放风，我一个人，怎么逃得过主持的眼睛？”怜星奇怪地看了邀月一眼，看到野雉熟了，撕下腿来，递给邀月：“喏，给你。”
　　邀月收起才生出的愧疚之心，伸手接过。
　　怜星大惊小怪道：“你居然没洗手！”
　　“怎么，我有那么娇气？”邀月看她一眼，咬了一大口肉，慢慢咀嚼。
　　怜星像看怪物那样看了她半天，忽然笑起来，边笑边吃，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姐妹两个很快将邀月带回来的东西吃个干净。邀月寻到了溪流，带怜星去洗了洗手，背起所有包裹，牵着怜星的手一道。
　　怜星别扭了一会，也就任她抓着。邀月见她还不说话，甩甩她的手道：“以后，我除非和你过招，不然再不对你动武了。”没有道歉，却是极难得的软话了。
　　怜星道：“罢了罢了，也怪我技不如人。”
　　邀月道：“你比我小着几岁，不及我也是该的。”
　　怜星却突然又生起气来，大声道：“比你小又怎么了？小了便不能武功高么？”
　　邀月哄她道：“好好好，小了也可以武功高强。”
　　怜星不说话了。好一会，忽然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姐姐，你那么看重武功么？”
　　“武功本就很重要。”邀月莫名其妙地看一眼怜星，这妹妹这两日着实不大对劲。
　　怜星一甩她手，没甩开，只气哼哼道：“多重要？比我还重要？”
　　“你又怎么了？”邀月问道，觉得自己的头已经隐隐作痛。
　　怜星看看她，摇头道：“没什么。”

　　入夜以后，两人便回了移花宫，母亲惊喜非常，笑对怜星道：“我正要派人去找你，不想你倒自己回来了。”
　　怜星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钻到她怀里道：“好久没见，阿娘可想不想我？”
　　母亲摸了摸她的头顶，含笑道：“我怎么觉得像没多久似的，都六年了，你也还是这个赖皮样儿。”
　　怜星皱着鼻子道：“我长高了！你看，我现在有…这么高！”她站直身体，整个人好像一根青嫩的水葱，笔直地挺着。
　　母亲笑道：“好，你长高了，长大了，一见面也没钻进我怀里，同我撒娇。”怜星丝毫也不脸红，反而搂着母亲道：“那是！”
　　邀月咳嗽一声，伸手把怜星从母亲身上扒下来，道：“母亲，星儿是回来给您贺寿的，您生辰之后，她想下山闯荡。”
　　一边说，一边对母亲使个眼色，移花宫主微微一笑，道：“哦，星儿只给母亲过生日，不给姐姐过生日么？”
　　怜星道：“她生日隔着一个月呢，我出去玩玩再回来，也赶得及。”
　　她母亲道：“一个月时间，够出去干点什么？不如待在宫里，等你姐姐过完生日再走。今年你姐姐还有一桩大事。”
　　邀月竟不知自己还有什么大事，与怜星异口同声道：“什么事？”
　　她们母亲笑眯眯道：“我瞧了这些年，觉得燕南天是个好小伙子，月儿年纪也不小了，不如，早些把你两的事定下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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