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月》允

138、甜之一

　　怜星的呜咽在邀月心头挥之不去。那细碎的哭声里包含着邀月不懂的悲伤。不是犯错被责罚之后的哭泣，不是装可怜时候故意发出的怪声，而是真正的，初识愁滋味的少年，在夜里辗转反侧的烦恼。虽然这烦恼，邀月一点也不懂。
　　一整个晚上邀月都无法入睡。她努力地回想自己少年时候，当她在怜星这个年纪时，烦心的会是什么，结果发现她的孩提时代里只有两件事，怜星和练功。
　　练功是始终如一的，唯有勤奋，再勤奋而已。对怜星的感情要复杂得多。有怜惜，有保护，有厌烦，有忌恨。
　　怜星就不一样了，她的生活里充满了无数邀月所无法理解的东西，丰富多彩得让邀月嫉妒。夜还长，邀月干脆披衣服起身，踱出了殿门。不论白天黑夜，移花宫里总是这么安静，以前邀月喜欢这份静谧，现在却觉得这静谧有些过了，好像…少了几分生气。
　　信步而行，不知不觉间，竟已经走到怜星殿外，值夜的宫女安静地弯腰行礼，邀月打个手势，让她们离开，自己悄悄进去，看了看怜星。
　　怜星的睡相甚是不雅，四仰八叉，被子被胡乱地蹬开大半。邀月的中衣一直是白色的，怜星却总爱变着法子换颜色。今天她穿着月白色的小衣，衣裳下摆和裤脚都绣着一圈嫩黄的小花。怜星眼角还残留着哭过的痕迹，衣襟微湿，邀月眼光一冷，扫视在怜星跟前值夜的侍女，那人吓得跪倒在地，怕搅扰了怜星，并不敢开口申辩。
　　邀月摆摆手，让她出去重新拿套干净的衣裳，自己抱起怜星，小心给她解除衣裳。
　　怜星睡得很熟，被邀月抱起的时候，头一歪，有可疑的晶莹液体顺着嘴角滴出来。
　　邀月微微蹙了蹙眉，一手扶了怜星的后脑，一手合上她的下巴，才去解扣子。
　　肚兜也湿了一点，邀月于是也扯掉了，看见怜星青涩的前胸，忽然想起近日怜星总爱问的那些问题。手不由自主地按了按自己的胸口，邀月从未特别留心过这个部位，但是此刻思绪纷飞，也就难免往奇怪的地方发散。
　　她的那里已经初步有了少女的成熟，日后还会长成女人独具的妩媚。不像怜星，纵然长大以后，也就是…少女而已。
　　然而就算是这样的怜星，也是好看的。具有独属于怜星的风姿情韵，她的外表正如她的人一样，安静、内敛、偶尔透出几分活泼慧黠。那样沉静的美丽，便是邀月也无法掩盖其光芒。
　　这一世的怜星，或许不会像上一辈子那样斯文安静，却也一定会绽放出她所独有的美丽。而邀月竟然隐约地，在期待着这种美丽。
　　她觉得自己真的是越来越不一样了，以前她从来没有留意过怜星的外貌，可是现在，对着才八岁的怜星，她竟已经有了无数的浮想，不知怜星真的长大以后，她会…怎样呢？

　　怜星大清早起来，就开始咋咋呼呼。
　　先是盯着紫荆道：“昨晚在内间值夜的不是你。”
　　紫荆面无表情道：“秀儿她半夜拉肚子了，所以寻了婢子来替班。”
　　怜星道：“秀儿这等低阶弟子，怎么请得动你？而且这里是我的殿宇，怎么又隔着老远把你叫来了？”
　　紫荆淡定地道：“婢子一贯乐于助人，邀月殿中谁有了事，都是来寻婢子的。秀儿原本是少宫主的人，有了急事，自然也是找婢子帮忙。”
　　怜星道：“我不信。”
　　紫荆默默看她一眼，没说话。
　　怜星哼了一声，坐起来，又开始大惊小怪：“我的衣裳不对！”
　　紫荆道：“二少宫主昨日穿的不就是这身么？”
　　怜星道：“昨日我的衣裳上绣的是素馨花，今早起来，就变成牡丹了。”
　　紫荆道：“二少宫主记错了。”
　　怜星把衣裳下摆扬起，露出一截细弱的小腰，紫荆也不知她到底是要给自己看腰，还是看衣裳：“花的颜色都不对，昨日是嫩黄的，今早起来都变成素白了！月白衣裳上再绣白牡丹，这种衣服，我怎么会穿？”
　　紫荆抽抽嘴角，又道：“二少宫主真的记错了。”
　　怜星又哼了一声，站在床上，一手叉腰，指着紫荆道：“说，你对我做了什么？从实招来，不然我叫人把你绑起来，拿鸡毛搔你脚！”
　　“一大早地，你又在闹什么了？”邀月的声音远远传来，下一刻她的人就出现在床边，仪态潇洒，步履风流，施施然而立，端的是光风霁月，玉树芝兰。
　　可惜眼下一点青黑，微损了移花少主的美貌。
　　怜星见了邀月，眼珠一转，笑道：“从素馨变牡丹，莫非是…姐姐你给我换的衣服？”
　　邀月咳嗽一声，道：“大清早的，你又说什么风话？”
　　怜星第三次哼了一声，道：“我说什么，你心里最清楚。”
　　自己穿好衣裳鞋袜，随便擦了擦牙便往外走。
　　邀月道：“站住！你去哪？”
　　怜星回头道：“去练功啊。姐姐不是一直督促我要勤于习练么？我遵从姐姐指令，去打坐了。”说着头偏一点，对紫荆道：“今日我要打坐一天，叫江枫不要来了！”
　　紫荆应了一声，才想起这本不该是自己的职责，只好又出去吩咐怜星的侍女。怜星笑嘻嘻冲到外间辟出来练功的小室，远远往蒲团上一跳，落下的时候已经自然盘腿成形，双手微曲，五心向天，全然不理会身后的邀月。
　　邀月眼角一跳，头隐隐开始作痛，决定回去好好睡一觉，以免自己年纪轻轻，就得了偏头痛的毛病。

　　下午邀月醒来的时候，本是想先去看看母亲那边，还没走到门口，就见紫荆匆匆而来，看见邀月，匆匆一礼道：“少宫主，二少宫主把江枫打了。”
　　邀月问：“怎么回事？”
　　紫荆道：“二少宫主吩咐今天不要江枫陪伴，江枫就在后头小花园里走动，和守花园的弟子说了几句话，二少宫主从窗户里看见，召了他去比武，然后…就把人给打了。”
　　邀月默默地调转方向，去了怜星殿。
　　她到的时候，怜星还在和江枫比试。未来的玉郎江枫，已经完全失去了平日风度，十四五的少年，面对八岁的孩子，却是鼻青脸肿，招架无力。
　　怜星轻松将他打倒，跨坐在他身上，趾高气扬地道：“再来！”
　　江枫什么也不说，勉力翻身坐起，强摆出个起手式，踉踉跄跄上前，一拳挥出，给怜星轻轻一勾，又倒在地上。
　　怜星显然也有些累了，一头都是汗，好几次出招的时候手偏了几分，见到邀月过来，却反而激起了斗志，运力于手心，全力一掌拍出，竟又把才站起来的江枫拍得飞出去，正向邀月跌来，邀月伸手一捞，单手接住江枫，将他扔在地上。
　　怜星哼一声，道：“累了，不比了。”拍拍手，转身就走。
　　邀月脸色发青，喝一声：“花怜星，你站住！”
　　怜星定住，却不回头。
　　紫荆识趣地把众人都赶走，留下姐妹两个立在室内。
　　邀月深吸一口气，道：“星儿，你若真不喜欢江枫，把他撵出去就是，何必这么作践人？他入我门，便是半个移花弟子，你便是这么待移花弟子的么？”
　　怜星道：“他的岁数快是我的两倍了，和我比武比不过，已经是丢人，我教训教训他，叫他知道上进，难道还错了？”
　　邀月冷笑道：“照你的说法，我和你比武的时候，也可以像你和他比试那样，好好教训教训你了？”
　　怜星道：“你和我，怎么能与他比？”
　　邀月道：“那么你与其他弟子比试的时候，也是这般没轻没重的么？紫荆她们武功比你高，打了你，也是活该？”
　　怜星不吭声了。也不肯动，就一直站着，背对邀月。
　　邀月又道：“罚你跪一个时辰。”
　　怜星肩膀微动，邀月听见她强忍的抽泣声，闭了闭眼，道：“…你最近练功倒也勤奋，这次先记下，以后…待自己人和气些。”不要…像我一样。
　　怜星等邀月转身要走，才丢出一句：“江枫才不是自己人。”
　　“以前算，现在不是了。”邀月淡淡回了一句，头也不回地走了。
　　怜星怔了怔，眼泪还没干，又傻笑着对邀月的背影吼了一声：“姐姐，我最喜欢你了。”
　　邀月脚步不停，身形一闪，眼明手快地躲过即将撞到柱子的命运，脸微微地红了。

　　感谢acter的地雷们~
看看自己的脑洞无语凝噎…这是番外新开一本的节奏吗…本本里一堆待朕临~幸的小文案们都在哭啊哭啊哭啊~
其实姐姐才没有言传身教，告诉星星神马叫做欺负人，神马叫做武力至上，神马叫做‘傲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