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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敲山震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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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初,卫侯派遣的医师抵达晋国。显然是打算站在晋国这一边。
这么一来,宋绯确定自己生命无虞,卫国百姓也无虞,医师在骊山别馆安顿下来,他们是卫国的臣子,自然要先来拜见宋绯。
宋绯代替兄长的事是机密,太医们自然不知情,宋绯怕露馅,便称病没见。两位医师只好作罢。
因晋王此刻不在玉都,出入王宫中比较麻烦。卿季宣便将桓缨接到自己家中。
医师们休整了一天之后,次日便上卿家为桓缨诊脉。
事实证明卫国医师的医术并不比晋国的精湛。望闻问切一番后捏着胡须说了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公主郁结心头,良药难医,唯有循序渐进,以心医之。长平君是公主信任之人,只有你才能解开她的心结。”
一番话听着很有道理,可细细咂摸,其实什么都没说,至于如何解,真是白白浪费了千里迢迢把他们送过来所花费的钱财。
不过卿季宣更看重的是心意,尽管那医师不怎么中用,他还是很感激宋绯。
前线不断传来捷报,有秦齐助阵,又打着正义之师的名号,这简直是意料之中的事。
此次伐楚之战,如果晋国主帅不是昏庸得没边,旗开得胜只是早晚的事。
宋绯心情也跟着雀跃起来,她琢磨着晋国若是胜了,晋国的地位也会随之水涨船高,周边小国依附都来不及。晋王肯定高兴,人一高兴的时候呢,万事好商量,她可以趁热打铁让父王派使者前来接她回去。
晋王指不定念及卫国助他伐楚有功,就放她回去了。
宋绯越想越觉得事情可行,恰好那两位医师明日要动身回卫国,她便让田业跟他们提了下自己的想法。
两位医师满口答应下来。
宋绯心里有了盼头,整个人变得精神奕奕,王宗印见了,笑问:“世子最近有什么喜事?笑得这样春风满面?”
宋绯当然不告诉他,面上却微笑道:“当然是前线有捷报传来,我真心替晋王高兴。晋国强大了,我们卫国也跟着有底气,不是么。”
这马屁拍得令王宗印高兴,他细细打量宋绯,不只神采奕奕,肤色似乎稍微白了一些,莹润里透着绯红。他疑惑道:“世子的肤色似乎比以前白了些?”
宋绯怔了下,不过她反应极快,微微笑道:“是不是比以前更好看了?”
王宗印:“……”
宋绯朝脸上摸了一把,继续道:“我前几日去玉人馆碰到一位仁兄,肤如凝脂跟个大姑娘似的,一问才知道他脸上抹了脂粉。”啧了一声,“以前我真是孤陋寡闻,竟然不知道男子也可以傅施抹粉。回来后便让田业给我买了些回来,一试效果竟然还不错。王大人要不让令郎夜试一下?”说着,扬声叫田业。
王宗印吓得忙阻止,心里感叹:多么别具一格的世子啊,他活了半辈子也没见过这样的,咳了咳道:“谢世子好意,不必用了。”
宋绯眨眼:“真的不用?”
王宗印摇头,敷衍了几句,赶紧找借口溜了。
宋绯笑着往回走,关上门的刹那笑容垮下来,开始揽镜自照,照了半天开始郁闷,时已入冬,半个月里也难得见一回太阳,没有大太阳可晒,她原本的肤色似乎在慢慢地变回来……真是一件愁人事。
怎么办呢?她刚才那番话也不完全是胡说。男子傅施抹粉虽然少见,但也不是没有,这世上就有一小部分人不爱走寻常路。刚才都跟王宗印那样说了,以后就得那样做。本想叫田业去给她买胭脂水粉的,但是田业上玉人馆逍遥去了,他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宋绯十分理解。
于是这个重任便落在了韩云起的头上。
韩云起得知缘由后,哭笑不得:“世子,您要真是抹脂粉更像女人啊。”
宋绯望着铜镜里的自己,平静道:“我稍微打上薄薄的一层来掩饰就好。像女人怎么了?我就是男人。”
韩云起真是佩服她的敬业。
若在平常,宋绯会跟他一起去,反正闲着无事,不巧今日月事来了,她懒懒得提不起劲来。
说起月事,宋绯简直尴尬得不能再尴尬,因为怕被人发现,每次都是让田业将染了血的棉布偷偷带出去毁尸灭迹。她一想起来就臊得慌。
韩云起走后便窝在床上卷着锦被睡去。
这大冷的天气,躺在被窝里真是舒服。
迷迷瞪瞪睡了会儿,门开了,日光透过缝隙洒进来,宋绯打个呵欠,唤了一声云起。
对方应了声:“世子,是我。”
是田业,宋绯猛然睁开眼,坐起身来:“云起呢?他有没有回来?”
田业一头雾水道:“我也正纳闷他怎么没在啊。”
宋绯心头一凛,蓦地想起魏蓉眼神里颇有深意的一瞥,她已经够小心提防了,该来的还是躲不过,越想脑中越乱,慌慌张张地下了床:声音里带了惊惶:“走,我们去找他。”打开门冲了出去。
田业拿了件貂皮大氅紧跟在宋绯身后叫道:“世子,外边天冷,好歹披件外衣啊。”
宋绯站在门口有片刻的茫然,冷风如刀子刮在脸上,灌进领口里。她呵着手,理智渐渐回复。一件大氅从身后罩下来,她用手拢了拢,眉眼里染上寒霜,“你去通知王宗印派人出去去找,我去卿家找长平君帮忙。”
话刚说完,抬眼瞧见两个侍卫架着韩云起缓缓地走过来,他垂着头,脸上沾了血,一步一步走得极慢,想来是伤得不轻。
宋绯箭步踱过去,嗓音里带了鼻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韩云起费力地抬头看她一眼,咳了咳,没有说话,殷红的鲜血顺着袖管流出来。
宋绯看得一阵鼻酸。
旁边的侍卫答:“不知道他怎么受的伤,一个人瘫倒在别馆门口,我们就把他送了过来。”
田业小心翼翼丝从他们手中接过韩云起。宋绯微微红了眼,低声道:“劳烦两位侍卫大哥请位医师过来。在下感激不尽。”
侍卫宽慰道:“王大人早就派人去请了。世子莫急。”
宋绯点头道了谢,和田业一块扶他进屋,紧接着医师赶过来,好在伤情并不算很严重,只有手臂上中了一剑,很啊很晚,深可见骨。一阵手忙脚乱之后,总算处理妥当。
天色慢慢暗下来,他躺在床上,闭着眼一动不动。宋绯挨着床沿坐下来,轻声问:“到底怎么回事?”
韩云起用没受伤的右手摸索着自怀中取出两盒精巧的檀木盒,盒子沾了血,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宋绯接过来,垂眸细细打量着。他轻声说:“幸不辱命。”她一个没忍住,眼泪滚下来。
韩云起闷哼了一声道:“我从胭脂铺子出来,为了抄近道走了一条小巷,不想后面有人跟踪,一共有五个人,身手都不错。他们的目的不是杀我,而是想活捉我,正因为他们投鼠忌器,我才有机会逃出来。”
除了魏蓉,宋绯想不到还会有谁这样做。
魏蓉怀疑韩云起知道了自己的秘密,韩云起都知道了,没道理他的主子不知道,但毕竟是卫国世子,魏蓉没胆量动宋绯,便对韩云起下手,想借此要挟宋绯。
宋绯本不愿得罪魏氏,也没打算将魏蓉的秘密说出来,但她自己做贼心虚,想要堵住她的嘴,哼,她也不是软柿子,任人捏扁。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晋王如今不在玉都,魏氏就是老大,谁也不放在眼里。连太叔衍这只老狐狸都对他避让三分,只有晋王能压制魏氏。
没有哪个一国之君能容得下权臣,晋王当然也不例外。晋王想解决魏氏缺的应该只是时机。
宋绯看着他,柔声道:“你好好养伤,最近不要出门,田业也不要出门,免得再横生枝节,我们等晋王回来。”
捷报如雪片般飞入玉都城内,诉说着晋军是如何的骁勇。宋绯特意问了王宗印晋王何时班师回朝,王宗印捏着胡须笑眯眯道:“也就这几日的事,此次大败楚国,真是大快人心啊。”
宋绯哦了一声赞道:“晋王真是厉害,我佩服得很。”她说着,拿出来一盒水粉送给王宗印,“那日说要让令郎试一下的,王大人拿着吧。”演戏就要做足,才能令人深信不疑。
王宗印这回是真信了,有风拂过,他嗅到他身上的淡雅的脂粉味,脸色青了一青,简直是避之如洪水猛兽。
宋绯笑了笑,将盒子敛入袖中,这可是云起拿命换来的,她可舍不得送人,做做样子罢了。
韩云起养了十几日伤,气色已大好。宋绯现在就等着晋王回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