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往事一首凉凉》岳泳希

48、恐惧担忧上心头

　　顾可从来不知道她可以跑得这么快。
　　耳边的风像刺眼的刀，逼得她眼睛生疼，拼命想忍住惊吓和眼泪。
　　跑出别墅工地，她沿着来时的破路往下。
　　黑夜的草丛不知哪块是平地，哪块有台阶，脑子里反复出现的是陈默川最后让她快跑时的焦急。

　　她想赶快到达安全地方，说不定陈默川可能早就在那等她了。

　　陡坡向下，踩不稳就容易摔倒，严重还能滚下去。
　　好几次顾可都以为她会顺着破路滚下去，她紧紧抓住两旁的树干，树枝划破手掌，她都感觉不到疼。
　　破路最陡峭的地方，她干脆坐在草丛上一点点往下滑。陈默川那么聪明，说不定早就从工地跑了出来。

　　连滚带爬，终于跑到山下的公路时，顾可的裤子和羽绒服上都是碎草渣，手心里也有浅浅的几道血口子。
　　心脏砰砰地跳，分不清是害怕还是累，顾可拼了命地往马路中央跑。
　　她想拦住路人帮忙，偏偏这里都是山路，荒无人烟。

　　顾可想要找电话报警，可找了一圈都没找到手机。
　　她猜应该是刚刚下山的时候跑掉了。

　　时间像血，一滴一滴流逝。
　　流逝一滴，陈默川的安全就降低一分。
　　顾可从来都不知道未知会这么恐惧，她心里想的全都是陈默川被保安抓住会怎么样，他会不会挨打，这么陡峭的山路除了刚才那条路，他还能从哪跑出来。
　　眼泪早就不知什么时候流了满脸，耳边没了风声，只剩下呼哧呼哧奔跑的声音。

　　漆黑的马路像望不见尽头，不知跑了有多久，终于看到了路灯的光。
　　顾可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走错路，她一路沿着马路往前跑，在看到路灯的时候，也同时注意到了前面不远处就是公交车站，那里有几个年轻人正说说笑笑站在那。

　　“救命，救命！”
　　张口的瞬间，心理防线彻底崩塌。
　　每一声呼喊，都撕扯着顾可的心，她似乎能看到再晚，陈默川肯定会有危险，她想都不敢想。

　　几个年轻人都被眼前不知从哪跑出来的女孩吓了一跳，纷纷往后退，只有一个穿黑色衣服的男人站在原地看着她。
　　顾可狼狈不堪，头发凌乱，满脸都是泪。
　　“求求你们，救救我朋友！”
　　顾可抓住那个年轻男人的衣服，神情慌乱，眼睛没有焦距。
　　她反复地说：“求求你们，救救我朋友，快去救救他！”

　　后来的发展顾可记不太清了。
　　她只记得那个男人帮她打了110，警察没来之前，那个男人和同伴一直陪在她身边，安慰她。
　　男人问她要家里人的电话，问了好几遍顾可才反应过来，愣愣地说了一串数字。

　　没多久派出所的人到了，四个警官坐在两辆警车上，他们要拉着顾可去她说的那个工地。
　　顾可只知道那地方沿着小路怎么走，坐车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指路，后来警察打了几个电话，才知道顾可说得要盖别墅的工地是哪里。

　　等他们到的时候，顾可第一个冲下车，她大喊陈默川的名字，可惜根本没有人回应。

　　安静，死一般的安静。

　　四个警察绕着工地找，顾可浑身发抖，死死咬着唇，双手不知不觉间握紧。
　　“陈默川！陈默川！”
　　她拼了命地喊，眼前是空旷的工地，除了警戒线，根本没有一个人，连那个保安都不知去了哪里。

　　一个警察接了个电话，没多会，他喊了其他三个人，四个人站在一起小声说了些什么。
　　顾可还在找陈默川，其中一个警察走向她。
　　“姑娘，别找了，我们刚接到消息，你朋友已经在派出所了。”
　　顾可懵了，警察继续说：“你先跟我们回去，你家里人正在找你。”
　　“警察叔叔，我朋友他受伤了吗？”顾可终于看到了一丝希望。
　　警察摇摇头，“他没有，保安进医院了。”

　　顾可跟着警察去了派出所，一进门，就看见刘凤穿着毛衣站在派出所大厅里，满脸焦虑和慌张，。
　　“妈...”
　　顾可没说完，刘凤已经冲到顾可面前，上手就是一巴掌。
　　啪！
　　除了巴掌，还有刘凤的嘶吼，“你大半夜跟野男人跑哪了！”
　　顾可的眼泪簌簌地往下流。
　　“我告诉你顾可，你不要脸我还要脸！我养了你这么多年，就是教你年纪轻轻就学会和男人滚混吗！”

　　刘凤的手指戳在顾可脸上，身旁的民警上来拉住她，“这位家长你消消气，这公众场合...”
　　“她还要脸吗！还知道羞耻吗！”
　　刘凤气疯了，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女儿会和男人大晚上出去约会，还跑去工地。
　　她句句下狠话，“我问你，你跟男人跑去工地干什么！大晚上你想干点什么！顾可你太不要脸了！”

　　派出所里人不多，可当着几位民警的面，顾可被自己亲妈骂的这么难听，早就无地自容了。

　　她捂着脸蹲在地上哭，刘凤又想上去打她，被民警拦住。
　　“孩子的教育家长也有责任，大过年的，有什么事回家再说吧。”
　　刘凤也气得直抹眼泪，晚上她以为顾可去看妹妹一直没回来，等到八点多突然接到一个陌生男人的电话，说你女儿一个人在星海广场附近好像出了点事让她赶快过去。
　　刘凤顿时就慌了。
　　以前新闻讲了很多骗子的事，刘凤怕遇到坏人，就打顾可的电话，可打了好几遍都没人接，彻底慌了神。

　　刘凤立马打电话报警，报完警她不敢冒然去星海，连外套都没穿就跑到派出所等着。
　　后来有民警说，女孩找到了，一会儿就会送来，刘凤打听了几句，一听到顾可和朋友去星海附近一处工地，这火气蹭的一下就冒上来。

　　顾可蹲在地上哭，哭了一会儿她想到陈默川。
　　她抹着眼泪站起来，问民警，“警察叔叔我朋友怎么样了？”
　　“你朋友叫什么名字？”四十多岁的男民警问她。
　　“陈默川。”
　　刘凤一听这几个字，瞪眼问顾可，“你晚上跟他跑出去的？”
　　一看她又上来火气，民警用手拦了拦，“你先消消气。”转头对顾可说：“他涉嫌伤人，现在具体情况不方便透露。”
　　“伤人？！”顾可懵了，抓着警察的胳膊，“警察叔叔，我朋友不会伤人的，肯定是那个保安要打他，当时那个保安一直在追我们。”
　　顾可带着哭音，手下力度有些重，“那我朋友，他受没受伤，他怎么样？”
　　“小姑娘你放心啊，你朋友没事，现在安全的。”

　　顾可急得直哭，“那你们会告他吗？”
　　刘凤拽住她，“这里没你的事，赶紧跟我回家！”
　　“她需要和我们做个笔录。”
　　“还得做笔录？”刘凤害怕这事会牵扯到女儿，拽着顾可没放，“警察，我姑娘她肯定不会打人，这不还是她报的警吗？”
　　“没人说跟她有关，正常流程，她得把当时的情况跟我们说一遍。”
　　“叔叔，那个被打的保安现在怎么样啊？”顾可终于找到了一点清醒，如果伤不重，陈默川应该也不会有多大责任。
　　“他啊...”

　　民警回头和身后站着的另一位民警对视而笑，“丫头，你要是能联系上他的家人，就赶紧打电话让他们来吧。”
　　顾可被吓得说不出话，民警继续道：“你朋友啊，人不大，还挺有志气，就是不告诉我们家里人的联系方式。”
　　“我有我有，我能联系上他们！”
　　“你有什么啊，你知道什么啊！”

　　刘凤一把将顾可拽向身后，顾可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刘凤警告顾可，“你少说话，你知道什么就瞎往身上揽！”
　　“可陈默川是为了保护我才这样的！”
　　“你给我闭嘴，听到没！”

　　顾可不顾母亲的警告，跟民警说：“叔叔能让我上网吗，我可以联系他的亲戚。”
　　“好！”
　　民警带着顾可要进办公室，刘凤还想拦，被另一位民警拦下。“你这可是妨碍民警办案知道吗！”
　　“她一个小姑娘什么都不知道，你们把她带进去干嘛啊！”
　　刘凤没读过什么书，就知道这种事情，这个关键时刻，她不想让女儿被牵连着。

　　顾可上了网，整个过程她反倒有些冷静。
　　她上了自己的Q.Q，给李辉发信息。
　　【陈默川出事了，看到信息请速速给我回复。可能需要他的父母尽快回到祈海。谢谢。】

　　打完这句话，顾可深深呼出一口气。
　　她站起来，对着身后的警察说：“叔叔，还需要我配合做什么吗？”
　　“需要做个笔录，把你知道的看到的都告诉我们。”
　　“好。”
　　顾可坚定地点头。

　　等顾可做完笔录回来，正好看见了李辉的回复。
　　她简单地把今晚的事情告诉了李辉。
　　因为身旁有民警一直在盯着看，顾可没敢多说什么，只说请让陈默川的爸妈尽快回到祈海，来派出所。

　　等忙完一切，已经接近晚上十二点。
　　顾可迟疑了很久，才问民警，“叔叔，我能看看他吗？”
　　民警摇头。

　　顾可被民警送到派出所大厅，刘凤已经不用正眼瞧她了。
　　刘凤和顾可分别在文件上签了字，刘凤一言不语地扭头走出大门。
　　顾可又往里面望了一眼，这才亦步亦趋地跟在母亲身后。

　　顾可心里面难受，又不能说，怕被看见母亲又得生气，可后知后觉的恐惧又让她忍不住想哭，只能偷偷地，一流眼泪就赶紧擦掉。

　　她只愿他能平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