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门嫁》兰陵孙氏

3、003 家里人

　　她睡的住，孔氏却忍不住，绞着帕子在她床前转来转去：“不行，不能让阿醺这样睡下去了！这都睡了一天一夜了，再这样下去……阿醺她，也不知道能不能醒！”

　　“嬷嬷，咱们去把张道婆找来吧。我听人说，陈知县家一位姨娘，有次意外之后，便是像阿醺这样整日昏睡，找张道婆看了，说是邪气入体，喝了一碗符水就又活蹦乱跳的了。阿醺这应该是被邪气入体了，咱得找张道婆来看看。”

　　邪气入体？
　　许德竖着耳朵，她这娘亲说的好像也没有错。她确实是一缕邪气，本不属于这个世界，却占了这世界的身。不过，这个娘亲也真是有够迷信的，竟要灌她喝符水！

　　“太太，您忘了，那五姨娘虽然醒了，但……但，后来不还是疯了，还趁着归宁时候，带着丫鬟跑了！”
　　孔氏想起那五姨娘，跑了半年，最终还是被追了回来，无故溺毙在荷花池。也不知是真的无故溺毙，还是被生生溺死！

　　“要不然，请人来做法？那个吴通判家的闺女……”
　　“太太您又忘了，吴通判的闺女……后来不也是疯了？天天嚷嚷着要做生意赚大钱，被通判夫人给关起来了，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许德叹口气：看来再不醒，灌符水那还是轻的！被烧了都说不定！
　　另外……这什么陈姨娘和吴小姐，确定不是她的穿越同乡吗？

　　不过，同乡不同乡的，现下好像也没太大意义。
　　她现在……还是乖乖醒过来吧，免得被喂符水。

　　“娘……”许德睁开眼，沙哑着嗓子干干开口。
　　孔氏紧忙到床前，又惊又喜：“阿醺，你醒了！觉得怎么样，头还疼吗？”
　　她点点头：“娘，不疼，就是脑筋还有点不清楚。您别担心。”

　　您老也不用喂我喝符水了……

　　听她说话的孔氏，眼睛睁了睁，这还是她的阿醺吗？怎么说话这样温柔和煦？
　　而许德则心道糟了！她是不是表现的太镇定了？
　　她是不是应该满脸惊恐抱着被子往后缩：这，这位大姐，我……我不认识你……然后两人抱头痛哭一番，她最后再丢下一句，什么都记不得了……学名，失忆。

　　好在孔氏也只是稍稍一惊，估计闺女这应该是因为身子虚弱，逞不了什么能耐吧。便退了手环戒指，端过药来喂玉喜，而许德则不自觉往床里躲了躲。

　　看她往里躲，孔氏无奈摇摇头，宠溺一笑，到底是小孩子，最怕吃药。
　　便叫过宋嬷嬷扶住玉喜，“乖啊，不吃药怎么能好呢！”

　　许德她虽不想喝，但怕这娘亲一个不对劲，就去请道婆给她灌符水。作为一个生在新时代长在红旗下的三道杠，她当然是宁愿吃药，也不喝符水，遂忍着苦涩把药灌了。
　　孔氏高兴，又许了好些只要玉喜乖乖吃药，就给买啥啥的诺言。哄得闺女开了心，才想着问问闺女昨晚到底是怎么摔下来的，就听外头说老太太房里的春纤来了。

　　春纤算是老太太房里的大丫鬟，紫椿忙掀帘子迎她进来。春纤一袭绿衣款款，抬头猛见玉喜坐在床上，面上一喜，“大姑娘万安了，真是咱们家的造化。”接着便说了来意。

　　孔氏眉头一皱：“找我？”肯定又是为过继的事吧。
　　春纤看出孔氏脸色不豫，也不敢说什么，只低着头，继续恭敬道：“老太太也找大姑娘。”

　　正在丫鬟服侍下，打算再睡过去的许德，心头一惊：找她？难道是发现她穿了，要烧了她？！

　　孔氏心里也有所忌讳，她婆婆面上看着慈爱温柔，但内里绝不是个省油的灯。
　　“大姑娘还伤着呢，怕是不适宜去请安。”

　　谁料春纤丢出一句话，“太太还不知道呢吧，洗兰泉又活了！”

　　洗兰泉活了？！
　　昨儿夜里，闺女摔着的时候，她就听下人们叽咕洗兰泉，她焦心闺女，也没在意。
　　难道这洗兰泉要因为她闺女活了吗！老姑奶奶留下的话终于要应验了吗？

　　孔氏简直要喜极而泣，只要洗兰泉是因玉喜而活，那她夫君就不用被过继给一个太监了！

　　一屋子人很惊喜，而许德则很慌张……

　　接着房中就一片忙乱，乱着给玉喜换衣裳，收拾身上，叮叮当当，人影慌慌。

　　许德被人拉起又坐下，那个叫紫椿的也慌慌乱乱，不知道该给她穿什么好，看她们这么忙乱，许德倒是安心了，这家应该只是个富庶人家，谈不上勋贵，更够不上世家。她其实挺担心穿到世家贵族里，动不动就给弄宫里去了，宫斗好累的喵！她还想这辈子多活几年，把上辈子落下的都补上。

　　一片忙乱中，她倒是终于有机会瞧瞧这平白得来的身体长什么模样。
　　可……不瞧还好，一瞧之下，她心里直呼啸过三个字：去特喵的！
　　这谁啊这！脸怎么这么圆！
　　人家穿越都是绝世美人，最差也是个尖尖小脸的清秀佳人，而她呢！脸这么圆！

　　虽然，虽然，这圆脸搭配上她的五官，也不丑，甚至可以说还挺娇俏。但是！但是！她想要美艳的瓜子脸啊，摔！

　　“紫椿，不用给姑娘梳头了，把那纱布换过就行了。”
　　孔氏吩咐一声，就兴冲冲地往隔壁的正房去换衣裳。

　　许德趁换药的空档瞅了瞅额角上的伤口，足有半寸长，红肉向外翻着，看来她这一摔，摔的不轻，这个时代没有精密的缝合术，会留下很丑的伤疤吧……
　　见她对镜皱眉，紫椿将浆糊一样的黑药给她敷上，笑说：“姑娘放心吧，这药是三太太送过来的，说是宫里赏出来的，不留疤痕的。”

　　三太太？
　　许德不动声色地点点头。

　　一刻钟后，孔氏便领着玉喜往孝善堂去。一路走，一路上孔氏倒是压不住地欢喜：想她前一刻还觉得老天不公，夫君身为长房嫡子，竟然被逼要过继；闺女从阁楼上摔了下来，命虽无碍，却一直昏睡。
　　可是，现在，她忽然觉得老天爷真是……真是眷顾的很啊！

　　“怪道阿醺昨儿夜里，从洗兰苑被抬回来时全身都湿透了呢！还以为是她自己玩水弄湿的，原来是洗兰泉的水呀！”
　　宋嬷嬷的欢喜不亚于孔氏，不住点头：“想必是，跟着几位姑娘侍候的都是小丫鬟，根本不知洗兰泉的事，才疏忽了，只当是姑娘坠楼前弄湿的也有可能。”
　　孔氏点点头，脚下的步子又紧了几分。

　　而许德则一面偷听着孔氏说话，一面打量这府邸。
　　沿着后院正房两侧的抄手游廊往北走，转过一道垂花门，三间上房，东西两厢房。
　　内廊上，一个小丫头看她们来了，忙打起竹帘。

　　孝善堂里，三间的格局，明间正堂长案上摆着一架小插屏，她眼拙，根本瞅不出是什么材质。墙上挂着一副画，画着古松和仙鹤。不用讲，她也知道这画肯定是寓意长寿的。
　　坐在下面的老头，呃……玉喜的祖父——明老太爷。看着年纪也得有七十多了，古人说：人生七十古来稀。也算衬的上这幅长寿图了！
　　与他对坐的，明老太太，倒是年轻不少，看着也就有五十多岁，和蔼慈爱地笑着。

　　许德刚想开口说爷爷奶奶好。却听孔氏行礼：“儿媳见过老太爷，老太太”，许德便忙改了口，“孙女见过老太爷，老太太。”
　　老太爷拈着胡子冲她笑了笑，许德就被安置到一中年男人身后，那人穿着石青色长袍，身躯胖胖的，听见身后的人站定，便回过头来，怜惜地摸了摸她的小苹果脸：“阿醺你可算是醒了！”

　　他一转过头，比照那张大圆脸，许德心里瞬间打出一行字：胖爹你好！胖爹再见！

　　既然是她爹，她就得表示一下亲近吧。于是展眉一笑，露出一口小白牙：“爹爹你今天……好，好，好富贵！”
　　她本想说个爹爹今天好英俊，好倜傥啥的，但胖爹着实没有书生气。穿得倒是亮堂堂，且手上戴着硕大的翡翠镶金扳指，一看就富贵吉祥。

　　明宏噗嗤一声笑了，捏住她的小脸，“富贵！你还真会夸你爹！”
　　她歪头傻笑。

　　胖爹下首坐着一年约三十八九的男人，眉眼和明宏有些相似。身后坐着一个高颧骨，细长脸的中年妇女，从玉喜进来就一直冲她笑，发腻的那种笑。

　　再对面坐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端丽佳人，头上珠光宝翠，端庄典雅。她身后坐着的，正是今天偷溜进她屋里的兔耳朵姑娘。
　　那兔耳朵眼睛闪闪烁烁不敢瞅她，倒是她身旁，一位面色冷冷的姑娘冲她点点头，许德也回复她一笑。

　　从宋嬷嬷和孔氏一路上交谈中，她大概能猜出坐在她爹下首的是便是二叔明仲实，那他身后的自然就是她二婶了。
　　那坐在对面的，不用问就是她三婶了。

　　“人都齐了吗？”明老太爷气色倒是好了很多，说话也连贯起来，还问了玉喜的伤势如何。
　　许德也不知道该回什么，只嗯嗯啊啊点头算是回答。
　　老太爷见她不愿说话，也没有责怪的意思，只转头问大儿媳：“怎么不见莹喜和闰喜？”
　　孔氏起身敛袖回道：“闰喜她……还在庄子上。”

　　“还在庄子上？”
　　明老太太故作惊讶：“闰喜也快有七岁了吧，怎么还在庄子上养着！老大啊，不是娘说你，你也太狠心了吧，就算是丫鬟生的，你不怜惜那个丫鬟，可那闺女到底是你的亲骨肉啊！”

　　闰喜？小的？妹妹吗？丫鬟生的，那就是庶出了？
　　她没穿成庶女，却要摊上个时刻准备逆袭她的庶女妹妹吗？
　　……这日子没法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