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门嫁》兰陵孙氏

29、029 宫门

　　“姑娘，你瞧，街角那人很像折兰王啊！”
　　许德嗯了一声，自觉地往后退了退，退进阴影里。

　　而云曦则在听见折兰王这几个字后，一张脸渐渐飞满红霞，扶了扶鬓角的孔雀琉璃簪，红着脸，娇羞着转过身下楼。步下楼的瞬间，一阵风拂过，朦胧月色中，一身碧蓝泛着莹莹雾光，迎风翩跹。

　　许德一口肉肉噎在喉头：这……这……这是自带鼓风机呢吧！
　　云曦下楼后，她也跟着下去了。倒是三姑娘丽曦在楼上一直兜来转去，一会儿倚栏扶鬓，一会儿低头闻花。

　　折颂站在街角暗处，负手而立。
　　良久，白羽牵着马从暗处现身，“主子，咱也走吧，您瞧她都回去了。”
　　折颂瞥了他一眼，“多嘴！”
　　嘴上虽骂着，却也抬脚上了马，往北而去。

　　中秋过后没几日，胖爹就说要带许德进京。
　　农村人终于要进城啦！

　　大梁都城在燕京，也就是后世所说的北京城，现在大家一般都称之为京城，或京都。
　　明家所住兰陵县地处青州，算起来路程得有一千里。这时代交通不发达，马车是最快，也是最普遍的交通方式。

　　明宏进京，是为看望叔祖父。其实本也不必这么着急，但刚好三叔要回京，他们就结伴一起了。
　　三太太大谢氏的胎才满三个月，本不宜外出。但在京里，尤其忠义伯府门前，还只能三太太亲自出马。为这，老太太特意雇了兰陵县最贵的楠木翠盖八宝车，大且舒适。

　　云曦翘着小头颅跟在三太太身后上了马车，丽曦也紧跟着爬上去。
　　这丽曦是老太太点名让带去的。
　　说她也十三四岁了，也该开始寻婆家了，京城青年才俊良多，先寻摸着。

　　明宏与明叔宇共用一辆车，不过男人偶尔也可以下车骑骑马，倒不觉得挤。
　　后头跟着的就是三太太的超级豪华大马车，许德倒是很想和胖爹一起骑马，但……她没那个胆。还是老老实实跟着三太太坐的。

　　车上，明三太太、云曦、丽曦、许德，坐了四个人，本不拥挤。但三太太是孕妇，身边得时刻留着两个嬷嬷丫头。这样一来，就略显拥挤。
　　许德秉着“病从口入，祸从口出”的箴言，上了车就窝在角落里瞌睡。
　　一路倒也平稳，二堂妹和三堂妹表现的特别温柔和顺。

　　抵达京城那天，天朗气清，有徐徐微风。
　　一入京，他们就直奔三叔的宅邸。

　　像明宏这样的乡村土财主，在皇城根里自然是没有房子的，不是买不了，而是买不到。
　　为啥呢，因为他们没有地位。
　　京城里的人，不止讲究有钱，更讲究地位。

　　就好比内阁大学士，可能个个都两袖清风，身无二两银，但是他们却能分居在皇城周围，别管人房子是新是旧，这才是切切实实的皇城根下。而普通百姓，基本都在外城打混，能住进内城的，那也是厉害的主儿。

　　三叔恰好就是这幸运的一枚，进了内城的正阳门走不远往西行，就是她三叔府邸所处的清平巷。据说这条巷子也叫帽儿胡同，官帽的帽。

　　三叔家就在帽儿胡同尽西头，朴素低调。品字形结构，后院比前院稍宽阔，有一个小小的花园子，清新雅致。虽八月过半，还开着许多颜色娇美的花。
　　谢氏抚着花架上的绿菊，向她道：“这是宫里新培育的品种，叫绿带朝云，品高香清，回头你带一盆回去给老太太。”
　　许德笑着应下。

　　晚间，胖爹歇在了前头书房。许德则住在了谢氏院里西厢，紧挨着丽曦的屋子。
　　与这俩堂姊妹，许德不求什么抵足夜谈，只要能安安静静，和和气气，她就已经很知足了。

　　次日一早，绿桑就进来侍候她梳洗。
　　“姑娘，老爷说外头已经打点好了，今儿就进皇城给二老太爷请安，让您预备预备。”
　　许德一听要进宫，便简单绑个辫子，缠上一根细金链子，另外换了一身清爽低调浅杏衫裙。
　　进宫嘛，自然越低调越好。

　　从西安门进入皇城，会面在皇宫西华门内。
　　他们去时，已经有好些人等候在里面，与她一样，外地口音，估摸着都是来探亲的。
　　等了半个多时辰，叔祖父明奉恩才跟着一个太监过来。
　　胖爹一见他，眼眶就红了，忙跪下磕头请安。许德也跟着磕头。

　　操心的人老得快，许德见到叔爷爷，总算深刻体会这句话。
　　叔爷爷和明老太爷是亲兄弟，长相六七分相似。只是宫中多年熬煎，头发早已花白，眉心川字纹紧锁。看着比老太爷还大。

　　这次见面碍于时辰限制，其实很仓促。
　　许德只磕头请了个安后，就没和叔爷爷说上话。明宏也只简单把过继的事说了。还是明宏出嗣。
　　叔爷爷没表态，只临走时，从袖中摸出两个金锞子，塞到许德手里，笑着抚抚她头顶：“好孩子，生的真好。”

　　巨大而又沉重的朱红大宫门，就像一堵无形的穹顶，阻隔了内外。

　　“爹，您说叔爷爷是愿意呢，还是不愿意呢？”
　　其实愿不愿意都没法子，这明家实在也挑不出别的人来。
　　倒是有太监认外姓干儿子的，但明家还有人呢，认外人，就太打脸了。

　　“阿醺，爹想问你，你愿意吗？若是认了叔爷爷，洗兰苑不知道能不能再住。”

　　胖爹和孔氏，把她从小捧在手心里疼。
　　她相信，不论何种境地，这俩人都会尽自己最大努力，给她最最好的。
　　“爹，钱咱们可以再赚，阿醺最怕的，是不能和爹娘在一起。”
　　胖爹泪目……

　　“驾！”
　　一声吆喝，配合着哒哒的马蹄声，惊扰了胖爹酝酿多时的泪。
　　许德不自觉地眯起眼睛，一骑骑兵越来越近……
　　一行车马踏尘而来。
　　守城门的戍兵，远远看见马背上的旌旗，十分迅速地将城门打开，跪列两旁。
　　送他们出来的那小太监，慌忙拉扯着许德和明宏，“快跪下！是太子！”

　　马蹄飞快，啥都瞅不清，倒是扬起的尘土扑了她一脸。
　　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阿啾！”
　　小太监回头瞪了她一眼。
　　她皱皱鼻子，马蹄声那么大，谁听得见她的喷嚏啊！

　　“嘶”一声，队列中，一匹雪花骢四蹄顿立，昂首轻嘶一声，停下来。
　　马上的人，驻足回望。
　　许德心里擂鼓般，咚咚，咚咚。
　　心道完了，真被听见了？她不会被判个犯上之罪，然后咔嚓了吧？